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十三)九死一生

原本平静的天空竟突然狂风大作,老天爷就跟吞了炮仗一般发疯发飙,将大片大片厚黑的云彩压向地面,似要将地上一切生灵碾压成渣。叶晋靖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番景象,那个女子走在雷电闪烁的云海之下,就像从天界而来的战神,浑身散发不可一世的骁勇,肩拖水晶棺一步一步走进人间,狂风暴雪掩不住一身荣耀,如此人物却独独败给了那样一副眼神,任凭她身上的光环再明亮,都不敌那一双叫人不寒而栗的碧翠潭眸!

那双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她是妖精?还是神仙?

“哎呀呀!原来南少心心念念的明月,竟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她一张嘴,叶晋靖立马知道,她不是妖精也不是神仙,而是一个有七情六欲会捏酸掐醋的凡人。看着她缓缓地走过来,叶晋靖心想到底还是□□凡胎,扛不住无常的天象,瞧瞧那张臭脸都冻得通红!她卸下肩膀上的绳索,揉着快要累断的老蛮腰,苦着脸抱怨道:“老子这辈子再不来这鬼地方!”

“人这一生往往事与愿违,越是你不愿意要的,就越会跟着你一辈子。”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叶棠音回眸,啧啧道:“您还打算跟我一辈子?”

“可美得你大鼻涕冒泡吧!”叶伶蓉的大白眼就快翻上天了,啐骂道:“一看见你这小猢狲,我脑瓜子就嗡嗡直响,最好眼不见为净!”

叶棠音挑眉,“没看出来您不待见我,您巴不得将我拴在裤腰带上随时提溜着。”

“滚蛋!”

叶棠音揉完了老腰揉胳膊,“我九死一生将您的爱徒扛上来,您好歹对我客气一些!”

“我呸!不是你缺德冒烟,我徒弟能变这样吗!”叶伶蓉啧啧骂道:“你这猢狲倒是有两把刷子,背扛着一口十人重的棺材还能攀爬绝壁冰阶,你是吃牛犊子肉长大的,力大无穷!”

“这听着不像是夸我的话。”

“我是骂你虎得像牛犊子。”

叶棠音:“……”

什么叫作做费力还不讨好……

却听叶伶蓉一声呼呵,“小崽子!”

“在!”叶晋靖麻溜地跑到跟前,“师尊有何吩咐!”

“明日做一口大箱子,连棺带人一并都装进去,记得开几个透气孔。”

叶晋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尊您要做甚?”

“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叶晋靖:“……”

他这回可算知道大表哥潜在的暴脾气是随谁了!

“呲呲……”叶棠音眉心微蹙,某人竟耗子似的给她使眼色。她翻了个不待见的白眼,“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在那呲呲啥呢!”

“脑子灌水了呗。”叶伶蓉同样白了某人一眼,“学啥不好非学耗子,丢你祖宗的脸!”

钟朔强颜尬笑道:“二位出去一趟统一战线了?”

叶伶蓉训起外甥和骂孙子差不多,丝毫不留面,“人家问你呲呲啥呢,问你啥就答啥,年纪轻轻的废话咋那么多!”

钟朔:“……”

叶棠音不耐烦道:“你说不说啊?”

“说!”钟朔凑到她身边悄声道:“恐怕你有些误会了……”

“停!我没误会,你也不要解释,完全没必要。”叶棠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并非赌气,她是真没闲心搭理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

“怎么能没必要?我觉得有必要!十分有必要!”钟朔没来由地心慌,她越不需要解释,他越要解释清楚!

叶棠音无奈叹气,“为何要解释?解释什么呀?”

“我怕你误会啊!”

“我一点没误会,我没空搭理你。”叶棠音踢了踢水晶壳下方的寒石,一把将碍事的钟朔推开,一个转身夺过叶晋靖手中的新剑,对着寒石的一角嘁哩喀嚓就是一顿削砍,瞧那架势恨不得劈出火星子来。

“你要干啥!”叶晋靖急赤白脸地往剑锋上冲,幸亏被叶伶蓉一把拽回来,否则定要被锋锐的剑气误伤。无怪乎叶晋靖急眼,连钟朔也被叶棠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只有叶伶蓉一手薅着叶晋靖一手掐着腰,气定神闲地看着叶棠音在前比比划划地闹腾。钟朔磨蹭到叶伶蓉身边,“小姨母,你们方才经历了什么怪事情?”梦幻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怪你祖宗!”叶伶蓉狠狠剜了外甥一记白眼,微微虚目,“小崽子新磨的剑怕是要废喽!”

