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之后的两天中,雷孽一路躲躲藏藏,总算到了殇丘山脉的边缘地带,就在第三天晌午,雷孽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地面也变的犹如棉花,脚踩在上面难以站稳。

生活突遭巨变加之一路的提心吊胆和全身上下的伤痛让他再也难以支撑,双眼一翻,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仍是强烈的头痛让雷孽醒了过来,他猛的睁开眼睛,只觉自己呼吸粗重,心脏猛烈的砰砰跳动着,昏迷中他做了一个噩梦,这梦境十分混乱,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梦,只是隐约记得梦中一种强烈的恐惧与不安笼罩着他。

他吐出一口浊气,开始环顾四周,只觉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缕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冠如白纱般挂在林间,时间竟已又到了晚上。自己躺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中,一阵寒气袭来才发现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现在刚入夜,周围没人,暂时还算安全,你可以再休息一会,不过咱们最好能在天亮前出发。”一个声音在雷孽脑海中响起,这时雷孽才突然想起星渊的事情。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只见此时他的右臂很长,一圈圈盘在旁边一棵大约八尺高的小树上。

“你干嘛呢?”雷孽好奇。

“找点吃的,这刚才有只挺大的甲虫……额——,算了!”星渊答道。

雷孽瞬间觉得一阵无语,这依附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还会捕食昆虫啊?一开始雷孽确实以为星渊可能是个等级颇高的蕴灵师,可这一路上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是某种精怪?

星渊继续说:“对了,饿了几天了,你最好吃点东西。”

说着,盘在树上的手臂迅速回退,中指与食指的指骨破肉而出,插进了雷孽身旁个一个小土包,手掌一提,两只小兽便被从土包中扯着尾巴提了出来,送到乐雷孽面前。

雷孽一看,只见被星渊递过来的东西竟是两只肥硕的山鼠,肚子上各有着一道口子,还有少许血液滴落,看起来内脏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之前埋在土里应该是怕血腥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大概就是附近能找到最好的东西了”星渊说道。

山鼠落在雷孽面前的地面上,这东西他和白子柒以前也一起捕过,通常得先砍掉脑袋,破开肚腹取出内脏,再将身体整个丢入火中把毛烧掉。这几天疲于奔命,一直都颗粒未进,雷孽确实饿极了,但考虑到现在的处境,生火是不可能的。雷孽迟疑片刻,抓起一只山鼠送直接入口中,啃咬了起来。

不一会,两只山鼠的血肉夹杂着鼠皮上的细毛,还有皮毛上的泥土都被雷孽一股脑的咽了进去,连同脑袋和骨头也被嚼碎后吞下了肚。

看雷孽这么快吃完了山鼠,星渊有些欣慰,笑道:“我就知道这点肉不够你吃的,所以我还给你找了点别的。”

说着他又扒开了附近另一个小土包。

雷孽将最后一块骨头嚼碎咽下,转眼望去,黑暗中,隐约看见这土坑中是一堆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东西,这卖相,即使是连续饿了几天的雷孽也实在生不起半点食欲。

星渊见雷孽只是看着这堆东西并没动,便说:“没事,不过是些蚯蚓,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肯定能吃,挖这么多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

雷孽把头低下凑近一看,一股土腥味进入了鼻腔,果然看到土坑中是很多蚯蚓纠缠在一起,而且为了防止这些蚯蚓逃出土坑,周围还用树叶铺了一层。

两指从中揪出一条放到面前,看着那不断扭动的蚯蚓,心中难免有些嘀咕,这东西以前他可真没吃过,甚至连尝试吃它的想法也从未升起过,不过这东西既然能钓鱼也能喂鸡,应该是能吃吧……

蚯蚓入口的感觉冰冰凉,还在嘴里扭动,雷孽实在鼓不起勇气生吞这东西,觉得还是嚼碎为好。嚼了几下只觉得嘴里滑滑黏黏,全是土腥味,成了碎片的蚯蚓肉仍在嘴中蠕动着,被雷孽混着唾液咽了下去。

这味道确实已经不能用“不怎么样”来形容了,但雷孽仍是抓起了第二条送进了嘴里,随即是第三条,第四条……雷孽心里清楚,此刻必须补充体能,这种地方要是再次晕倒……可就危险了。

“从这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你——想报仇吗?”星渊问道,语气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

雷孽沾满泥土的嘴停顿了片刻。

报仇——?

他当然想报仇!

可是这仇该怎么报!如何报?

