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蜂王武夫人 再说夫妻二人就在……

再说夫妻二人就在那荷塘边, 迎着习习晨风,还有逐渐升温的朝阳,你喂我一口, 我喂你一口, 甜甜腻腻地用完了早膳。

他们俩是把各类点心、粥品吃了个够,跟着的人没有点心吃, 却被迫吃了一肚子狗粮。

好在这个时候, 洗砚急匆匆来报,说是把马介甫和几位姑娘都请来了。

徒南薰喜道:“我正要派人去请几个妹妹呢, 不想你又想到我前头去了。”

傅玉衡却摇了摇头,“请他们来玩倒是其次, 主要是有件要紧事要,请马兄裁度。”

“怎么了?”

见她好奇,傅玉衡一边拉着她走, 一边低声把自己昨晚做的梦, 和今日碰见庄户们要捅马蜂窝的事说了。

徒南薰听完之后, 恍惚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怀疑昨晚的那个女王,就是蜂王?”

“不错。”傅玉衡点了点头,“我原本也以为就是个梦, 但今天早上一起来, 枕头边上有两包茶叶,闻那香味正是昨天晚上那女王请我喝的。”

丈夫遭遇了这么诡异的事,徒南薰心中难免忧虑,脸上也就带出来了。

两人牵着手慢慢地走,徒南薰低着头思索了片刻, 蹙眉道:“虽然那蜂王贸贸然就来请托十分无礼,但他们既是成精的东西,咱们也不好十分拒绝。”

他们是可以派人把蜂巢给烧了,但蜜蜂这种东西,一个巢里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又正是鲜花逐渐盛开,蜂蝶活动频繁的时候,谁能保证一把火就能把所有蜜蜂一网打尽?

万一跑了一两个,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夫妻二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就是可以救,前提是不影响他们自身的利益,还得让高人马介甫帮着出出主意。

等两人走回暂居的跨院,马介甫等人一盏茶也已经喝完了。

一见两人回来,几个姑娘便迎上来,把徒南薰拉到了一边,说她们女儿家的体己话去了。

傅玉衡上前与马介甫见礼,也没说什么“来迟”“怠慢”的虚话,寒暄了两句,他便直接进入了正题,把和徒南薰说过的又说了一遍。

马介甫听完点了点头,右手食中两指并在一起,指端一点灿黄的毫光如萤如烛,轻轻点在傅玉衡的眉心。

一点凉意浸润,傅玉衡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从未如此清明过。

“这是什么法术?”傅玉衡好奇地问。

马介甫道:“清心去厄的。那蜂王虽无恶意,但他们蜂类本身带毒,你到他们的地盘逛了一圈,却又没吃解毒的东西,体内难免存了一些毒素。”

听见“解毒”的东西,傅玉衡心中一动,“她原要请我吃茶,但我存着戒心,就没有吃。想来那一盏香茗,就是解毒之物了。”

马介甫道:“这等精灵本就修行不易,他们既无害人之心,是必然会给解药的。”

即便不是茶,也会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笑看了傅玉衡一眼,“看来,傅兄白得一场奇遇,却是什么都没吃?”

傅玉衡自嘲道:“我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随即他又想起了那两包茶叶,一拍额头,“对了,我醒来之后,床上多出两包茶叶来,想来是那蜂王过意不去,送来给我解毒的。但如今马兄出手,我这毒已经解了,那茶叶还能喝吗?”

马介甫道:“你拿来我看看。”

他便吩咐红藻入内室,把枕头旁那两包茶叶拿来。

红藻应了一声,转身回屋,没多久便拿了东西回转,递给了傅玉衡。

傅玉衡接过来,又转交给马介甫,“马兄你看,就是这两包。”

那两包茶叶才一靠近,犬科动物敏锐的嗅觉便立刻发挥了作用,马介甫忍不住深深吸了两口气,赞叹道:“真是好茶!”

