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原主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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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曼姝不言,黑眸冷静的出奇,她打断了邱老爷子接下来的话:

“邱爷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依旧是那幢略显破旧的五层居民楼。

身体孱弱、旧病缠身的老人家,孤苦伶仃守在这个旧地方不肯离开,到底为什么?这一刻陈曼姝心里好像隐约有了答案。

“你先坐,外…我去给你倒水。”邱老爷子此时说话都带上了股小心翼翼的意味。

来的路上陈曼姝全程都没再说过话,依旧礼貌地搀扶着他,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疏离,不似过去那般同他亲近。

到底是多年不曾抚养,邱老爷子哪有脸去要求她什么。

“没事,您不用麻烦,我不渴。”

心底怨恨的情绪来的突然,陈曼姝闭了闭眼,心知是原主的残存意识在作祟。

她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懦弱不堪,又如何怨得了别人?若不是占了她的身体,陈曼姝早就将那抹残识强行从体内驱逐。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短暂沉默。

陈曼姝视线落到正对着电视机的那面白色墙壁,木柜上方。原本黄边印记不再,却而代之的是一张相框。

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

身着天青色旗袍,执蒲扇轻倚窗边,身姿婀娜,眉眼精致。她微抬眼望向镜头,似是发现了偷拍的人,嫣然一笑。

既有独属江南女子的温婉小意,也端的那方别样风情。

陈曼姝,不,是原主,面容与其竟有五分相似。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邱老爷子第一次见她时会失态至此,原来是这样。

见她眼神停留在墙上,邱老爷子随之望去,而后说:

“她叫陈婉君。”看着亡妻依旧年轻的面容,邱老爷子目光怀念又悲凉,“是你的外婆。”

“是吗。”陈曼姝轻声道。

明明是个问句,却被她说的毫无波澜。

已过了知天命的邱老爷子,在战场厮杀过仇敌无数,于商场同竞争对手玩弄诡谲。可此时的他,却看不透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外孙女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太冷静了,就像一个局外人,在旁观别人的故事。

即便这个别人是她自己。

“邱爷爷,我今天原本是打算带两个小孩回乡下过除夕的,他们现在还在家里等我,我想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陈曼姝话音刚落,敲门声就突地响起。

顾及到老爷子的腿脚有些不便,她不再说下去,而是起身去开门。

“曼曼!你是曼曼对吗?我是小姨啊,大名邱小秋,是你妈的妹妹。”

“你妈你知道是谁吧?就邱琅,我姐。”

这什么颠三倒四的话。

刚打开门,就是一阵扑鼻的香水味道,紧接陈曼姝的脸蛋就被一个陌生女人捏了几把。

“真他妈漂亮,身上不愧有娘和姐的基因。”她一边啧啧一边摸的起劲,占尽了便宜。

“……”说话可以,手能先放开?

自懂事后,就再没人敢对她的脸上下其手了。

方才在原主残识影响下的烦躁情绪,被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俏丽女子打断得一丝不剩。

陈曼姝后退一步,躲开她的爪子。轻轻颔首,说了声您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似乎是察觉到她不大高兴,女子讪讪收回手。

还面带遗憾地小声哔哔了两句:小姑娘脸真滑嫩,摸着还怪舒服的。

她要不是个女的,陈曼姝会以为她在耍流氓。

这下可好,场面更热闹了。

本来在陈曼姝眼里虚弱无比的老爷子,听到邱小秋的声音,悲凉没了,颓败没了,顿时面色红润,身姿矫健。老手老腿利索的不行,站起来就要四处找笤帚打人。

看的陈曼姝叹为观止。

他很虚,他装的,没想到吧。

转半天没找着,邱老爷子黑着脸,中气十足冲邱小秋喊:“你又来做什么?啊!又想骗我吃你做的猪食?”

“这位不知名的老头子,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来瞧我小侄女的,跟你可没半毛钱关系。”

“呵,你什么侄女,跟你又没血缘关系。”

“欸,说的好像人家就愿意认您这个外公了。”

“……”陈曼姝挑了挑眉,坐回沙发上,表情淡定。

她确认了,嘴炮打的句句戳对方痛脚,是真父女,没错了。

最后邱老爷子不敌邱小秋,惨败。

“来,亲亲小侄女,别理那装病的。咱年轻人坐一块,不跟老头一道。”

