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欢而散的一场酒宴匆匆结束,任左将刘老抠送出去之后,回到温暖的屋内,对还坐在那里喝着闷酒的于常道:“平日里你们两个还是挺好的,怎么说到刘备就变成了仇人一般?”

于常放下筷子,对任左说道:“老任,我们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军队面前毫无抵抗力,而这个天下的军队都是一样的。你可千万别以为刘备仁慈,我们襄阳真要抵抗了数个月,那些士兵打出了火气,你看看城破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屠城。军队就是这样,上了头了,谁都阻止不了的。老任,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谁也顾不得谁了,到时候各自逃命吧。”

“老刘这个人啊,他就是太相信刘备了。刘备能经历乱世这么多年,一步步壮大,真的是靠着他的仁德?他对百姓真的仁德?那他的军队吃喝拉撒怎么来的?不都是靠着百姓种出来的粮食,他收走一大半吗?远的不说,就说襄阳南部的那几个城池,百姓全都被迁徙而走,那迁徙的场面你也亲眼见到过吗?一路哭,一路打,谁不愿意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就是一顿毒打,敢反抗的必然要被杀。”

“天下乌鸦一般黑罢了。”

任左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到了城池危险的时候,你要去守城吗?”

于常说道:“城破就是家破人亡,我去保卫我和我爹两个人二十年积攒的家底,这不应该吗?”

“那确实是应该的。”老任点头道。

“只不过……”老任欲言又止。

于常疑惑道:“老任,你有话就说啊,和我在这里玩深沉呢?”

“这次城中驱逐出去数千人,你怎么看?”老任问道。

“能怎么看?挺好的,把那些无赖、游侠撒出去了,城中少了消耗粮食的人,治安都好上了不少了。”于常随口说道。

任左见于常不怎么在意,起身走向门外,看了看周围,再把门窗给关闭了。于常见状笑道:“老任,你这是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

任左重新落座,对于常低声说道:“这次我听说一个小道消息。”

于常道:“什么小道消息,值得你老任如此神神秘秘的?”

“这次驱逐出去的人,不止这么一批。”任左说道。

于常脸色微变:“还要驱逐出去多少人?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襄阳城被轻易的攻破过?所以想要攻打下来襄阳城就只有围城,让我们城内的粮食耗尽了,这样能拿下襄阳。如果乐进真的打算固守襄阳,你觉得他会让我们城里面这么多的百姓来消耗粮食吗?他肯定会被我们赶出去的。那些被赶出去的人家,他们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都被拿走了。”

“这不可能?难道守城不需要我们协助吗?光凭他乐进,不需要守城百姓帮忙,他怎么能守得住?”于常不相信的说道。

“怎么不可能?襄阳城难以攻破,这就是乐进最大底气,至于百姓,在他眼里只是耗费粮食罢了。如果你不信,你且看着,定然还会有第二批人被驱逐出城。”

“如果我们被赶出去,那我们还能回来吗?”

“城池如果被攻破了,应该还能回来吧。如果没有被攻破,怕是回不来了。”老任说道。

于常脸色难看的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这只是你老任的一点传闻罢了,说不定就是别有用心之徒在城中传播的谣言,不能信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一定不要出城去,我要去报名参加守城。”

见于常不信,老任说道:“不信算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城吧。这次在百姓出城出现了抵抗,死了数百人,非常的惨。”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先走了。”

于常回到自己的家中,从床榻底下拉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激起的灰尘简直都呛鼻子了,借着微弱的油光,于常拿起放置在箱子中的一柄铁刀,铁刀已经生锈了,不过只需要好好打磨一番,定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刀。

抚摸着这柄父亲的遗物,于常泪眼婆娑:“爹,娘,孩儿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去杀刘备,但是多杀几个刘备的走狗还是可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们报仇的。”

这个家是于常的父亲逃难至襄阳后,用在襄阳的码头上搬运货物慢慢积攒下来的钱财积累下来的,随着早些年父亲的病逝,这个房子是于常唯一的思念寄托了。

从汝南逃难来到襄阳,这一路上父子相互挟持,而后又历经磨难,终于让生活好过一些了。这些磨难下,于常对父亲的感情非常的深厚。父亲在临死前,都在念叨着母亲和兄长,这让于常意难平,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的什么才能让自己心安。所以思来想去,唯有为当年惨死的母亲和兄长报仇了。