好浓郁的灵气,凡人若是时常饮用,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傅玉衡当即便道:“马兄若是喜欢,便拿一包回去吧,咱们见者有份。”

“不必了,还是你们夫妻留着喝吧。”马介甫摇了摇头,“这茶叶对我没用,对你们却是极有好处的。”

这茶叶里含的灵气虽浓,但对他们这等修行众人来说,也不过是了胜于无。

既然他这样说,傅玉衡也没再客气,“那行吧。既然你说了能喝,我就留着自己喝了。”

回头看见一群姑娘还在说说笑笑,他们俩干脆也没再打扰,直接出去找到那几个庄户,让庄户领着,在庄子西北角的一处阁楼外,见到了那个磨盘大小的马蜂窝。

“驸马爷,就是这里。这里原本有几棵桂花树,前主人不喜欢那个香味,就叫人移走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不能来打桂花,也就没往这边来了。若不是家里的几个小子玩到这里,谁也不知道竟藏了这么大一个蜂窝。”

不但蜂窝大,里面的马蜂也一个比一个大。他们这些大人看了实在心有余悸,但却吓唬不住小孩子。

傅玉衡也被吓了一跳,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蜂窝,猛的看见,的确令人惊惧。

“马兄,你看这该怎么办?”

若这些只是普通的马蜂,傅玉衡一定主张全部扑杀。毕竟他前世学来的价值观,就是以人为本。

可若是这些马蜂已经开了灵智,在它们并未作恶伤人的情况下,傅玉衡就有些不忍下手了。

因为人就是智慧生物,开了灵智的动物,四舍五入也算是人了。

马介甫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待我做法与里面的精灵沟通一番。”

说完也不等那些庄户反应,他便双手掐诀,口中也念念有词,很快便闭上眼睛入定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缓缓收功,对傅玉衡道:“这些精灵无意伤人,却害怕被那些熊孩子伤害。

所以,他们希望傅兄能够出面,帮他们找一个妥当的地方安置族人,日后必有酬谢。”

听见“精灵”二字,那几个庄户不免惊疑起来。

——马蜂成精了!

那它们是不是知道咱们要捅了他们的老窝?会不会回来报复咱们?

他们有心让马介甫这位高人出手,直接绝了这蜂窝的根,却又忖度着傅玉衡的意思,并不敢开口。

傅玉衡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沉吟了片刻,说:“只要他们保证绝不伤人,我可以把他们带到京城去。”

就当是养宠物了。

上辈子他有一个朋友养了一窝白蚁,这辈子他也赶个时髦,养一窝蜜蜂好了。

马介甫点了点头,再次施法和那蜂王沟通。

片刻之后,他又收了功,对傅玉衡道:“蜂王已经同意举家搬迁,跟你回京城。只是,你要如何安置?”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招来庄户询问:“附近可有会养蜂的?”

几个庄户都回想了一阵,其中一个一拍脑门,“那刘家村的刘二脑袋,曾经养过蜜蜂。只是他得罪了张财主,张财主把他家蜂蜜作坊搅黄了,这么多年再没干过。”

傅玉衡便吩咐洗砚,“你去找公主支十两银子,和这个庄户一起,把那刘二脑袋请过来。”

洗砚应了一声,领着那庄户一起走了。

这边暂时进行不下去,几个庄户也有眼色,赶紧抬了桌子搬了凳子来,又把那新鲜的糕饼装了几碟子奉上。

至于茶水,他们这里是没有什么好茶的,只有自制的粗茶。

傅玉衡便让人把蜂王送的茶叶取了一包来,拆开点了两杯茶,一杯奉客,一杯自饮。

再次闻到这干香醇厚的气味,傅玉衡可不像头一次那样心怀警惕,只觉得越香的茶就越有毒了。

“马兄,咱们就一起尝尝这蜂王的好茶。”

马介甫笑了笑,端起茶盅正要喝,却忽有所感,往蜂巢那边看去。

只见一只黑头金背,拳头大小的马蜂从蜂巢里钻了出来,离地三尺时化作一个中年妇人,头发黑亮,容貌绝艳,身材丰满,不是那蜂王又是谁?

