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七十章

“喂,你小子突然找我喝酒,该不会是对我存了什么非分之想吧?”

叶重霜和修景栩坐在午夜酒吧的吧台前,她忍不住打趣他。他们很熟,但是又不属于这种能出来喝酒的关系。修景栩能找出来喝酒的人很多,能排到她叶重霜,这点倒是出乎她预料。

“切,你想得倒是有点多,找你喝酒是因为我身边成年且单身还很闲的就你一个。”

“啪”的一声,是叶重霜重重将酒杯砸在吧台上的声音,惊得旁边在聊天的客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修景栩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短短的一句话,能在她背后刺三刀的?

“说得好像你不是单身似的。”叶重霜被修景栩的毒舌激得,冷着脸也忍不住火力全开。

“好了好了,我嘴贱。”修景栩一边点头跟旁边的客人表示抱歉,一边让酒保给叶重霜换了一杯新的长岛冰茶,投降得很迅速。

他约叶重霜,不是为了吵架的。

“得,你也不用开口,我掐指一算,两人牵手你是狗,你不难受谁难受。”叶重霜轻啜了一口酒,酒保特意为她调低了酒精度,不然这一杯下去,她肯定当场歇菜。

“今天才发现,你嘴倒是也挺毒的。”修景栩喝了口威士忌,液体在口腔里过了两圈,再咽下。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混着酒精和熏香的气味,木质的高脚椅带着舒适的皮垫,耳边音乐舒缓,酒吧的氛围安静又暧昧,平静的空间里,只有酒保手里的调酒杯偶尔发出动静。

这种氛围,不适合很熟,但又没熟到可以一起喝酒的两人。他们俩坐得疏远又端正,如果没有先前的交流与对话,就仿佛是刚刚好在酒吧里坐在一块儿的陌生人。

“你这会难受个什么劲儿?小家子气得嘞。”叶重霜看修景栩手里把玩着个小物件,看着像是一个葫芦状的小玉石。

看着这玉的成色相当不错,蓝色的种水,接近玻璃的透明,一丝裂纹都没有,晶莹剔透。

再瞧修景栩这熟练的把玩手法,看样子是贴身的物件。

“这个小葫芦是有一年生日,母亲送的,我们三个人,每人一个。”修景栩拎着葫芦上的镶金扣,在灯光的照射下,玉石折射出温润的光。

“很不巧,阿竹的那个他没保存好,碎了。”修景栩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个葫芦,就只有我和阿笙有了。”

“你很喜欢阿笙吧?”叶重霜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真的需要一个答案吗?不见得吧,修景栩的情感纵使藏得在好,起码现在在她面前的男人,眼底是藏不住的浓浓哀伤,即使他仍带着那惯常的笑意。

夏日黏糊糊的天气,出了空调房后,就想待在阴凉处,或者是泡在水里。

难得是阴天,修景栩在私教课结束后,溜得比谁都快,数学课上得人头昏脑涨的。出了小书房修景栩也觉得自己脑壳疼得嗡嗡的,老师那碎碎念仿佛还在耳边。

园子里规矩大,可是耐不住修景栩眼神好,他左盼右看一副机灵的模样,鬼精鬼精的。只要不被管家李伯伯逮到,那都一切好说。

眼观四下无人,小孩还自个儿演起来了,嘴里念叨着:“前方安全,继续前进over!”手一挥,身后仿佛跟着千军万马。

没多久他穿过园子的几条回廊和矮亭,就跑到园子里的人造湖旁,小孩动作很快,一骨碌把衣服脱了,留下件夏天的裤衩,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速度快得跟在后面的弟弟都来不及喊他一声。

江离笙也跟在哥哥们后面,只是她不大敢下水。宋念铃这会儿帮她把牛奶杯拿到亭子那边去,湖那边热闹得很,修景栩仗着管家伯伯不在附近,在水里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想了想,小孩还是决定去湖边看看。夏天的草长得很快,脚踩在上面,穿着拖鞋的脚背能明显地感受到草尖略过触感。她的鼻尖闻到夏日草木的气息,由这夏日的风带来的。

一边走,就看见修景栩手掌一撑,轻巧地从湖中出来,上岸的他像是一条出水的鱼,瘦瘦的上半身被风吹得一阵哆嗦,短短的头发也全都炸开了。

应该是很有趣的吧?江离笙这样想。毕竟修景栩在岸上没待多久,又重新扎进水里了,而一向沉默寡言看不出情绪的修景竹,也在湖里游了好几个来回。

“下来啊,很凉快的!”修景栩在湖里仰着身子游着,一边手还能自如地挥动着,他似乎在游泳方面极有天分,江离笙记得实际上他游泳课毕业才没多久。

那会儿他们已经很熟了,不过江离笙还不是很习惯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准备坐在湖边就好,只是她还没坐下,修景栩伸手一拉,下一秒江离笙就被带进水里了。

