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十七)皆为利往

舟船人影两相映,亭下琴瑟唱晚晴。湖心亭依水而建,四周全无铺地之路,进出全靠湖上篷船,自然成了景明山庄里最为僻静的小聚佳所。篷舟随着金灿的波纹微微摇曳,浮浮沉沉地晃动着水中的红日,天际洒下的红染亮了一泓碧水,也染亮了佳人额前那一抹轻柔的碎发。叶棠音抚琴的指尖忽地一顿,皱起秀气的眉头看着钟朔,“叫你来看日落,不是来看我。”

她的琴音虽然停了,但钟朔却仍坚持一个人将一首曲子吹完。叶棠音的眼神徒增几分清冷,她是真真受不了这种强迫症啊!

一曲颂毕,钟朔才放下手中的玉箫,朝叶棠音抛了个媚眼,活脱脱一副狐狸相,看得叶棠音浑身一个激灵。钟朔瞧见她那副嫌弃的眼神,心下顿时老大的不满,“大佬,你能不能敬业点,做戏做全套啊。”

叶棠音无奈地点点头,擒起一颗晶莹的蜜饯,递到他的嘴边,“小贼,这样总该满意了吧,做戏做全套嘛。”

钟朔咬着牙哼唧道:“你故意气我的吧,明知道我不喜食甜,这么做有意思嘛?”

叶棠音的手忽地一拐,便直接将蜜饯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含着腮帮子咀嚼道:“爱吃不吃,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奇怪的喜恶,下次列张单子出来,免得我费力还不讨你欢心。”

钟朔竟啧啧地数落道:“你身为我未过门的媳妇,居然连夫君的喜恶都不清楚,这样会不会太不贤淑了?不过看在你想讨我欢心的份上,这次我就不与计较了,下不为例哦。”

叶棠音倒也不甘示弱,“薛家大小姐,贤良淑德,对你钟少爷的喜恶更是门清,人家现在已经进了景明山庄,她落花有意,你近水楼台,岂非天赐良机,你莫不如速速去寻她。”

“你闻到一股子醋味了吗?”说着,他筋起鼻子嗅了嗅。

“很酸吗?”叶棠音笑盈盈地问他,那样一副灿若春光,甜若甘醴的笑容,却叫钟朔头皮发麻,脸色发僵。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憋着一股邪火,就要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叶棠音端起手边的茶盏,竟直接将茶水泼到了钟朔的脑门上,“春茶纯澈,保你灵台清明,去酸效果极佳。”

钟朔猝不及防被浇得那叫一个通透,整整一满杯的茶水,尽数扣上头顶,茶渍沿着发丝滴滴答答地落下,顺带着打湿了领口和衣襟。他故作潇洒地抹了抹水渍,“灵台清明,是挺清明的,下次你干脆拿刀子泼,来年正好给我过清明。”梦幻小说网首发 www..

叶棠音幽幽笑道:“本大当家岂是恩将仇报之人,怎么说你替我解了围,等我解决了魔尊千宁,定亲自到笔剑阁为你正名,绝不让你这清风霁月般的人物,毁在我这么一个女流氓的手里。”

钟朔的眸光却变暗了,“何必客气,如今你我既已结为同盟,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魔尊千宁既然也是为寒玄玉而来,便是我的竞争对手之一,我当然不能任他张狂。”

叶棠音垂下眼眸,余晖洒照着她长密的睫毛,浮起点点碎金般的光亮,叫人看不真切那翻涌于眼底的情绪,“难道,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

钟朔眉心微拢道:“你想让我问什么为什么?是魔尊千宁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跑来找你?还是你与他曾是刎颈之交,如今为什么分道扬镳?又或是问,你为什么不惜兵戎相见,也不肯将寒玄玉借给他?再或者是问……”

他略微一顿,道:“你为什么急于回避那个‘他’。”

叶棠音眸色一紧,定定地望着钟朔,喉间微咽,“所以,你其实也想知道‘他’是谁?”

他却坚定地摇头,复而疏眉展颜道:“知道越多,死得越惨。你我既是同盟战友,应当彼此信任,至于那个他……”

钟朔豁然一笑道:“爱是谁,便是谁,本公子大度,不吃醋。”

叶棠音轻轻笑了,端起茶盏吹了吹,笑道:“薛家小姐还真是洪水猛兽,竟让你一个不近女色的硬石头,学会了油嘴滑舌。”

钟朔老实地点点头,摊手道:“左右也要借个有胆色的姑娘来解我之困,与你结伴岂非两全其美,一来我摆脱了家族逼婚,二来你也可以敷衍魔尊。我实在是想不到,能比你我二人,更互相适合彼此的同伙了。”

叶棠音不禁嗤笑道:“你为了摆脱薛家小姐,却来招惹我这么个大麻烦,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毕竟我可是夜宿小倌院,整日泡在风月场里打滚撒欢的的浪荡|女子。借我挡你的那些烂桃花,不仅有损你的名声,更会玷污了你们钱塘钟氏百年的清高名誉。”

钟朔却不以为意道:“那样岂不正好,叫全江湖的姑娘们都知道,我钟某人被你叶大当家灌了迷魂汤,她们自然就不敢再来招惹我了。毕竟,家有悍妻。”

“想不到风流潇洒的钟庄主,竟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啊。”叶棠音忽地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钟朔,“你该不会真是……”

她悄悄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弯的?”