邱小秋翘着二郎腿,没心没肺坐到陈曼姝旁边,丝毫没点中年人该有的端庄和稳重。

老爷子差点没给她气的心梗,幸亏邹小子眼瞎,已经早早把人娶回去祸祸自己家了。

三人齐坐沙发上。邱家后代人烟凋零,如今也就剩邱老爷子和收养的女儿邱小秋。

陈曼姝翻看着手上老爷子给的相册和信件,一边听他讲起上一辈人阴差阳错的故事。

当年的事,还要从陈婉君说起。她和邱正林,也就是邱老爷子结婚后不久,就怀了陈曼姝的母亲——邱琅。

可惜红颜多薄命。邱正林在前线保家卫国,错过了陈婉君的生产期。鬼门关走一遭生下女儿后,陈婉君就因为大出血而离世,连一言半语都来不及留下。

痛失爱妻的邱正林,在丧礼上抱着襁褓中小小的女儿,茫然不知所措。

或许是为了弥补女儿从小缺失的母爱,他对邱琅十分溺爱,将她养的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这也间接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1957年,邱琅喜欢上一个男人。为了他,她第一次忤逆了父亲,偷偷报名参加了上山下乡的知青活动,下乡地点正是红砖生产大队。

在那里,她和那个男人私定终身。可好景不长,男人因为前程抛弃了邱琅。怀着满腔纯真爱意来到全然陌生地方的少女,最终却只落得个抑郁离世的下场。

邱正林收到消息赶到那里时,看到的只是女儿冰冷的墓碑,孤独又凄凉地立在后山上。

还有一封邱琅亲笔的书信:

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任性和不孝,让您独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很抱歉,邱琅软弱不堪,并未成长为令您骄傲的模样。

从未跟您说过,做您的女儿,约莫是邱琅此生最大的幸事。对您过去十九年悉心的呵护与照料,邱琅不甚感激。

来世仍愿做您与母亲的女儿,承欢膝下。

望您保重身体。

您的女儿:邱琅

1957年10月8日于凌晨绝笔

或许是二人交往过程太过隐蔽,其中隐情邱正林怎么都无法查清。直到见到与亡妻生的颇有几分相似的陈曼姝,才叫邹林派人重新去查了当年的事。

到底年岁已久,只调查到邱琅当年秘密生下一个女儿,交给了陈二根夫妇抚养。

听到这,陈曼姝心中也不免唏嘘。到底多爱一个人,才会在被对方抛弃后,仍有勇气生下这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

“你母亲,从小被我保护的太好。单纯,也执拗。”

“所以信错人,爱错人,到底是我辜负了婉君的嘱托,没照看好她。”邱老爷子无力低下头,声音里带了哽咽。

他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女儿。从前小家大家不得两全,他总想日后退下来了,再多点时间陪伴家人。

可命运无常,你永远不知道还有没有日后。

他的女儿啊,才十九岁,凄惨地死在了冬夜,他甚至连她最后的尸首都没法亲自埋葬。邱正林满目苍然,尽是荒凉之色。

“爸!您别这么说!”邱小秋连忙给老爷子顺背,不赞同道。

姐不在后,她亲眼看着父亲身体每日况下,提不起半点精气神。所以她才时常跟他拌嘴对着干,生怕他就心死抛下所有去了。

她求助地看了眼陈曼姝,希望她帮忙劝慰下老爷子。

可令人遗憾的是,陈曼姝只是陈曼姝,是寄托在这具身体里的后世一抹孤魂,并不是他们心心念念找的那个原主。

她依旧尊敬老爷子,却不能以外孙女的身份霸占原主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亲缘,到底受之有愧。

若老爷子需要,她愿意尽那份孝道,但也仅此而已。

陈曼姝递了一杯温茶到老爷子手中,等他抬眼,才轻声道:“您别难过,她的信已经说明了所有。”

“她从未怪过你,您也不必再以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

等邹林到来,屋内只剩下邱家两父女,陈曼姝已经离开。

“爸,怎么样?曼曼不肯跟我们回家吗?”

沙发上的邱老爷子闻言,猛然起身,浑浊的眼似乎凝着泪光。他死死攥住邹林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爸!”夫妻两同时焦急出声。

邱老爷子喉咙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紧接他猛地弯腰咳嗽,暗红色的血,顺着嘴角,不绝涌出。

这些年强撑这身体,早已是强弩之弓。陈曼姝相当于邱老爷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不容易找到外孙女,他怎么舍得现在离开?

至少,至少再留给他一些时日,让他看到她结婚生子,有个幸福的归宿。

邱小秋完全没了斗嘴时的强硬,妆都花了,哭的泣不成声。

“爸!你等等,我马上去找曼曼过来!邹林,你赶紧背爸去医院!快!”

“不要,不要去逼她。”

这是老人家昏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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