那时候的江离笙,因为身上总是有伤的关系,所以没有学游泳。

湖水对于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来说,还是太深了,水很快呛进了她的气管里,而她的喉咙似乎也忘记了如何发声。不断地有从肺里吐出来的氧气泡,从湖里升起。

江离笙努力地挣扎,终究是没能从水里挣扎出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水里,她当然听见了修景栩和修景竹在旁边的惊呼,只是他们伸过来的手,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抓了。

死亡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可怕。

这是10岁小孩劫后余生的真实想法。

傍晚的阳光照得眼睛有点难受,江离笙缓缓睁开双眼,发现是她躺的位置刚刚好是太阳直射的位置。

在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继续睡的时候,才发觉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江离笙一下子从被子里翻起身,隔壁院子传来宋念铃难得发火骂人的动静,“让你学游泳,你学会了可得意是吧?”

“把妹妹薅下水,你可有本事了是吧?”

“这会儿知道丧眉塌眼,你早干嘛去了?今天阿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修景栩可有你好看的!”

江离笙穿着拖鞋,长发没扎起来,女孩奔跑夕阳下的在石子路上。院子跟院子隔的挺近,只不过真的要去到隔壁院子,还得绕过几个假山和水榭。

她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因为宋念铃最后说的话是:“把手伸出来。”修家的戒尺特别厚,实心楠木的,这一戒尺下去,修景栩的暑假作业还写不写了?

好在江离笙赶到的时候,事态还没有发展得太糟糕,只是修景栩的手掌明显的红了。

“我没事。”她说完这句,怕大家没听到,她又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说完这句她脸先红了,好像是社恐被推到了舞台的聚光灯下,在江离笙还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要如何救下,即将要挨打的修景竹。

就被飞奔过来的宋念铃一把抱住,她拥抱着她,像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小孩在不害怕死亡之后,却开始偷偷幻想要是能永远待在宋念铃身边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去找她道歉来着,发现这丫头不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居然还跑去画室。”修景栩杯子空了,酒保重新帮他把酒续上。

“这丫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还在继续画画。暑假白天上完课后,我们兄弟俩剩下的时间都在玩,只有她继续待在画室里。”

“我见到阿笙,还没开口问她溺水的情况,她却拉过我的手,问我疼不疼。”

叶重霜听得很安静,酒杯里的冰块裂开了,她撑着头,看着难得正经的修景栩。

“小孩能懂得什么啊?可是那时候的我算是真正明白了,阿笙是我绝对不能辜负的人。”跟母亲的叮嘱无关,而是那天起在还是孩子的修景栩心里,阿笙就成为了那个特殊的存在。

修景栩示意酒保再给他一杯威士忌,刚刚添上,他就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浆来不及在舌尖停留,就直冲喉管而去,“对她心动这件事情,大概早就开始了吧。”

修景栩晃了晃被酒精入侵的脑袋,继续打开话匣子。

高三开始,修景栩学业更加繁重,尽管早就估好分数,很多学校他都能去,不过还是没有放松的理由,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在园子里逛逛。

中秋那天明月高悬,晚饭那会儿爷爷、姑姑这些长辈们,连带着小辈一块儿,在主厅进行家宴。

虽然中国节日众多,但是中秋这个象征团圆的日子,还是显得尤为重要,父亲依旧在国外分公司,好在家里人多,并不显得冷清。

几个伯伯带着家人也都抽空回园子聚餐,各家带了各种礼品上门,家宴特意找了个大圆桌的宴会厅,老的少的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桌。

修景栩被那几个熊孩子闹得头疼,亲戚家的小孩正好有几个赶上了狗都嫌的年纪。他还不能发作,陪着笑脸跟在后面玩了一会儿。阿竹早就甩脸子走了,他也踅摸着找个机会脱身。

刚好女朋友电话进来,他立刻就抓住机会找个僻静处接听。

修景栩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电话那头的女生只是简单的问候两句,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起码多年以后他确实对这通电话没有多少印象。

园子里院子连着月亮门,月亮门连着回廊,回廊连着矮亭和池塘,重重叠叠又层次分明,自小跟园子里混熟了,修景栩并不担心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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