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诸君们,却继续抓紧将各类东林党人塞进关键部门。
这天,詹事府詹事孙承宗,御史左光斗、杨涟等人又在刘一燝府上聚会。
御史左光斗是东林重要打手之一,平日经常冲锋在前,将东林利益看得最重,酒过一旬便开口说道:
“宫里面的人传来话,内阁终于要增员了,如今朝堂昏暗,奸佞误国,我东林人士绝不能坐视不理,这个内阁名额一定要争来!”
“啪!”
为人“正直”、号称东林第一“打手”的杨涟使劲拍了一下酒桌,震的酒杯菜碟飞起,怒道:“天子几十年不理朝政,如今方从哲独相,内阁犹如摆设,朝政混乱不堪!我等必当竭力改之!”
对杨涟这种略微神经质的举动,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斥责或者嘲笑,毕竟,在东林诸君中敢于冲锋陷阵不怕死,脏活累活全都干并且不贪财的,除了杨涟和左光斗还真没几个。
杨涟吼完,酒桌上出现了短暂沉默,几个官员齐刷刷的看向上首位的孙承宗。
詹事府詹事孙承宗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遗直和文孺说的有道理,少宗伯资历和威望都适合,依下官之见,少宗伯理当入阁!”
众官员见东林党里面的中间派孙承宗已经发话,纷纷应和。
这宗伯是礼部尚书的别称,礼部侍郎别称便是少宗伯也就是刘一燝。
刘一燝见孙承宗都发话推荐自己,便不能沉默,举起酒杯说道:“感谢诸公对本官的认可,这杯酒本官先饮为敬”
说罢,非常豪爽的将杯中五钱黄酒一饮而尽,气氛瞬间到了**。
“不过,本官有更好的人选!”随着刘一燝一句话,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刘一燝继续说道:“和本官一样,今年何宗彦考满,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主抓礼部事宜。这何宗彦和本官同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资历和威望均可入阁,所以本官推荐何宗彦为入阁人选!”
左光斗一听刘一燝竟然推荐非东林党人入阁,大惑不解问道:“少宗伯何出此言?我等怎能……”
刘一燝一抬手,打断左光斗的话说道:“我等东林诸公一心为国,怎能搞那祸国殃民的党争!”
如今李三才、叶向高、**星等东林大佬不在朝堂,刘一燝的话十分有分量,众人虽有疑惑,但是均未在说什么反对的话。
等酒席结束,左光斗借着尿遁躲了一圈,看见众人均已离开,跑到刘一燝处询问为何推荐何宗彦。
刘一燝笑了笑,对左光斗说道:“如今形势并不像吾等所想,别看陛下重用我等,但是谁也没法猜透陛下心中如何想!再说,不是谁都能成为邹元标,没准就变成了雒于仁!”
刘一燝说的邹元标和雒于仁都是文官投机分子的代表,但是结局却截然不同。
当年张居正“夺情”时,邹元标不过是刑部观政进士,也就是刚进入官僚队伍的“实习生”。听说万历下令把四个反对夺情的人廷仗,邹元标连夜写了一封大骂张居正的奏疏。为的就是能够赶紧补上一个廷杖名额。万历皇帝果然满足了他的要求,第二天盛怒之下的万历皇帝将邹元标打了几十板子。
几个弹劾张居正的官员被廷杖以后,他们“正直无畏”的名声,在文官们的推波助澜下,很快传满天下。
张居正刚去世,邹元标就直接升任吏科给事中,最后官至吏部左侍郎,成为东林首领之一。
原吏部给事中雒于仁也想靠着投机获得文官们认可,在万历十七年杜撰一篇《酒色财气疏》,把万历皇帝骂的狗血喷头,结果骂的太狠,雒于仁直接被撵回家。
这下雒于仁乐开了花,回家就开始耐心的等待,只待万历一蹬腿,就是自己飞黄腾达之日。
结果,病病殃殃的万历一直活的有声有色,而雒于仁从万历十七年就开始盼着,盼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坟头的草已经三尺多高了!
左光斗当然知道邹元标和雒于仁,一拍脑袋说道:“少宗伯的意思是让何宗彦在前面挡箭?”