钟朔的脸色顿时绿了,顺手弹了她一记脑瓜崩。叶棠音猝不及防,被弹了个正着,捂着脑袋哼唧道:“不弯就说不弯,好端端的,你动什么手!”

“让你长长记性。”钟公子的星眸眯成了一条缝,眼神要多奸贼就有多奸贼,“免得你不知道,我究竟行不行。”

“这种事……”叶棠音伏首在他耳边低语道:“行还是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吧。”

这一次,钟朔的脸倒是没绿,却温吞地红了,红到耳根发烫。

“哈哈哈!凭你也想跟我斗!”叶棠音得意地笑道:“本大当家在江湖上耍流氓的时候,你这小贼还不知道躲在哪位师父怀里哭鼻子呢。”

“有那么好笑么。”钟朔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嘟囔了两句,低下头灌了两大口凉茶,道:“叶大当家多厉害,不仅身边有一众美男环绕,远方还有个老相好时时刻刻惦记着。”

“你知道我是谁,便不应该选择与我结盟,我不仅是你们正道的敌人,魔道同样也不会放过我。”叶棠音的潭眸微微颤了颤,“你也看到了现下的情势,魔尊千宁已然是我的敌人,你为了保我,恰恰给了他威胁你的把柄,给了他对钱塘钟氏出手的借口,不值得。”

“你这是在难为情?”钟朔却清清淡淡地笑道:“小棠,你无须心怀愧责,你我二人既是同一阵营,唯有同心同力,方能达成所愿。你情我愿的事情,买不来后悔药的。”

“你可知,魔尊为何要那寒玄玉?”

“精进武功,称霸江湖。”他的回答相当敷衍,

“他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心底明月。”

钟朔眉头一皱,却听叶棠音缓缓再道:“他是个极重情谊的人,我们曾经同生共死,当初在天山上的时候,我将我的背后交给他,他将他的背后交给我……”

钟朔身为江湖中人,自然清楚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别人是什么概念,那是将自己的半条性命交在身后人的手里,那是对同伴最大的信任。他忽然想起魔尊千宁斩杀上任西域教王的传闻,原来笔剑阁所谓的大恩,便是指左锋臻昀与魔尊千宁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这一刻,他看她的目光深了几分,多了几许难以言说的滋味。

叶棠音发狠地攥拳,咬牙切齿道:“我们刎颈相交的十载,不敌她让他月下倾心的一面。我救过他的命,也曾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曾说我是他的明灯,引他走出了阎罗地狱。可后来我才明白,再亮的灯也有油尽灯枯的时候,而明月却会生生世世挂在他的心尖儿上。”

“我以真心待世人,世人却负我良多。”

“魔尊千宁是一个,叶君竹也是一个,这十载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叶棠音神情黯然,那深沉的眸色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潮,不断地冲刷着埋在心底的痛惜。

“如今我却信了,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和他们是如此,我和你……”她怔怔地看着他,“走到最后,也会如此。”

钟朔的目光颤了颤,“哦?你终于承认,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叶棠音却默不作声,垂眸呡了口茶,没承认倒也没否认。

钟朔死皮赖脸笑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毕竟,有个名分,心里踏实。”

叶棠音白了他一眼,啧啧道:“你在外面如此厚颜无耻,家里人都知道么,合着全靠一副正人君子的好皮相,忽悠那些涉世未深的憨傻子。”

钟朔摸着自己的脸,好不得意道:“这副皮相是天生的,长得英俊浩然又不是我的罪过,我素来正直,从不撒谎骗人。”

叶棠音尴尬地冷笑,毕竟面瘫脸撒谎也看不出来。

“你与君竹……”钟朔眉心深锁,顿了顿,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未脱口。

“十载相知,一朝情断,恩怨两绝,死生不见。”叶棠音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何至于此,曾经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而今却形如陌路,当真不觉得可惜。”

“肝胆相照,生死之交……叶君竹说的?”叶棠音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双明眸却已寒如冰原。“她站在万丈深渊前,亲手割断了我的绳子,踩着我的血肉与白骨,投靠了我的生死仇敌,竟还有脸说什么刎颈莫逆的鬼话,真是荒谬。”