傅玉衡在梦里见过她,此时再见自然认得,便放下茶盅起身行礼。

那蜂王大大方方还了礼,对远处那几个庄户吹了口气,几个庄户便迷迷糊糊的走得更远了。

傅玉衡皱了皱眉,“陛下这是做什么?”

蜂王笑道:“伯爷放心,只是一点**散,半个时辰之后自解,不会对他们的身体有伤害的。”

她虽然不惧怕凡人,却也不想出现在凡人的口舌之间,做那茶余饭后的谈资。

作为一只有近千年道行的蜜蜂,蜂王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巢穴看护子孙,对于世俗间的那些破事却都一清二楚。

她深知凡人和他们妖类不同,讲究男尊女卑。

和傅玉衡所知道的自然界蜂巢结构不一样,蜂王原本不是蜂后,只是一只普通的工蜂。

她偶然得了机缘踏入修行之道,有一定道行之后便化为了女体。

而她之所以化作女体,也是受了他们蜜蜂种族的社会结构影响。

因着自然界中的蜂巢中以蜂后为尊,所有蜜蜂潜意识里自然带点以雌为尊的思想。

不过无论她是化作男体还是女体,自从她带着整个蜂巢踏上修行之路以后,都不影响她以实力称尊。

所以她是蜂王,蜂巢之中也自有负责繁育后代的蜂后。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非是深入其中,根本就难以探到。

因为古人不了解自然界中蜂巢的结构,而傅玉衡这个穿越者倒是了解一点,却也正因为这一点了解让他一叶障目,猜不到真正的内核。

听见她说不会对庄户们的身体造成影响,傅玉衡皱起的眉头一下子便松散开来,并向蜂王郑重道谢,“多谢蜂王美意。”

他很清楚,若是这些庄户们知道自己与妖类来往,难免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出去乱说。

如今蜂王这一点**散扰乱他们的神智,却替傅玉衡省了不少是非。

见他领会了自己的用意,蜂王微微点了点头,翻手取出两瓶蜜酒,笑问道:“今日伯爷还是坚持不会饮酒吗?”

很显然,她是在调侃傅玉衡梦入蜂国,却既不敢喝酒又不敢饮茶的事。

傅玉衡讪讪一笑,“小生的确不善饮酒,但若是陛下与马兄要饮,小生少不得要舍命陪君子。”

他待要喊人取酒杯来,却突然想起几个伺候的庄户都被迷晕了,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马介甫哈哈一笑,对傅玉衡道:“我记得傅兄府上有一套金杯,不知如今可还在吗?”

“自然是在的。”傅玉衡道,“那是去岁过年时,宫里赏下来的,一共八支,我一直没用过。”

那一套金杯是内务府的手艺,看起来既厚重又雅致,是难得的精品,他是准备留下来做传家宝的。

马介甫又问道:“那傅兄不介意咱们今日先用一用吧?”

“自然不介意,只是马兄要如何取来呢?”

傅玉衡知道他自有手段,便笑着问了一句,也是允他取来的意思。

马介甫道:“傅兄别急,待我做法借来。”

说着便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片刻后他忽然伸出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而后接连往那圈里探了三次,取出三支容量在二两左右的大金杯来。

“来来来,美酒正该配美器。今有蜂王的美酒,又有傅兄的金杯,为此美酒、美器,当浮一大白。”

马介甫将金杯放在桌上,蜂王立刻提起酒瓶,满满倒了三大杯。

三人互相碰了个杯,都一饮而尽。

蜂王笑道:“马先生还少说了一样,您这精妙的隔空取物之术,也值得浮一大白!”

