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诉 1

是日,花姐从小黑屋释放了。

回到监室的时候耷拉着脸,看上去整个人阴郁极了。

裴女士不知道从哪弄了几片大树叶,沾了点水、往花姐身上拍了拍。

花姐陪她整完了一套去晦气的仪式,最后喝了满满一杯水,在柜子边坐定。

缓了会儿,她第一句就对成宥真问:“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成宥真心里替花姐高兴,这时间哪能轮到自己分享心路历程呢。

柴鸡凑到花姐背后,抓着她的肩膀按起来。她的嘴特别快,看似漫不经心却一五一十地,把她们几个在食堂和车间的那两档子事儿讲了出来。

悠美姐忙上前解释:“都是些日常的琐事,嗯,没什么大碍的。”

花姐听了生气,拳头重重地敲在了地板上。悠美姐忙唤了裴女士轮流开导她。花姐倒不说话,眼睛盯着裴女士看。用了好长时间,总算把火压了下来。

她叮咛成宥真道:“整天病殃殃的,饭还是不吃么?花姐我看着担心。要不让人给你捎点儿人参来吧。”

“这个好,这个好!”两位姐姐连忙称赞,独那柴鸡嘴又撅得老高。

隔了一段时日,又轮上三筒放风。出门之前悠美姐连同裴女士千叮咛万嘱咐——“遇事一定要冷静,可不敢再被关小黑屋了。”

花姐听了摆摆手,冷静了一下,点点头承诺道:“放心吧,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干啥了。”

女囚们在外场集合,快到春末了,太阳也变得毒辣起来,连风的温度都有点恼人。

天气是不错,但飞机又没飞来。

宥真日盼夜盼地、总想那自由如鸟儿的飞机能划过方寸自由的天井。盼了几个礼拜,终究希望落了空。

她躲在阴影里,眼睛四处打量,看着远处砖缝中生了一丛杂草,那草中间好像开了朵黄色的小花。她循着那绿意找过去,蹲在操场边慢慢抚摸着。

裴女士看着她背影赞叹说:“这哪里像个38岁的人啊,就跟个女孩子一样。”

刀姐用手肘碰了碰花姐的侧腰,“哎,你别护着那个成宥真了好吗,有人想找她麻烦。”

刀姐的话说得不明不白的。

花姐没应声,只歪着头盯着她的脸。

刀姐被盯着尴尬,便多吐了两句:“咱俩有这层关系,我能保证自己不动手,我的人也不会动手,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人家——你不知道是谁,都在暗处,你护不过来的。”

花姐听罢,方才把头转过来,她压着肩膀、低头想着什么,似乎明白过来了似的点了点头。

成宥真还是把草拔下来了。

她手里抓了一把狗尾巴草,开心极了。临走近时似乎听到了什么,那脚步放慢了些。

待回到监视,成宥真把野草分给了几个姐妹。

柴鸡得了一把花,非常高兴,又说要种,非得找个瓶子插起来。

裴女士和优美姐笑笑,“那花你插上、它也不会长了。”

宥真看着花姐,她低着头闭着眼在想事儿。

花姐转瞬睁开眼,“宥真啊,你赶紧上诉吧。”

“我想啊,想等等李知恩。”

“是啊,不是约了今儿下午么。那律师来看她,听说。”悠美姐提醒到。

花姐问悠美。

“你那个律师好像挺厉害的啊?”

“给我打官司那个,现在也不乐意搭理我了,我也没钱老供着人家。我现在啊就是请以前我公司的职员,跟了我很久的老秘书,他帮忙联系宥真的姐妹呢。唉,原本以为都挺铁的关系,其实就是钱,一关进来马上就感觉到人情凉薄。”

宥真补充道:“前两天打电话说今天下午来,现在也没动静呢,我还挺紧张的。还是,多谢悠美姐了。”

“不用——我助手人还挺好的,而且你那个李知恩挺好找,没费什么周折,你不用放心上。”

“你那个情人呢?”花姐朝着宥真问。

“唉,还是没联系。”宥真恹恹地。

“悠美啊,该给宥真讲讲你那官司的事儿,让她也明白明白、这人渣终是靠不住的。”

“唉,我真的是,成了案例了。”

悠美姐苦笑。

裴女士在一边帮腔:“你不知道,悠美姐跟她前夫以前做建材生意的,人家做的可大了,那全大姜的建材恨不能都包圆了。前几年那几个科学院,跟他们家买了多少材料啊。”

“是吗,那怎么出事儿了?”

“税的事儿,”裴女士接着说,“宥真我跟你说啊,看男人真的得精明一点,你悠美姐,就是前车之鉴。偷税漏税让老婆来抵债。

悠美姐在公司管财务,她老公当法人管生意。这偷税漏税的事发现了,按说应该是老板坐牢嘛?可她老公倒好,全推到悠美姐身上了。

为的是什么啊,为的就是那个小三。”

“那悠美姐怎么就全扛了呢?”

“那还能怎么,被骗了呗。

出了税务那事儿,我前夫就来找我拿儿子说事儿。

他跟我说我们俩开公司出了事儿,管财务的——就是我、肯定跑不掉了。那我可以扛下来,他这个法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加我一项挪用公款就可以了。这样,他能全身而退。

我怎么就答应了呢,他说我俩总得跑一个罢,最不济儿子可以有一个坐牢的妈,爸妈都坐牢的话,孩子怎么办?他在外边,对儿子还是个照应。

等我认罪之后呢,判下来之后,只过了两天就说要跟我离婚,说这样可以保全我俩的财产。

我当时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也是没想明白,身边也每个人点醒我,当时只想着为了儿子、我也就同意了。

人家前脚跟我离婚,后脚就跟一个小三结婚了,给我儿子找了个后妈。我才纳过闷来,这是一开始就把我搁里边了。

我说的前后脚就真的只有两天48小时,所以上次我跟你说,什么事儿办太快,里面都有猫腻。”

“反正我就跟宥真说啊,你第一天来的时候,”裴女士接话道,“你看我老扯旧的事儿,你悠美姐也是气不过,以为你是小三,她是恨了第三者的。”

说完,两个姐姐就瞪着柴鸡。柴鸡也是不好意思,羞愧地摆弄着头发。

成宥真看着面前这几个吵吵闹闹的女人:女囚也勤劳、或单纯,她们并没有电视上说的那么不堪,她们在这里以h国女性的另一种身份活着。

花姐坐在柜子边,弓着腰摆弄手里的狗尾巴草,她朝着阳光看过去。

“女囚啊,就是这样,跟男人不一样。有些男人天生就冲动、爱犯罪,而女人多半是混口饭吃、实在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犯罪也是不得已、没办法。

你看柴鸡——

用身子换钱,谁家姑娘有吃有喝的干这个。要是有点儿文化,裴女士也不至于扛了所有人的罪。

h国女人真的,生下来就被命运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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