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动

因为并无大碍,所以星期一我便正常地去上学了。

走进班级,我顿时感觉到有许多异样的目光刺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穿透。我往华梦苍的位置那边看了一眼,她背对着我。我叹了一口气,无视同学们的那些讨论声和目光,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呦,淼你没事吧?”司丸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金藤随后赶到:“你没事吧?”

“好得很。”我有些郁闷地说道,反倒是班里同学的反应让我有些难办。

老师走了进来,她将书放在了讲台上,往我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我很不喜欢。

那是看可怜人的眼神,我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就开始在别人的脸上看见那种眼神了,想到这个,我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

那是母亲享受的最后一个夏天。刚射入了几道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卧室的天花板。用模糊的眼神看向窗外,叶子绿的虚幻,花开的朦胧,这么一看,也挺美的。

我来到客厅,母亲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去工作了。我为自己做好早饭,然后打扫起了家里的卫生。

每天的学习不能少,我如此告诫自己,我们母子两的出路就背负在我身上了。这么想着,我开始了每天的学习任务。

晚上十点,这时母亲应该已经到家了,但今天却没有。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我想,“再等一会儿吧。”

晚上十一点,我疲倦地坐在沙发上,却还是没有等到母亲回来。她今天应该加班吧,我想道。我决定先去睡觉。

晚上十二点,我是被电话的声音吵醒的,我接起电话,昏昏沉沉地问:“谁?”

“请问是颜淼同学吗?”那头问道。

“嗯。”我答道。

“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你的母亲在两小时之前被卷入一场车祸,请你来一下医院吗?”声音继续说道。

“喂?颜淼同学你还在吗?”我不知道已经呆滞了几分钟了,我艰难地回复了一句:“好,好的。”

随手拿了件外套,我出了门。晚上刚下完雨,天这时候还是乌云密布,像是又要下雨了。

一步,两步。我迈着沉重的步伐。

一滴,两滴。雨开始下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怕被雨淋到还是心急,我开始跑了起来。

“母亲不会出事的,像她那样伟大的女人,凭什么出事啊!”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医院外面的排水管,水不停地流动着,我湿漉漉的抵达了医院。

十二点的医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坐在大厅里,我上到第四楼,找到了电话里所说的病房,看到了病房外面坐着的医生。

医生看到了我,站了起来:“你是颜淼同学?”

“是。”

“很遗憾......”后面的话我并没有听见,不,准确来说,是没有必要听下去了。

我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常年的工作让我的母亲瘦了许多,身上插着许许多多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管子,她的身体到处都在流血。光是想起那副场景就让我想吐。

母亲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来着?我记得应该是“晚安”二字。我也想对母亲你说一句:“晚安。”

不过再也听不到了。

刺耳的铃声把我吵醒了。

我睁开了眼睛,眨了眨,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该死,竟然睡着了,没有下次了,我在内心说道。

放学了,我原本想起身回家,班主任却从门外喊道:“颜淼,来一下我办公室。”

我不明所以,背起书包,到了六楼老师办公室门口,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老师正在她的座位上坐着等我。

我来到老师面前,老师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我摊出两只手,说:“我没事。”

“我说的不只是身体。”老师说,“这次车祸对你的心理也有一定的伤害吧。”

“没有这回事。”我说道。

“老师知道的,你的母亲也是因为车祸......”老师说着。

“我没事。”我打断了她。

“可是老师可以多安慰......”

“你什么都不懂。”我沉着气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那,好吧。”老师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我就看到了华梦苍在门外站着。我原以为她也是被老师叫来问车祸的事情,不过看来并不是。

“颜淼同学。”我被叫住了,被原本是那场车祸的主人公叫住了。

“怎么了?”我还是耐着性子礼貌地问。

“啊......”她本想说什么的,却又忍住没说,“啊,谢谢。”

“不用谢。”我再次转过头,走向楼梯。

傍晚的晚霞还是如此的美丽,路上的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着。我独自一人骑车在路上,欣赏着这每日份的美景。

“诶,那不是出车祸的颜淼吗?他没事啊。”当然也有这种话污染着我今天的心情。

转开冰冷的门把手,打开门。

“我回来了,虽然没有人会答应就是了。”我说道。

“好冷。”自母亲死后,这个家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庇护所而已。

“接下来要做饭。”我想道。

我坐在餐桌前,独自吃着饭。我之前也想过每次为母亲做一份饭,但是想到母亲例行节俭,想必她自己也不会支持我干这样荒唐的事吧,便作罢。

在工作完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一朵花,那花是多么的美丽,那是一朵湛蓝色的花,花瓣特别的多,层次却井然有序,分明可见。我用手机拍了一下这朵花,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诶,查不到。”我看着一个个搜索结果,但是好像都不是我所拍的那朵花。

“明天把这朵花带回家吧。”我想着,重新骑上了车。

溪水还在流动,风仍在漂浮,日月星辰仍在转动。有些星星已经坠落,但只要属于我自己的那颗星星仍在运动,那么我的人生,就还在流动。

“时间,仍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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