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元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敦煌城中了。
他只觉得背后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王威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乞伏木基、柳若涵都眼中带泪的守候在自己的身侧。
见他醒来，王威强笑道:
“头人，你还真是命大，那一箭射中的是你右边的后背，要是射到了左边，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咳咳，咳……嘶……呼……”
乞伏元正艰难的、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胸腔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那一箭还是伤到了自己的肺部，不过就算没有那一箭，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眼下这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反而激发了自己最后的潜力，让自己精神还算清醒的看见了他们。
乞伏元正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柳若涵连忙上前，轻轻地扶住了自己的爷爷，将被子垫到了他的身后，小心的避开了包扎起来的伤口。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往下砸着。
乞伏元正抬手擦去了她脸上泪珠，轻笑道:
“若涵，你可是我们羌人所有部族中最美丽的花朵，别再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柳若涵一听爷爷这样说，心中更加酸痛，却也只能强忍痛楚，止住了眼泪。
乞伏元正努力的笑道: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乞伏木基，你过来。”
乞伏木基连忙上前，张口道:
“爷爷，我在！”
乞伏元正仔细的打量了这个孙子一番后，张口道:
“我死以后，乞伏部就交给你了！”
说完，颤巍巍的伸手进怀，拿出了一个信物，递给了自己的孙子。
乞伏木基想要伸手接过来，却又有些犹豫。
乞伏元正一看，哼了一声道:
“哼，你不是一直想做头人吗？其他人也确实没你有本事，拿去吧。”
乞伏木基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信物，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乞伏元正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记住，老头子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你要牢牢地记住！那就是一直老老实实的跟随着王威！
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你记住了吗？”
乞伏木基一愣，然后重重的一点头道:
“爷爷，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一直跟随着妹夫的脚步……”
“叫他主公！”
乞伏元正眼中凶光一闪的说到。
乞伏元正心中一紧，连忙认真的开口道:
“是，我一定会跟随主公，绝不生二心！”
乞伏元正这才摆摆手，让他离开，然后笑眯眯的看向了王威。
王威不由苦笑道:
“头人，这又是何必？乞伏木基是我的舅哥，我……”
老人笑着打断了他道:
“我都快死了，你听我的就是了，那小子是我的孙子，我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要是以后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能看在若涵的面子上，不要太苛责他。”
看着乞伏元正渴望的眼神，王威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乞伏元正突然问道:
“跟我一起来的儿郎们，伤亡如何？”
王威一愣，但是很快开口道:
“头人开始冲击的时候，战死了一千多人，然后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后，还有一千多人留下断后，他们……”
乞伏元正黯然的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王威，我求你一件事。”
王威张口道:
“只要头人你说出来，我都会答应！”
乞伏元正长长的出了口气，却并没有去看王威的眼神，而是扭头看向了门外，轻飘飘的开口道:
“答应我，这次的事情，只诛首恶，那些羌人是无辜的，他们，他们……”
王威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芒，这个老头子在想什么？四族羌人做下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只诛首恶？
董卓生死未卜，敦煌城战死的士兵、百姓差不多有六七千人，这还不算之前敦煌城被破时死伤的汉人。
在王威的心中，等到敦煌城解围后，他就要带人去武威城一探董卓的生死。
要是董卓无事，那就联合董卓，先把四族彻底的铲平。
要是董卓出事了，那么凉州羌人，除了乞伏部帮助过他的这些羌人，其他人都没有了在凉州活下去的必要！
老人半天没有听到王威的动静，这才扭头看向了一脸凝重的王威。
乞伏元正露出了一丝挣扎，但还是开口道:
“我知道你小子心中的愤恨，我也知道我提出这个要求，让你心中不舒服，甚至会觉得老头子我得寸进尺。
可是……王威，我能看的出来，你的心，比起我的孙子来，还要大，你的目标不是这区区的凉州！
还记得你和老头子说的炎黄子孙吗？
你既然有那个心，那么你就要有包容的心！”
王威心中一惊，这个老头子真的看穿了自己的野心？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威正要开口，却被他打断道:
“这里只有你我，还有你这心腹和我的两个亲人，你不用否认什么，老头子活的够久。
见过的人也够多。
王威，放过那些羌人吧，甚至你可以将三姓四族全部的头人都换一遍。
换成你的人，让你放心的人。
给羌人们一条活路，也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
王威眼睛一眯，终于开口道:
“我不需要什么后路！”
乞伏元正微微一笑道:
“小子，话别说满，你还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
羌人和汉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羌人重诺！
只要一个羌人服了你，他就会一直追随你，哪怕为你战死都不会后悔。
汉人却不是这样，你们会因为利益，或者别的原因改变自己的初衷。
凉州百万羌人，只要你王威有心，哪怕就是杀了一半，还有一半能为你所用！
你想要做大事，还有什么比这百万羌人更好的根基？
老头子话已至此，剩下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老人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王威心中有些烦躁，突然就听柳若涵痛呼一声:
“爷爷！爷爷……呜呜呜。”
原来乞伏元正说完那句话后，很快就没了呼吸。
王威眼中瞳孔一缩，眼睛一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贾诩一看，连忙跟了上去，将屋子留给了乞伏家的三个人。
王威出了门后，叹了口气道: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啊！”
贾诩微微一笑道:
“可他是一个好的首领，是羌人中真正的智者。
大人你应该知道，他这次来的这么快，其实就是来求死的，只求能死在你的面前。
而且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一切！”
王威不由笑道:
“他做了什么想做的？”
贾诩不由正色道:
“大人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一定要文和把话挑明不成？”
王威一听，嘴角不由的一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