雷孽根本连仇人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白子柒曾提到对方是青玄府的袍子,是个女人。

袍子嘛……多半是伪装,如果对方再谨慎些,就连到底是不是女人都很成问题。

羽国中三大宗门,每一个弟子都至少过万,其余大小宗门更是不计其数,而且……如果自己这仇人根本就不是羽国人呢?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让雷孽机缘之下找到仇人,一个能让祖神都饮恨的蕴灵师又岂是雷孽一介凡人可以应付的……

雷孽将嘴里蚯蚓吞下,心情极差,他有些嘲讽的冷冷问道:“如果是你全力之下,能应付什么级别的蕴灵师?”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想报仇!”星渊没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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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雷孽此刻的态度而生气,笑道:“虽然并非我意,但你之前猜测是对的,我现在因为某些关系确实没法和你分开,得依靠你的身体才活得下去,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雷孽又揪起一条蚯蚓送进嘴里,示意星渊继续说。

星渊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说:“我一开始确实准备了一些故事,但并不是想骗你,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老实说嘛……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是什么。”

“你是说……你失忆了?”雷孽对这一说法明显不信。

“这个嘛——,我自己也不知道,管他是失忆还是忘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结果并没什么差别”星渊说道。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简单点说吧,报仇这事我各人推荐还是自己动手最好,借他人之手呢~也不是男子汉所为……而且我也不是你那仇人的对手,但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仇人,助你报仇!”

雷孽眉眼微微一缩,没说话。

“那个——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时候我浑身红色吗,再见之时却成了白色,你不奇怪吗?”星渊话忽然问道。

“自然记得,你可以随意改变外形,想来换个颜色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之前不是连那叫元开山的兵士,皮肤颜色都模仿出来了吗?”雷孽冷冷说说道。

“变换颜色确实不难,但当时的情况却不是我故意的。”星渊尴尬,微微叹气说:“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在你身上下不去了的原因。恩……这么说吧,我其实在你们那山洞地下已经很久了,只是那段时间我太过虚弱,根本没法动而已。”

雷孽心中略惊,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地方地下居然有这种东西……

很早之前是多久?

比自己住的时间还久吗?

但他没有提问,听着星渊继续往下说。

“直到那只朱雀掉在那,朱雀落地时看上去已经昏迷不醒,不过这却只是它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它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所以选择弃卒保车,干脆放弃了身体。只分离出一缕魂魄精华潜藏在流淌出来的血液里,悄悄地向地下钻去,这招看起来确实骗过了那个追杀它的蕴灵师,可是它确没想到,在地下会碰到正我正处于空虚寂寞冷,需要一点温暖……”

“你把那些朱雀血和魂魄都吃了!?”雷孽惊诧。

“这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啊~。”雷孽右手手掌轻轻前后摇摆了两下,似乎是在点头。

“当时也是饥不择食,那一缕残魂还好说,不一会就被我消化掉了,不过朱雀血我却没法完全消化,出现了严重的消化不良——,当时我全身不受控制就成了火红,热的我连呼出去的气都能把周围照亮,所以我变成印象里最擅长打洞的生物,在地下来回乱窜,希望多动动可以帮助消化,可惜没什么用,再然后我刨进了一个地下空洞,就看到了你……那时你已经是奄奄一息,我灵机一动,额……其实也可以叫破罐破摔,觉得既然我自己消化不了这朱雀血,不如借你身体一用,多少可以帮我分担一些。所以,我咬断你那被砸碎的右手,把我俩的血管和神经联通,开始在你身体里消化这朱雀血,虽然还是难以消化,可却出乎意料的压制住了朱雀血的躁动。而且这朱雀本身就是以重生能力著称的鸟,消化过程中竟然顺便治好了你全身的那些大小伤口,让你意外活了下来,只不过可能有些后遗症就是了,比如你会经常头疼什么的,大概是在消化过程中被朱雀血烧坏了什么也说不定……毕竟朱雀血这东西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你没死还真是奇迹。”

说到这,雷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脑袋,觉得又是一阵头疼。

他不禁想到,如果星渊所言属实,那现在即使真的被羽国追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重创朱雀的是那不知名的蕴灵师,但补最后一刀的家伙竟是这只现在没法分离的右手……

要不——壮士断腕和这家伙划清界限……?

当然,只是随便想想。

既然自己在参加了,即便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圣凰族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一点雷孽心知肚明。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朱雀血将我们两个视为一体,进行了修复,当我想脱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连接的血管和神经竟然不受我控制了,而且更意想不到的是,我自己原先的循环系统竟然无故停了——,现在只能依靠你的心脏才能维持全身的血液流动,这种情况下强行脱离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要是想划清界限,壮士断腕什么的我绝对会阻止你,至少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自己一瞬的胡思乱想被星渊说了出来,雷孽有些尴尬。

他发现,星渊经常会说出一些他从来没听过的词句,不知道他老家在哪,不过好在这并不影响他理解星渊想表达的意思。

“你刚才说你能帮我找到仇人,怎么找?”雷孽捡了他当下最关心的事情先问了出来。

“嗯嗯~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吃了那朱雀一缕残魂吗,其余大部分魂魄则被你那仇人收走了,祖兽魂魄何其珍贵,肯定不会乱丢,而魂魄之间会互相吸引,只要在一定范围呢,我就能感应到那只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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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魂魄的存在,你不就能找到仇人了……即便最差的情况,你也能找到一些线索。”星渊回道。