老任的一番话,其实还是激励了于常。本来并不打算投军,而是想其他办法为父母报仇的,但如果老任说的是真的话,想要不离开襄阳城,或许只有参军一条路了。

现在反而到了决定的时候了。之前的于常想着为母亲和兄长报仇,又不想离开和父亲居住的房子,一直有所拖延。

打着油灯,借着薄弱的光芒,于常开始磨刀。

翌日天亮时分,于常从床榻上醒转过来,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看向了放在案几上的刀,确认刀没有丢之后,一个鱼跃从床榻上醒过来,被子外面的冷空气让于常一哆嗦。

快速穿好衣物,于常打算直奔城中军营所在,去投奔乐进。

只是刚刚出门,就听到了哭闹和呵斥,两个士兵正押着邻居家一家四口人,两个小孩子不断大哭着,那平日里非常和善的邻居老哥鼻青脸肿,显然是被殴打过了。邻家嫂子也同样是哭哭啼啼,非常不舍得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于常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忍不住出言问道。

“好小子,别动。”一名士兵拿着长枪比着于常,见到于常手中拿着武器,如临大敌。

于常还不明所以,那名士兵大声呵斥道:“把刀给我放在地上,快点。不然你就受死吧。”

另外那个士兵也放弃了押解于常的邻居,转而拿着长枪警惕的朝着于常走来,于常见到对方来势汹汹,对二人道:“两位兄弟,别紧张,我就是住在这里的,我没有什么恶意,我这是打算去投奔军营打算从军,出来就看到这情况了。不知道我这邻居家犯了什么罪了?”

“放下刀,再给你两息的时间。”士兵大声喊道,似乎已经动了怒火了。

两名士兵也分两个方向包围了过来,见到对方要来真的了,于常慢慢的蹲下来,将长刀放在地上。

就在于常将刀放在地上的时候,两名士兵一拥而上,将于常压在地上,一名士兵直接给了于常后脑一拳头:“带着武器上街,找死。还敢问耶耶们在干什么?你配吗?”

于常被这一拳的怒火中烧,虽然被制服在地上,嘴巴没被堵住,于常大吼道:“你们干什么?我就住在这里,并没有恶意。我还打算去投军,凭什么如此对待我们?”

其中一名士兵随身带着绳索,一面开始捆绑于常,一面说道:“让你小子也明白,你们这条街,还是隔壁三条街的人,全都要被驱逐出城,一个也别想待在这里了,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去城外,刘备的军队会好好给你们吃喝。”

一听自己居然要被驱逐了,于常愤怒的挣扎,奈何两个士兵的力气很大,于常挣脱不得,反而又挨了几拳头,打的于常头昏眼花,一时之间竟然用不上力气了。

“再敢挣扎,我就杀了你了。咱哥两个仁慈,不杀你。要是换了其他人,你早就死了。”

那一家四口想要跑,士兵又吼道:“你们要是敢走,一定会死。”

四人顿时就不敢跑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孩子还是大哭。

于常被押着站了起来,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于常对两个士兵道:“我要从军,我要杀刘备,我要守卫襄阳。”

“就你这点力气,还想要从军?军队收你去吃饭吗?你真想要吃饭,那就去城中吧。看你也算是脸熟,是这条街的人,武器让你带着去城外防身,但是你要是敢用刀子对着我们,你知道后果的。”

“家里还有没有人?”另外一名士兵对于常问道。

“没人了,这小子就一个人,二十几岁了也没有娶媳妇。”另外一个士兵说道。

“走。你认识这小子?”士兵问道。

“你们几个也跟着一起走。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他爹,早些年的时候他爹在码头上搬货,没少被我们欺负哈哈哈,那个老头还是挺有意思的,被我们打了都不敢有一点不满的表情。不过他儿子不错,没有他爹孬。”说着,这名士兵又给了于常肚子上一拳,于常感觉肚子里一阵火烧,同时他怒火已经要冲破头顶了,他终于知道当年父亲经常受伤是什么缘故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