叶棠音转而望向天际,那翻滚的红云格外刺眼,就像是叶君竹火红的衣袂,灼得她潭眸酸涩,心火难消。“叶君竹比千宁更可恨,千宁只是背叛了我一人,而叶君竹不仅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她自己。”

钟朔眼神微微沉了沉,默默瞧着叶棠音那凉如寒潭的眸色,而他所有的感知,仿佛瞬间便被吸入她幽邃的眼底,不由自己掌控。这种感觉就像三年前,在于阗城外的黄沙之下,他只不过隔着飞烟,多看了一眼她的潭眸,便忘记在那一瞬间里的自己,所有的情绪竟只能随着她的悲欢喜乐而浮沉起落。

钟朔怔了怔,意识回拢的瞬间,立刻避开叶棠音的眼神,这双潭眸实在太具魔力,叫人稍有不慎,便沉沦不拔。

叶棠音嘴角擒着浅薄的笑意,“我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勉强做到,不去憎恨,不去迁怒。恩怨两相绝,死生不复见,已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宽忍,可他们为何不肯放过我。”

此刻,钟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我能为你做什么?”

叶棠音闻言却一改先前的冷厉,忍不住嗤笑道:“你这是在同情我可怜我?我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世人口中的温言慰藉,在我听来只是对弱者虚假又无谓的羞辱而已。你有空泛滥你的怜悯,不如好生思量思量,该如何应付明日的满城风雨,免得让这些流言蜚语,传进了你那弯明月的耳朵里,徒惹佳人不快。”

钟朔越听越觉得,她这话不大对劲。“你倒挺会想象,我哪里来的明月佳人,我怎么不知道?又是灯盏,又是明月,你莫不是……”

他略微一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喜欢魔尊千宁吧?”

叶棠音侧目瞪着他,活像是在看二傻子。

“明白!明白!”钟朔悻悻地转了转脖子,尴尬!太尴尬了!

叶棠音微微拢眉,道:“我以为你是懂的,生死相随的友情,远比儿女私情和男欢女爱来得铭心刻骨。只可惜……”

只可惜,她那两份深刻的情谊,她那两个曾惺惺相惜的朋友,为了各自的利益,齐刷刷地抛弃了她。“是我没有福分,现在你可以笑话我了,笑我有眼无珠,笑我识人不清。”

“我哪敢!”钟朔话锋一转道:“有件事情我委实好奇,你为何要将太子一党,也拖进东都这趟浑水。”

叶棠音挑了挑眉,抬眸眺向远处,道:“你也认出他是谁了。”

斜阳西沉霞满天,金光流闪暮色迟。毓鎏阁上的琉璃瓦片,已被霞晖照得晶亮。

白决权身为盟主,身份自然贵重,而白家的势力又在东都根深蒂固,按说理应是家大业大,富甲一方。然而景明山庄雅致归雅致大气归大气,却也算不得奢华,唯有这一座毓鎏阁称得上金碧辉煌,能与各大世家的水榭亭台相较。据说毓鎏阁乃白决权为纪念一位故人而建,至于这位故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景明山庄上下竟皆是对此噤若寒蝉。不过这古往今来,平头老百姓便对八卦最是热衷,武林盟主的辛密往事更是勾人兴致,坊间外界一直对此事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猜测与编排就从来没有没间断过。有人说毓鎏阁乃是白决权为悼念亡妻而建,武林盟主对原配夫人情深义重,宁可独自将儿子拉扯大,也不愿续弦再娶他人。也有人说白决权是为了怀念一位求而不得的红颜知己,才不惜重金建了这座毓鎏阁,而那为红颜必是倾国倾城,甚至还猜测颜如玉正是白盟主与那位倾国红颜的私生女。但猜测归猜测,议论也归议论,倒是没人以此为借口,去搬弄景明山庄的是是非非,毕竟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闲来无事跑去触武林盟主的霉头!

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毓鎏阁乃景明山庄最为金贵之地。而让堂堂武林盟主亲自拂尘相迎,便更能说明这落榻之客身份尊贵。

“李家六子……”钟朔默了默,抿唇沉吟道:“荣王。”

叶棠音低垂着眼眸,眉宇间竟多了几分阴郁。

“柳家本属相国党阵营,借力打力只会铲平柳家,对于柳二小姐而言,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叶棠音摇头笑了笑,“你未免小瞧了柳惜月,她兄姊深得相国党信重,她想要执掌柳家,须得另觅一座靠山才行,太子阵营便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钟朔拨了拨水面,道:“东宫手上有一个钱家,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并接受柳二小姐的忠心。”

