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朱雀祭教

山顶之上,一名身穿神秘黑袍的男人收了神弓,漆黑如点墨,不带一丝眼白的眼睛,恶毒得盯着山下看,也不知透过密密麻麻遮挡着的树冠,究竟看到了什么。

宽大的兜帽盖住了头,却盖不住他脸上复杂交错的梵文,整张脸由黑红色的梵文织就,一路延伸至脖颈之上,再没入高高的领口之中。

用力一捏,神弓化作一团血雾消散。

同时收起弓的两人,与之同样打扮,面上也同样爬满了梵文,右手在胸口上划了一个古老的象征金乌的图案,而后虔诚得施了一礼:

“朱雀祭教,神剑射空了。大祭司在召唤我们,我们该回国祭阁了。”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话语。像是被左右手控制的提线木偶。

两人的右肩上,皆停立着一只凶戾的尖嘴鹰隼,被称为朱雀祭教之人的肩膀上,却是空空如也。

一语毕,三人脸上黑红色的梵文,仿佛活了一般,诡异得缓慢流动了起来。

“走。”

朱雀祭教不甘得一挥手,正欲带手下离开,面前,却忽然被丢下了一只死鹰。

死鹰的头部被贯穿了一个血洞,正是朱雀祭教常年驯养的那只鹰。

朱雀祭教猛得一回头,只见他刚才站立着的,悬崖峭壁的边沿处,正站立着一名容貌俊俏,气度非凡的道士。

朱雀认得他:“谢状元。”

谢恒回以一颔首:“朱雀祭教。”

国祭阁尊大祭司为首,下设四大祭教——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依照实力依次坐席,分别管束下属的祭徒。

面前的这位朱雀祭教,便是祭教中实力最次的一位。

谢恒站得端方雅正,除了被撕了两角的道袍略显狼狈。

衣上的污泥与褶皱却完全不减其风貌气度。

谢恒不卑不亢道:

“圣上重疾缠身,国祭阁开坛祭天在即,朱雀祭教不随先生镇守国祭阁,共同商讨祈福之仪,反而远道而来,不胜荣幸。

怪谢某疲于奔命,有失远迎,无怪乎朱雀祭教一支穿云箭,欲取谢某之性命。怠慢了国祭阁,是为谢某之过,烦请朱雀祭教,代谢某向先生赔罪。

只是疑惑,先生之怒,是为我夺了他的人,还是为我取了他的物?”

朱雀祭教怒目而视,瞪圆了双眸,一双漆黑的眼盛满了凶光:

“大祭司万万年踽踽天地之间,行过山南海北、山川湖海,历经万千时易世变,舍生取义,天梯被斩断之际,甘愿放弃仙途,只为留在尘世点悟愚昧之百姓。大祭司碧血之丹心,天地可鉴,岂容你这无知凡胎置喙?!

为佑岐国风调雨顺,大祭司自行剔骨之刑,将己之骨骼分而镇守岐国三方,如今却要赠予花家的纨绔之女,大祭司不在乎,我却断不能容许!

刚才侥幸叫那妖女逃过一劫,本想暂放你们一马,既你不识好歹,且交出那妖女,让我替天行道,铲除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谢恒轻笑道:“朱雀祭教可曾想过,祈福之仪国之深重,祭教离都城一日之久,为何先生不曾过问一句?亦是先生即至此时才行过问?”

朱雀祭教一愣,继而面色铁青,爬满了梵文的一张脸,显得更加诡异可怖,盛怒之下,声音尖细得仿若指甲刮擦于金石之上:

“那又如何?大祭司自有他忧虑繁忙之事,何从顾及方方面面?大祭司之大义,天地可鉴!”

谢恒却不放过他,一针见血道:“朱雀祭教乃国祭阁四祭教之一,先生忘记谁,都不可能忘记下首之祭教。”

朱雀祭教沉沉得后退一步,脸上黑红色的梵文流动得更快了,如同一条条烂臭的腐虫,正在啃食他的面庞。

五官仿佛融化了,渐看不清表情神态。

静候在一旁的两名祭徒,亦是如此诡态,两两相望,不由上前一步:“朱雀祭教,大祭司在……”

朱雀祭教怒道:“闭嘴!”

如偏执的疯子般瞪视着谢恒,似要将他的每一寸骨肉都嚼碎咽下。

梵文裹挟着灼烧精魂的剧痛,朱雀祭教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狰狞过后,反倒哈哈笑了两声:

“谢状元一副大义凛然之貌,却又干净到哪去?若你真心待那妖女,又怎会待神箭逼近了才出手?不过是另有所图,不明对方深浅,借我之故加以试探罢了!”

谢恒揣有纸扎人的那只手臂一僵,明明纸扎人不曾踢踹与攀咬他,却宛如触电一般,皱眉看向袖口之际,仅仅掌心大的纸扎人,却已是踉踉跄跄得跳出。

刚触地便化为人身。

在宽大的袖摆中滚过一遭,花春盎头上的朱钗首饰已是不翼而飞,发髻凌乱如鸡窝,眼冒金星之余,不妨碍她单手叉腰,指着朱雀祭教谩骂道:

“你这尖嘴猴腮的丑八怪,私自违背大祭司的命令不够,嘴巴还恁臭,在我面前胆敢抹黑我家郎君!谁借你的熊心豹子胆?

整日在国祭阁里拿着鸡毛当令箭,阻挠我见大祭司,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儿个,我就替大祭司清扫门户,免得来日你做出更加出格忤逆之事,平白玷污了堂堂国祭阁的门楣!”

谢恒深深看了花春盎一眼,面有愧色一闪而过,却又转瞬不着痕迹得看向他处。

被兜头骂了一竹筐,朱雀祭教的精神再度癫狂:

“小小妖女,口气不小!今日我便了结了你的小命,省得你玷污大祭司的骨骼!怪就怪你胃口太大,好好的丞相府千金不当,非要觊觎不属于你的寿数,纵人间风花雪月的快活。荒山野岭,命丧贼匪之手,当是你殡天的判词!”

又转而朝谢恒冷笑道:

“谢状元今日之死,怪只怪你既不愿久居庙堂为国为民,也不愿守儿女情长遵父母之命,只愿出卖美色,攀高门大户金枝玉叶的门楣,行此等类面首之捷径,以待来日一步登天、饱食终日!既蹚了这趟浑水,就得为你的抉择付出代价!”

撂狠话间,朱雀祭教的手快速结下一个古老的法印,两个祭徒在旁配合,而后,停留在两个祭徒肩上的鹰隼,尖鸣一声,两相盘旋着直窜高空。

流泄下遥远沉重的祝词,再一回眸,一个祭教两个祭徒,如同拉磨的驴般围着一个圈旋转,将山顶之上的平地占据,并将花春盎与谢恒二人围在圈中。

犹如高崖之上坠下的三千尺飞瀑,围成圆形立柱将两人包围。立柱之中,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袍之人,面貌与国祭阁这三人长得一模一样。

被卷入阵中的花草树木,瞬间枯萎凋谢,失了生息。

猝然,无数黑黢黢的触角自立柱中伸出,蜿蜒卷曲,所触之物瞬间被其缠裹吞吃,连点灰都不曾留下,于天地间消散了个干净!

触角越伸越长,像虫豸一般恶心,几次三番划破花春盎蓬起的裙裾,反而远远得避着谢恒,几步范围内难得一片净土!

“完蛋,这劳什子法术!”花春盎刚刚拉出长弓,便不由被这快速滚动的立柱弄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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