说完再次斟酒,“伯爷请,马先生请。”

傅玉衡只得又陪了一杯,感觉酒瘾要被勾上来了,急忙道:“我是真不能再饮了,两位恕罪。”

又对蜂王道:“我准备把你们整个家族都迁到我府中大花园里去,以后咱们是要长久做邻居的,就别整日伯爷伯爷的了,没的彼此生分。

陛下较我年长,如果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五郎或者是小傅,都可以。”

蜂王嗔怪道:“五郎还叫我不要生分,你怎么还张嘴就喊陛下?”

“是小生之过,敢问夫人贵姓?”傅玉衡笑着拱了拱手。

蜂王满意一笑,沉吟片刻道:“因我得道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姓武,我深觉有缘,便带着全族随了武姓。

既然日后要长久交往,两位也别太生分了,喊我一声武夫人便是了。”

“武?这个姓氏可不普通呀。”傅玉衡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夫人开灵智有多少年了?”

武夫人摇了摇头,“我一闭关就不记岁月,哪知道自己开智多少年了?”

傅玉衡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只好把话问明白了,“夫人遇到的那个姓武的,可是武周则天大圣皇帝?”

武夫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连着看了好几眼,才道:“世人提起武皇,尊重点的就喊一声则天大圣皇后,轻佻无知的就干脆直呼武则天,还多有辱骂鄙薄之词,你倒是和世人都不一样。”

还有让武夫人说不出口的,就是自唐宋以来,多少无耻书生写的桃色艳书,都免不了YY一番武皇。

傅玉衡笑道:“我这个人,向来佩服有本事的人,不是佩服有本事的男人。

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家业的就是我媳妇儿。就算我开了个剧院,管总账的也是她。

这些事要让我管也不是管不来,但若论专业性,肯定是比不上我家夫人自幼学这些的。”

武夫人看她的目光,实实在在多了些异样的神采,半是试探半是调侃,“你倒是不怕别人说你吃软饭。”

傅玉衡双手一摊,非常光棍,“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别人说或不说就能改变的。”

若是他不尚公主,虽然也能凭着进士的身份,在老家做个乡绅,只要不离了那一亩三分地就无人敢欺。

可是“驸马”这个身份,的确是大大提高了他的生活质量,并带着他们全家跨越了阶层。

再者说了,徒南薰喜欢赚钱的过程,正好他不喜欢管这些,他们夫妻不也是天生一对吗?

若是两个都懒散,或是两个都爱操心,日子八成是过不好的。

既然他们夫妻自己觉得这么过着不错,有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世上凡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的,永远都会很累。

因为你不论爬得多高,过得多好,在别人的看法里,你永远都应该更高更好。

马介甫哈哈一笑,举着酒杯对傅玉衡敬了一下,“傅兄如此洒脱,也当浮一大白。”

然后又特意说了一句,“这是我自己觉着痛快,自己想喝的,傅兄不必陪我。”

傅玉衡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不陪你,早说了我不能喝。”

两人玩笑惯了,马介甫自然不会在意,仰头一饮而进,还把杯底朝两人亮了亮。

“痛快!”武夫人抚掌赞道,“五郎不能喝,我陪你一杯。”

说着,也把自己面前那一杯一口喝干了。

傅玉衡给自己的茶盅里续了水,“两位都喝了,我也不好不举杯,就以茶代酒,勉强算我过关吧。”

这一轮茶酒喝下去,三人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进了许多。

武夫人放下金杯,忽然道:“五郎,我有一女,年方三百七十岁,生得貌美婀娜,平生最爱舞蹈。

她尝听你们这里的庄户说,你们夫妻在京城开了一个大剧院,演了好多感人至深的剧目,不由心向往之。”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揶揄道:“不如我把她喊出来你看看,配不配去演你那个话剧?”

这一句话,再配上她那十分容易“意会”的表情,让傅玉衡一张俊脸霎时就烧成了火玉。

很显然,他也想起了昨夜入梦时,武夫人欲喊女儿出来,却被他及时制止的事。

哎呀,误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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