雷孽这两天一直在逃命,心神也多用于此,但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对于这种感觉雷孽并不清楚原因。

但此时听到星渊的话,雷孽心中顿感踏实,只觉眼前一亮,一条道路在无尽的泥泞沼泽中隐隐出现,可那道路随即又模模糊糊,很快暗淡了下去。

“……你能修复我体内的灵脉吗?”雷孽低声问道,虽然是这么问了,可他心里却清楚,修复灵脉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却看见看到自己的大拇指和小拇指顶端各长出了五个小肉芽,像是指头上又长出了五根手指似的,正抓着一块面饼往掌心处的一张嘴里送着。

“干粮——?你哪来的干粮啊——?”雷孽看了看自己左手正想往嘴里送的蚯蚓,问道。

星渊不屑,说道:“不就是你和那叫阮小三的人扭打的时候,我顺便从他身上摸的吗~谁像你这么大爷,准备跑路也不准备准备~都不摸摸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啊”

“你之前不还饿的抓甲虫吃吗?”雷孽回想吃蚯蚓的感觉,那眼睛鼻子都挤到一块了。

“我说是找点吃的,又没说是给我找吃的,也是给你准备的,可惜没抓到~,否则应该比蚯蚓味道好些~。”随即右手手背睁开一只眼睛,看向雷孽,眼神中全是鄙视:“得了~得了~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肉全都给你了,我就啃点面你还有意见?而且我们现在共用一个循环,我吃不就等于你吃吗?你有什么好叽歪的~”

这话好有道理,雷孽竟一时无法反驳,只得再次默默的将蚯蚓送进嘴里吃了起来。

“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修复灵脉—?灵脉那东西可修复不了,尤其你这先天性损伤更是不可能修复,或许有人可以,但我是没办法。”星渊答道。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雷孽心里还是像被泼了盆冷水,这样的话即便真让他找到仇人也无济于事,只能是去送死而已……

星渊的一句话让雷孽心中的希望直接破灭了。

“不过嘛——小爷我准备好人做到底~”星渊啃完饼,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这世界上的路可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条的。”

“什么意思?”雷孽眼睛一眯问道。

“你那先天残疾的灵脉修复是不可能了,既然无法修复,那索性不管他,老夫给你从新造一套灵脉也一样。”说话间,雷孽右手手心处长出了一小撮柔顺的白毛,大拇指上五个小肉芽不断搓着白毛,那感觉就像是个小老头在捋胡子。

后天创造灵脉!?

这可是雷孽闻所未闻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到,其实自己对于蕴灵师世界的认实,只是来自于白子柒的故事,有什么没听说过的也并不奇怪。

但如果灵脉都可以后天创造,那不就意味着之前白子柒提到启灵祭的危险可以完全避免吗,甚至举国上下全成为蕴灵师也……

当然,即便星渊所说属实,那些事情也不是雷孽需要考虑的。

毕竟现在的雷孽能顾好自己就很不错了。

雷孽强压住兴奋,问出了此刻他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虽然我俩现在没法分开,但老实说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就算如果我碌碌无为过完此生,再也无法报仇,对你来说也没有丝毫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好事,至少——你不会被卷入和你毫无关系的危险之中。所以~你大可以告诉我你无能为力,然后寻找离开我身体方法,可你却选择助我,这是为何?”

星渊一愣,捋白毛的小肉芽停了下来,轻叹一声:“哎,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跟个老妖精似的。”说着,他自顾自的从坑里抓起一条蚯蚓塞进雷孽嘴里:“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我在你住那山洞下面待了很久吗?这故事说起来可能会有点长,边吃边说。”

之后,星渊向雷孽讲述了一个很平淡,但却很离奇的故事。

据星渊自己说,他最早的记忆中他便处在一片黑暗之里,这片黑暗中炎热异常,经常可以听到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在周围响起,有时候周围的黑暗温度会猛的提升,变成洪流带着他四处移动。他只能凭借本能移动着,那里的时间没有意义,星渊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前进了多久,只觉得那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逐渐的四周温度开始缓缓降低,周围轰鸣声出现次数也渐渐减少,冰冷和寂静占据了世界,唯一不变的是始终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终于在某一刻星渊停止了前进,他感到自己快要走不动了,他一直都能感觉的到这黑暗并非无穷无尽,可这么久了却一直无法看到尽头。

他产生了疑惑。

会不会是自己前进的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被之前黑暗中被洪流带动时偏离了?

还是自己的感觉根本错了,其实这里根本没有尽头?

经过一番思索后,他将自己分裂了,分裂成八份,朝着八个方向分头行前进寻找出口,哪怕最后只有一份能出去都是好的……

“最后我在你所居住的洞穴下大概七、八丈的位置时终于筋疲力尽再也动不了了,这一呆就是百余年,直到那只朱雀自投罗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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