眨眼间叶棠音手上便多了两颗鸽子蛋大的寒石,叶晋靖新磨的剑果然报废,不仅锋刃一侧遍布缺口,而且直接断成了好几截。叶伶蓉瞅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不由得叹息道:“剑都磨不好,你还能干点啥?”

叶晋靖:“……”

“接着!”却见叶棠音将一颗鸽子蛋抛给钟朔。

钟朔握着“鸽子蛋”一脸懵圈道:“什么情况?”

“嫁妆。”

钟朔摊开掌心,“就这?”

“就这?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叶棠音上前扒拉钟朔的脑袋,“不会真让我药傻了吧?”

钟朔制止住叶棠音胡乱比划的手,“别跟我俩闹!我说正经的呢!”

“看来你是真的有眼无珠不识货!”叶棠音冷笑,“我说过,你要的东西,我亲手奉上。”

钟朔恍然一愣,瞄了瞄掌中寒石,又瞥了瞥晶棺,“这是寒玄玉……”

“如假包换。”叶棠音将剩下那颗“鸽子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钟朔心下一震,难以想象她是如何从万丈深渊里将如此硕大的寒石扛上来!“只为了兑现许我的承诺……”

“打住!休要脑补情节自我感动,我不只是为你。”

钟朔:“……”

刚荡漾起来的心火,瞬间叫人家一瓢冷水灭透了。

叶棠音唇角微翘道:“不过我比你赢得光彩多了,毕竟拿寒石是靠我自己,剿灭雄关匪寇是靠你师弟,所以细究起来还是你欠我的。这一块寒石可抵得万篓美玉,能让你在意的人留住一线生机……”

天际乍现闪电惊雷,震耳之声顷刻盖过她的话语。

“你真要救叶岚芬!”叶晋靖面色阴郁,嘶吼道:“你明知道我有多恨她!”

“救她也是救赎你。”钟朔疾言厉色道。

叶晋靖心顿时一空,“救赎我……我需要被救赎……”

“恨着她,真的会让你快活吗?”钟朔这一问让叶晋靖无法回应。

“有的人想做圣贤,奈何我们却是凡人,凡人生来便懂爱恨痴嗔。恨的确不快活,可原谅就会快活吗?”叶棠音饶有意味地挑眉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有心做圣贤,不如多抓几个恶贼,毕竟单靠原谅可无法肃清人间罪恶。”

钟朔皱眉,“这岂能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

“他姐姐不是恶人。”

“是不是恶人,不由你我评说,唯有被伤害的人才有资格说。”叶棠音瞥了叶晋靖一眼,“能否原谅也非你我能做主,唯有当事之人方可决断。他自去憎恨他的,你自去拯救你的,你们都没有资格干涉对方的决定,结果如何那就各凭本事。”

“小猢狲你是真能挑拨离间啊!”叶伶蓉自然没好脸子给她,“老大那点看家本事,真是都传给你了。”

叶棠音反问道:“我说的不对?”

“话糙理不糙,小崽子正难过,你们俩要点脸,别再往他心窝上捅!”叶伶蓉狠狠地瞪了叶棠音一眼,“白来的东西送人情就是大方,若非看在你背棺的份上,我早一脚把你踹下山去了,你不仅不要命,还不要脸!”

“您的救命之恩,我谨记于心。”叶棠音恭恭敬敬地给叶伶蓉鞠躬,“可有一点您说错了,这寒石并非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我拿命换的战利品,我值得拥有它,也有权处置它。”

一声值得的背后,是九死一生,是赌命一搏!

钟朔听到叶棠音这番话,握着寒石的手一僵,就连叶晋靖也跟着愣住了,他们细微的动作与神情自然没能逃过叶棠音的眼睛,她轻笑道:“看来叶家也要欠我一份人情了,我最近送出去的人情还真不少!南少和叶小公子恐怕要仔细琢磨,如何还我这份人情债?”