刘一燝拍了拍左光斗的肩膀,说道:
“遗直说的不错,现在入阁表面上看似无比尊贵实,则危险重重,何宗彦虽不是东林人士,但与我等关系融洽,推荐他入阁对东林只有好处!另外,不要忘记齐党、浙党一直都盯着我们!若内阁全是东林人,定会遭到强烈抵制”
左光斗听完刘一燝的话,茅塞顿开,给刘一燝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还是少宗伯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何宗彦如今双喜临门,刚年满六十,小妾给自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今年考满定上等,从詹事府詹事提升为礼部左侍郎。
明朝的考满主要是考核官员的从政资历和政绩。办法是三年一考,三考为满,考满之日,由有关部门量其功过,分成上、中、下三等,依此为据决定其升降去留。
首辅方从哲兼任礼部尚书,所以何宗彦的礼部左侍郎就是礼部的实际负责人。
现在官员升迁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靠博得理学士大夫们认同!比如各种辱骂皇帝,虽然会被廷仗,甚至贬官,但只要没被当场打死或者死在任上,将来肯定会回到京师升迁。
何宗彦没赶上万历中期的争国本,错失一个博取名声的好机会,之后则是开足马力。
万历皇帝要拨给福王二万顷庄田的佃金。何宗彦为此多次上疏驳斥,万历皇帝最终置之不理依旧拨给福王;
朱常洛的母亲王贵妃去世,万历皇帝把她当普通妃子埋葬,何宗彦又上疏为王贵妃力争;
“梃击案”爆发后,何宗彦又上疏改善太子待遇,派遣“德高望重”的理学士大夫给太子讲学,也就是俗称的“洗脑”,依旧没有得到批准;
后来又多次“直言进谏”,让何宗彦在理学士大夫中“声望日高”。
朱由楫不希望这种投机分子能进入内阁,但是这可由不得自己来决定,便找一些文官收集何宗彦的黑材料。
不出所料,宫里下令朝臣推荐内阁辅臣,文东林诸公们推荐的第一人选就是何宗彦。
没想到,朱由楫还未带领小弟们反驳,朝中却有人出手了。
按照惯例,想要入阁,除了廷推,还要六科给事中署名才能通过。
不知是什么原因,吏科给事中张延登认为何宗彦结党营私,所以坚决不署名,何宗彦竟以为这个未获通过。
何宗彦绝地反击,结果,号称从不结党营私的何宗彦狐狸尾巴漏了出来!
御史左光斗、薛敷政等均不断上疏皇帝,为何宗彦未入阁表示惋惜叫屈,
一见东林诸公跳了出来,齐楚哲党官员纷纷参战,官亓诗教、薛凤翔更是不停上疏纠驳,没过多久何宗彦便灰溜溜的辞官回家了。
这场战役刚刚结束,首开炮火的张延登府上,进行着宴请。只不过着宴请略微简单,酒桌上就两人,一个是张延登,另一位是个年轻的书生,二人相对而坐。
这个年轻的书生叫夏允彝,是今年浙江乡试举人。有一次张延登去浙江巡视,碰见夏允彝,见他才思敏捷,十分赏识夏允彝,便收他为徒,带回京师读书。
夏允彝非常敬重张延登,除了张延登为官清廉之外,张延登还是第一个上疏为张居正伸冤的人,就凭这一点,张延登获得了许多有良知官员的认可。
“师尊,听说您驳斥何宗彦入阁,学生听闻那何宗彦从不结党,为何要弹劾他结党?”
张延登道:“彝仲,不要被表面蒙蔽!朝堂之上比你得想象要复杂的多,你平日要好好读书,不要只顾着听这些”
夏允彝看出张延登有些不高兴,说道:“学生知道了,一定好好研读学问,争取早日及第”
有喝了几杯酒,夏允彝突然问道:
“老师,我的一个族兄是白身,一直做贩盐的生意,前几日写信和我说他要进京面圣,什么时候陛下愿意召见这种商贾了?”
身为读书人的张延登听到夏允彝的话,不但没生气,反而面带激动之色,说道:
“彝仲,这批盐商虽然是白身,可为大明做了大贡献了!”
夏允彝整日读书,不清楚其中缘由,便问道:
“老师此话怎讲?”
张延登放下酒杯,说道:
“自打盐税整改以来,大量的白银进入国库,缓解了财政压力,陛下召见他们,也算是一种奖励吧”
夏允彝哦了一声,问道:
“老师,如今每年大明的盐税有多少”
张延登道:
“我问过户部的官员,按照今年的形式,至少收上来四百万两银子!”
“这么多!”
夏允彝惊叹道。
张延登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说起来,能收到这么多盐税还是皇三子的功劳!按理说皇子皇孙们很难有这些作为,没想到这个皇三子朱由楫竟然有些手段。”
就在师徒二人饮酒的时候,各地的新盐商们,各自带着手下的二级盐商,赶到京师准备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