提起东都响当当的名门富户,便数一南一北两家御赐皇商。北市柳家,盘踞于宫墙脚下,不仅与各高门贵族往来密切,而且还飞出了一位陪王伴架的柳才人。柳家老夫人柳岳氏,与郝孝平已故的夫人郝岳氏,原本便是打一个娘胎爬出来的亲姊妹,柳家如今的当家人柳大公子,与郝裕德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表兄弟,是以仗着与郝家铁密的关系,柳家便直接成了相国党在东都的财路。南市钱家,扎根于民间市坊,在东都城里的口碑是顶好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如柳家富贵招摇,但也出了位荣王府的钱孺人,总归算荣王的丈家,三岁小儿都知荣王是太子的左膀右臂,钱家也自然划为了太子阵营。钱家的低调本分,倒也为家族赢得了更多人心,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皆对钱家的生意十分眷顾,尤其一提到钱府二公子,大伙不免要竖起拇指,赞其一番精明能干。朝堂之上,二党已相争多时,却一直不分轩轾。而两家皇亲贵胄,亦各自为营,势若水火。

钟朔颇有些不认同道:“柳二小姐毕竟还是姓柳,想要倒戈投向对方阵营,恐怕也没有那般容易。”

叶棠音轻轻挑起眉梢,“那要看她的诚心如何了,交易看的是手中的筹码,而柳惜月的筹码,比你我所知道的多得多。”

“言下之意,她对你有所隐瞒,那你为何还信她?”

“我信的不是她,而是利益二字。”叶棠音眸色沉沉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柳惜月虽对我存了些许小小算计,但绝对不会背信弃义,因为在我这里,她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利益。”

钟朔微微蹙眉,“那你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叶棠音斜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越多,死得越惨。”

“有些事情难得糊涂,有些事情却要图个明白。倘若能用卑微的人寿,换一些值得的东西,也不枉在浊世走上一遭。”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命对一个人有多宝贵。但凡经历过生死的人,最看轻也最看重性命,尽管他们看开了生死,却永远不会轻言舍命。”

叶棠音忽地敛暗眸色,幽沉的目光竟颤了颤,“因为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最看重,也最看轻……”钟朔不禁凝眉辩驳,“这偌大的江湖原本就是个生死场,我们也都是深陷修罗地狱中的人。世人皆有一死,若能死得其所,也算不枉此生,是重是轻,有何区别?”

“站着说话不腰疼,比起真正的人间修罗狱,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根本微不足道。江湖再血腥,也远比人间地狱平静万分。”叶棠音的眼神有些空洞,“真正的人间地狱,白骨为山血为河,你眼里充斥着看不清的腥红,你耳边鸣响着辨不清的金鼓声,你愤怒,你恐惧,最后也只能麻木认命,你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没有了……”

“金鼓声,那是……战场?!”钟朔眉心骤紧,听着她逼真的口吻与描述,仿佛她亲身经历过,她所谓的人间地狱。“你……经历过战事?”

叶棠音却没有回应他,然而这一瞬间,钟朔不想再与她争辩,因为她的眼中已是一片荒涩。

“不该问的,不要问。说不准下一刻,我就把你给卖了。”叶棠音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直接塞进钟朔怀里。“柳二小姐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才搞到手的账本,劳烦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沈岸,千万别让杜旻瞧见了。”

钟朔终于展眉一笑,道:“沈家是太子阵营,而荣王已至东都,沈大哥自然全权听命于荣王。杜旻虽是他的旧爱,却是李相国义女,他当初既忍痛断爱,如今又岂会为了区区儿女私情,便置家国大义于不顾。”

叶棠音却托起下巴,笑呵呵地看着钟朔,“藕断丝连,倘若他真的放下了,又为何至今不娶?”

钟朔登时无言以对,想了想勉强找补道:“沈大哥心怀家国,是难得的贤能之臣,虽迟迟未曾婚娶,但早晚会遇到锦绣良缘。”

“那便祝沈大哥早得佳人。”叶棠音委实不忍心再撅他了,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嘴角却忍不住上翘,显然是憋着笑呢。

“想笑便笑,莫要憋出病来。”钟朔瞧出她眼底一丝嘲讽,不禁叹道:“我不懂情字何解,你给我讲讲?”

叶棠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我可没取笑你啊,儿女私情家国大义,二者究竟孰轻孰重,岂能凭一人一家之言而定。情之一字古来难解,你我身为凡夫俗子,何必替月老操心乱点鸳鸯。”

“嘴上说得好听,身体却很诚实,有本事你别笑出声。”钟朔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江湖翘楚骄傲如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叶棠音面前丢了面子跌了份儿,他这已扫地的威信,又该如何找补回来……

“堂堂七尺男儿,怎地说着说着,竟还急了。”叶棠音提溜着钟朔家传的白玉转圈圈,话锋一转,道:“郝孝平最近可见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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