“还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钟朔死皮不要脸地笑道。

叶晋靖二话不说,上来就一句:“多谢表嫂!”

叶棠音:“……”

她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某人这股子没脸没皮的劲头恐怕是随了其外祖……

“因缘际会,皆有定数!”叶伶蓉低低叹道:“雪女碰上你这猢狲是祸,也是福!”

叶棠音的目光微微一颤,一字一顿道:“认识她,我三生有幸!”

又是一声惊雷响破九霄,风雪愈发狂暴肆虐。叶伶蓉推开房门,呼呵道:“进屋!”

三个小崽子却一步不动。

叶伶蓉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斥道:“咋地你们想当冰雕啊!全都麻溜给我滚进来!”

叶棠音瞥了瞥昏沉的天,突然道:“您是如何找到方向的?”

“直觉。”

多么气人的回答!

叶棠音自然不信,“您这般提防与我,看来是我妄自菲薄,竟不知自己如此厉害,能叫威震北境的宗师心存忌惮。”

“我忌惮你个屁!你在点苍山能迷路?”

“自然不会。”

“那不得了!雪岭在你们眼里是地府,在我这里却是我家,我在自家闲逛能迷路?”

叶棠音不禁咂舌,“说好的九死一生,转眼成在自家闲逛,您还真是咋说咋有理。”

“九死一生不假,我就是那个‘一生’,没有我你可不就是‘九死’吗。”

叶棠音:“……”

真找不出话反驳,你说气不气人!

“小姨母真不愧是北方一代宗师!”钟朔这一波马屁拍得委实不走心,自然免不得挨骂。

叶伶蓉冷眼哼道:“你可闭嘴吧!一天到晚净在那旮沓叭叭地瞎扯淡!还北方一代宗师?你去过多北的地方算北,又见过几个算得上是宗师的人?年轻轻就好吹牛,毛躁得忒不像话!”

钟朔:“……”

真找不出话反驳,那叫一个气人!

“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家小崽子谱摆得这般大!为啥不踏进蓟北,瞧不起人是咋地!若治不好雪女,看我不把他剁成块下锅涮了!”叶伶蓉碎碎叨叨地咒骂道。叶棠音揉揉耳朵,钟朔也揉揉耳朵,心道一代宗师真不愧是一代宗师,再大的妖风也盖不住人家洪亮的大嗓门!叶伶蓉突然紧盯着叶棠音,“莫非你这小猢狲诓我!”

叶棠音狐疑地皱眉道:“我诓骗您什么了?”

“你嘴上说是找神医,实则是想骗取寒石,这才演了一出小猢狲骗石头的好戏!”

叶棠音:“……”

她咋不改行写话本啊,小猢狲巧骗石头记,下一季江湖爆款非她莫属……

“你莫要给我耍花招!”

“我能有什么花招呀?”叶棠音不禁腹诽,这怎地还没完没了叨叨啊!

叶伶蓉严肃地警告道:“你听好了,你要敢骗我,我就把你绑上悬崖,再一脚踹下去!”

叶棠音暗戳戳地踢了身旁某人一脚,“小姨母就不怕您这外甥年纪轻轻的便做了鳏夫?”

“啊对!”外甥本尊委实懂事得紧,“小姨母您千万别冲动,我不想年轻轻的就守寡。”

叶伶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外甥一眼,“你倒是一点不像你爹,你爹没事就和你娘叫板,你怕是没事就要被人家捶一顿哦!”

“他乐意。”

“我乐意。”

叶晋靖听着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白话,再瞄了瞄师尊那张臭脸,脚往水晶棺后面挪了挪。

这时叶棠音却突然道:“随我去个地方吧。”

三个人闻言皆是一愣,叶晋靖下意识瞥了一眼黑压压的天色,心道表哥这两口子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怎地非要作死在这种阎王天往外跑!

叶伶蓉皱眉道:“你和谁俩说话呢?”

“你。”叶棠音静静地看着叶伶蓉,“只有你。”

这一次,她用的称呼是你,而非您。

叶伶蓉的眉头更紧了,“你要去哪?”

