第106章舞台

身为黑旗的代掌舵者,田老太太并未制止张谦与李魔头,而是任由二人在台上一唱一和,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

绝命手书所带来的震撼效果,也因此被大大冲淡。

交战的本质,就是各出奇谋,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手。

你应该不止这点本事吧。闭幕凝神,李魔头晃了晃铁酒壶,通过酒液与壶身的撞击声,细细分辨着忘忧物的余量。

张谦微笑不语,双眸深邃幽暗,智深如海。

老去不知花有态,乱来唯觉酒多情。去吧,把该做的事做了,趁你还有时间,还有野心,还有力气,还没有后悔……语声渐细,气息渐长,老人似已酣然入寐。

离开聚光灯太久,对一切感到陌生的他,早已不属于这片舞台。

舞台是属于年轻人的,舞台也使年轻人堕落。

瞬那间,张谦的手上多出一颗苹果。

此子是鬼手传人!人影闪动间,数位老祖宗同时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位亦正亦邪,来历神秘的后生小子围在垓心,或金刚怒目,或菩萨低眉,或罗汉入定,或佛眼相看。

浅露一手的张谦,立刻成为聚光灯下的唯一主角。

酒酣耳熟的李魔头依然在打瞌睡。

前辈们请稍安勿躁,容我为自己分辨几句……晚辈无意过问前尘往事,不是来找麻烦的,今日登门叨扰,也纯属因缘巧合。xizu.org 柚子小说网

一板一眼地收起苹果,张谦撑起一个自信洋溢的笑脸,以平视的视角,迎上田老太太投来的淡漠目光。

晚辈想在投票前说两句话,还望掌舵者允准。

姬先生请自便。

多谢。抱拳拱手,张谦做足了礼数,不卑亦不亢。

老祖宗们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外人不可轻信,更不要说此子还是深嗜瞒天过海之道,惯于搅弄风云的鬼手余孽,诡道馀火。

这不是张谦第一次被当成过街老鼠。

习惯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就无所谓了。

前辈们可知,我为何要自报家门?那是因为晚辈的底细,早就被一个混蛋又无耻,喜欢拿糖作醋的老头子看穿了,就算我不说,他也会把我的来历抖搂出来,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我致命一击。

人已老,心却未老。

心不老,便仍是年轻人。

不错不错……乖孙子愿不愿意用一壶绝世无双的美酒,换自己的一条小命?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李魔头吞了吞口水,口齿不清地梦呓道。

张谦报以一抹无能为力的苦笑。

您这要求可不低啊。

不高不高……爷爷的这帮老伙计都是粗人,做事没分寸,下手没轻重,要是不小心把我的乖孙子打成残废,唉,我可是会心疼的。

勒索,这是赤裸裸的勒索。

姜是老的辣,腕是老的大;酒是陈的香,情是旧的好。

举头望天,张谦下意识将双手叉在腰间,玩世不羁地歪着脖子,目光在刺眼的光芒里苦苦寻找归宿,哭笑不得。

哎呦喂,我的乖孙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要哭鼻子了吧?李魔头嘿嘿一笑,「梦话」越说越利索。

我在想哪里有绝世无双的美酒。

乖孙子又在跟爷爷装傻了……你有一位姓胡的朋友,岂非正是藏酒的玩主,品酒的专家,酿酒的圣手?

此子居然还是胡十八的朋友。老祖宗们你眼望我眼,相互点点头,不由得容色稍缓,减去三分敌意。

自从上任掌舵者自裁谢罪,程氏出走,黑旗便因为争夺掌舵权,陷入到了无休止的内斗,直到田老太太重新出山,情况才有所好转。

然而其实,三大家族各自为政,内部派系林立的情况,始终都没有改变。各方势力表面和平共处,暗地里却较着劲,勾心斗角,离心离德,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仍是一片四分五裂的局面。而伴随着一次次的内耗,黑旗的声势也如江河下泻,不复昔日。

见到一头肥羊,群起噬之,以饱饿腹,乃是狼的本性。

胡十八所「幻化」出的姬先生,正式一头饥火烧肠、择肥而噬的饿狼。

等等,我有些糊涂了,张谦敲了敲乱成一团麻的脑壳,觊觎黑旗的胡十八,难道不也是前辈们需要提防的敌人?为什么一提到他,各位对我的敌意,反倒没那么强烈了?

可能是因为你长了一张混蛋又无耻的脸,还喜欢拿糖作醋,在老人家面前打小算盘。有仇不报非君子,李魔头似笑非笑地道。

好个记仇的老头子,哈!

看在乖孙子如此直白的份上,爷爷我也坦率一回。如今的黑旗虽不是铁板一块,却也不是任人染指的,若想在黑旗里拥有一席之地,需得先找到合适的媒介。

媒介?张谦禁不住捂住下巴。

四大家族的羽翼下,尚有不少其他姓氏的小家族,比如以「忠诚」闻名的严家,就是程氏豢养多年的看门狗……

嘴角泛起一抹狠毒冷酷的阴森笑意,李魔头接着说道。

加入黑旗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以弱者的姿态,向强者屈膝臣服,宣誓效忠,从此过上仰人鼻息的生活,要么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总而言之,就是使用某种方法,成为某个家族的盟友。

程氏就是他的媒介。张谦摸到一根格外坚硬的胡茬。

你的朋友很聪明,但是终究差了些运道。相比其他三家,程氏的情况要简单得多,一条反咬主子,自封为王的翘尾狗,一个有名无实,无父无母的流亡公主,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岂料……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可惜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绝命手书出现后,胡十八已经失去染指黑旗的资格,自然不会招致太多的敌意。

李魔头在笑,幸灾乐祸的嘲笑。

张谦也在笑,一声不响的暗笑。

幸好那个臭小子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耸起肩胛,摇头,纵有狂风拔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咱们这位胡大老板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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