“人间尽头。”

叶伶蓉顿时变了脸色。

“疑惑总要自己解开,愿不愿意解,你自己选。”言罢,叶棠音已顶着风雪向外走去。

“师尊……”叶晋靖刚张开嘴,却被叶伶蓉一眼撅回去。

“你们!”叶伶蓉嗓子一紧道:“不许跟过来!绝不许!”

叶伶蓉以强硬甚至威胁的口吻,严肃地警告徒弟和外甥,而后追着叶棠音离开了院子。叶晋靖被吼得浑身一激灵,心下突然生出一种极大胆的想法,一向无所不惧的师尊在害怕!不是那种简单的提心吊胆地恐惧,而是一种肃然的敬畏,因着心存敬畏,故而格外谨慎,甚至是敏感!

原来世上也有让师尊敬而生畏之事……

叶晋靖皱起了包子褶状的眉头,眼巴巴地看着钟朔,“大表哥,现下可咋整?”

“让你做啥,你就做啥,进屋。”

钟朔的回答让叶晋靖感到意外,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连诓带骗地非要跑出去找媳妇,怎么挨了一顿臭骂倒是消停了。“大表哥,你咋该硬气的时候软塌塌!”

“要不然呢?追出去啊?你敢?”

叶晋靖瞬间认怂地摇头,“除非我脑袋里灌冰水了!”

否则他下辈子都不敢违抗师令!

“雪山悬崖,人间尽头……”

“哥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钟朔的眸色却逐渐深沉,“人间何来尽头?”

阴风怒号间,天际已全然沉暗,仰头是黑云压顶,低头是冰雪封道。在这种阎王天攀登冰壁,自然难于登天且难上加难,更叫叶伶蓉万分来气的是,自己竟然被叶棠音这个挨千刀的小猢狲安排得明明白白,又当了一回不要钱的苦力将人家拎上了山。叶伶蓉气得想呕血,宰了叶棠音的心都有,“我是真想给你一脚啊,一脚送你见祖宗!”

“见谁家祖宗?”叶棠音拍了拍肩头的浮雪,“你家的还是我家的?又或者是他们老钟家的?”

“我见你奶奶个熊!”

“我们家可不养熊,我祖母是个温柔的女子,生前只养些漂亮花草。”

叶伶蓉:“……”

小猢狲这是要翻天!

风雪锤炼,道阻且跻,俯瞰是深渊,遥望有黄泉。

叶伶蓉不耐烦地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哪来什么葫芦药?只不过是想让您亲眼见证,所谓的注定无果,如何被彻底推翻。”

叶伶蓉诧异地盯着她,“我在北境避世二十余年!不会!绝对不会!”

“可见并非时日久便能成事,有些事还要看机缘。”叶棠音举目向前望去,视线从坠崖之处缓缓移动到了石碑上,“尘寰大道无穷尽……这人间本来就没有尽头!”

惊雷骤响,紫电破空。

却见叶棠音踏地腾起,挥刃劈向残破欲坠的石碑,宝扇凝聚穿云破月的锋芒呼啸击去,瞬间便将碑体周身的陈年冰雪破除干净,狂风扫过,卷走霜寒,让那质朴的碑体彻底暴露于天地间。

“人间尽头……”叶伶蓉下意识屏息,紧紧盯着那石碑,“难道……难道!”

却见叶棠音一击就将那石碑辟成碎渣,失去坚冰加固的碑体顷刻化为粉末,就像是遇见了除妖老道的孤魂野鬼,瞬间被打得灰飞烟灭。

待飞烟散却,独余一抹碧痕!

“美人点绛唇,化碧定风波……”叶伶蓉遥望那一抹妖冶的莹碧,一时竟看迷了眼也看痴了心。她一步一步走向它,每一个看似沉稳的步伐,皆透着由衷的敬畏与跃动,或许只有深浅不一的脚印,才能佐证她已暗流涌动的心绪。“谁能想到失传百年的神兵,竟会埋藏在一尊腐朽的石碑中。世人皆以为它是可定风波的美人,但它只是一把扇子。可定风波者,唯有人也。”

“所谓机缘,不外如是!”叶伶蓉不禁仰天长叹,“想不到白洁留给你的竟是化碧!”

“并非是她留给我什么,而是我选择了什么。”叶棠音收了自己的紫檀宝扇,缓缓跪下捧起化碧扇,玄铁的冰冷从指尖渗进了血脉,微颤的双手将那神兵一寸一寸展开,贪婪的眼神就在玄碧交织间疯狂地逡巡着。没有一个江湖人能够抵抗它的魔力,玄色的强硬与碧色的柔美相辅相成,散发无穷无尽的诱惑与荣耀,恰到好处地撩拨着凡人那颗俗心。

“你的选择……”叶伶蓉眸色一震,反复思量着叶棠音的话。

“它是什么,我是什么,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选择。”叶棠音将化碧扇握于股掌之间,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稍有动摇便被它控于股掌。这玉制的扇面轻薄如新纸,镂刻着横斜的枝纹,即便在冰天雪地的北境也依旧透着一股子温吞,竟无半丝寒意。而那玄铁打造的扇骨,则与玉面截然相反,冷得仿佛能冻结生命,只不过握上片刻手已然冻僵。叶棠音的眼眸再一次泛起碧痕,面颊亦缓缓映红,握住化碧扇的右手才渐渐温热。

这一切变化,皆被叶伶蓉看在眼里。

“你要控制!”叶伶蓉小心翼翼地上前安抚,“不是要向我证明你的选择吗,那就控制你自己……”

“我的选择……”叶棠音缓缓抬起左手,在薄利的扇锋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一点一点晕染着扇面,沿着横斜的枝纹流渗着,就像一株正在生长的红植。

叶伶蓉惊愕,“它在择主,果然是机缘……”

传闻菩提老祖的神兵化碧认得主人血脉里的灵气,血灵一百年一散,化碧便每隔一百年择一位新主,而今这一百年机缘竟落到叶棠音头上。叶伶蓉是真是的武痴,见此情形不由自主地紧张,下意识地想为叶棠音护法。

“得道羽化登碧落,失道下世饮黄泉,仙妖弹指一念间,尘寰大道无穷尽。化碧非魔,能成魔的是人心。选择做正义之人便是得道,而选择做不义之人便是失道。百多年来能驾驭化碧而不被化碧驾驭者,须有胆识有天赋有机缘,最重要的是心怀大道,不坠邪念,否则必成魔而亡。这才是化碧诅咒真正的意义,并非对兵刃诅咒,而是对人心和欲念的诅咒。”叶棠音缓缓转过身,那双如妖似仙的碧眸直视着叶伶蓉的眼睛,就在对方惊愕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我发誓,永远不为它掌控!”

“得道羽化登碧落……”叶伶蓉心弦震颤,“化碧……”

原来这才是此尊神兵魔刃的真实内涵——得道登天。

叶棠音垂眸凝视着掌中那愈发妖美的神兵,仿佛能感受到灵魂在与之共鸣。

“我发誓,你我之间的主人,永远只是我。”

扇面嘤咛的一瞬间,浮散的妖与魅竟全然消散干净,只余纯粹的莹碧殷红。

叶棠音合起化碧扇,眸中碧色与面上绯红消匿无踪。

叶伶蓉深深凝视她,这个疯子以血脉喂食魔刃,成为百余后魔刃的新主人,却又承诺永不入魔。食人肉修行的妖精信誓旦旦地承诺永不吃人,谁敢信!谁愿信!谁能信!

叶棠音望着叶伶蓉淡淡一笑,沉吟道:“我若入魔,天地共诛!”

叶伶蓉心头一震,眸色变换几重,“你不打算将此事告诉钟朔?”

“这江湖这天下,我只告诉你一人,这是我们的约定。”叶棠音凝视着叶伶蓉,神情极为真挚,“有朝一日若我入魔,由你诛灭,我只信你。”

叶伶蓉心头一震,缓缓颔首,“我答应你,也承诺你。不管你们能否终成眷属,就从这一刻起,你永远都是我的子侄,我活着便永远照看你。”

叶棠音的目光颤了颤,“我何德何能……”

“哪怕你化成灰,哪怕我做了鬼,我都会一直盯着你。”叶伶蓉剑指苍穹,庄严起誓道:“你若入魔,我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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