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二人身形俱是一动颤,看见来人是谁,李襄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报复回去,她转身就跑到太子弘身旁,委屈巴巴的开始告状……
“阿兄你来的正好,长宁她出言不逊,欺辱于我,阿兄定要为我做主!”
看着李襄气势汹汹的模样,李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只那一眼,便让刚刚一直吵嚷的李襄闭了嘴,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
见聒噪的声音终于没了,李弘才抬起眸子,看向那不远处的玉立的少女。
“出言不逊倒是没错,也不知你是哪里学来的伶俐口齿,竟一点也不饶人……”
李弘的语气似比平日里更加不好,话尾都好似带着刃……
令月身侧的手悄悄捏紧了衣料,看着对面兄妹二人的互动,又面对李弘的责问,她心底有些发涩,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凉意。
但她不能退缩……
令月端庄的行了一礼,才开口说话。
“太子阿兄安好……”
“并非长宁故意出言不逊,而是衡阳故意讽刺挖苦,长宁只是予以反击,并无不对之处!”
令月不想在不喜自己的人面前落了下风,惹人轻贱,因而言辞间毫不退让,显得锋利十足!
看着少女眉目冷然的模样,李弘怒极反笑道:“不愧是父亲惯着长大的,就连孤也不放在眼里,怕是以后要翻天了!”
“太子阿兄多虑了,长宁只是一介女娘,怎敢对太子阿兄不敬,长宁只是就事论事,希望太子阿兄宽宏。”
令月知道,太子就是太子,是未来的大唐圣人,最好还是莫要太过得罪,尽管她心里知道自己被中宫一脉所厌,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
李弘低低的哼了一声,就要离开,路过令月身侧之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冷然的声音从令月耳畔传来……
“但愿你真的嫁到裴家,要不然以后……”
在令月听来,李弘语气带着不善的,就像走过时带来的一阵凉风一般,让她透彻心扉……
看见李弘离去,李襄无奈,也只能气呼呼的跟上,临走前还恨恨的瞪了令月一眼,才去追自家哥哥。
……
“阿兄!阿兄!你等等我……”
行到远处看不见那人的地方,李弘猛然间停下脚步,险些让李襄撞上去。
“阿兄你怎么突然……”
李襄惊了一下,刚想嘟囔两句,就见阿兄脸色极差的的模样,黑沉着一张脸,比往日面无表情时更加迫人了,她吓得立马住了嘴。
“蠢货!你没事去招惹她作甚?你是觉得你能占到她便宜是吗?还是你觉得父亲会袒护你?若是让父亲知道你蓄意挑衅,你就等着受罚吧!”
“阿兄你别生气,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皇家失了颜面的节骨眼上你去奚落姊妹,可真干的出来啊!”
李襄很少见阿兄这样发脾气,话都比往日多了几番,那骇人的模样使得她再也不敢回嘴,只能一个劲认错,双眸泫然欲泣,一副害怕的模样……
但,内心的嫉恨与叛逆却一份未减,反而愈演愈烈,深埋于心底,只她自己煎熬着……
……
另一边,结束了一场鏖战的令月和一直看戏的荀玉走在一起。
“早闻中宫一脉与长宁公主不睦,先前还有些不信,现下真是开了眼……”
一身道袍的荀玉端着他一惯的月明风清,施施然开了口。
“看戏就看戏,别那么多话!”
令月有些不虞的回了句话,兴致不高。
“公主今日可是来寻我的?”
荀玉忽的问了句,带着些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都还未说……”
“猜的!”荀玉神情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你怎么不说你是卜卦算的……”
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轻嘲道。
荀玉仍是一副带笑的可亲模样,什么话也没有说。
“今日我本想去你蓬莱殿找你的,不想在这遇见了,那我就直说了,那话本子还有没有,我这儿的都被看完了,现下急用,你若是还有,就快些送来!”
令月见他不与自己争辩,索性也没了趣味,直接开门见山道,说话本子时还环顾了一下周围,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怕被身旁不远处的木槿听到。
看着自家公主有些鬼祟的和太史令说话,木槿心下有些生疑,觉得公主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们,居然连身为贴身婢子的自己都听不得!
不行……
待公主回去,一定要问问!
于是乎,木槿仍旧老实巴交的等在原处,一声不吭的站在,规矩的很。
那边,荀玉面对少女讨要,侧目看了她一眼,面色古怪的说:“公主是将话本子当饭食吃了吗?每次上次足足有一十八册,这才几日?”
少女面色有些讪讪的,但依旧执拗道:“我和五姐两人,当然快喽!况且那册子那样薄,看快些也是常事,诶……你给不给倒是说句话啊?”
“不是荀某不想,是墨香斋此月的话本子已经全被公主看完了,如今荀某也是无计可施了……”
“真没了?”令月肃然。
“确实……”
“好吧……那本宫也不难为太史令了,这就走!”
没有话本子,令月沮丧的叹了口气,就打算离开,谁知那荀玉突然又拦下她。
令月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看他想做什么。
只见荀玉从他那宽大的袖中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束淡黄色的球状小花,枝干光秃秃的,顶端却是一团团锦绣娇花,内里淡黄,外层却是莹白色,娇嫩漂亮。
“这是结香花,也叫梦草,带着它入睡可得美梦,我想……公主应该需要这个吧?”
“你莫不是在哄我吧?真有这样神异的花?”
少女眉间带着明显的疑惑,一时没有接过那淡黄的小花。
“是与不是,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没用再来与我计较,我在蓬莱殿候着。”
荀玉又是将华往前递了递,一副定要令月拿着的架势,令月半信半疑,觉得没有损失,便收了这结香花。
“太史令对本宫这样讨好,是想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吗?”
嗅了嗅结香花,令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开口打趣似的逗了逗他,想看他怎么回答。
“公主猜对了,我确实有所图谋……”
荀玉抚了抚胳膊上的白色拂尘,低声笑了笑,回道。
“我还以为太史令真是什么无欲无求的神仙呢?那你是想要什么呢?金银?权势?还是……”
“公主。”荀玉突然叫了一声,在没有了下文。
“嗯?太史令叫本宫何事?”
令月下意识应了回去,却不见回应,皱眉看去……
银白色道袍在炽阳下熠熠生辉,仿佛那人周身覆上了一层神圣的光,随时就要羽化似的……
他缓缓的开了口,嗓音柔和悦耳,仿佛有羽毛在耳边厮磨……
“这便是我的答案,荀某,心悦公主……”
明明在表明心迹,但那道袍郎君却一脸静谧,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小事,眸子却无半点情意。
这种矛盾感,身处其中的令月感受最为深刻,她拨弄了一下手中的花,面色未变,甚至还带着一丝大方自然。
“太史令开玩笑的手段可真是不高,就别费劲了,本公主一眼就看穿了!”
荀玉闻言,顿时面皮一僵,眸子缩了一缩,瞬间所有思绪都被打乱了,好像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脑袋歪了歪,面色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讶然……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一眼看穿?”
他心中有些不解,明明那裴延秀也是这般,她也是中了招的,可到了自己这就不行了?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因为你眼中无半分情意,让人如何相信……好了,就不与太史令多说了,本宫回去还有事!”
令月对荀玉这一迷惑行为有些不解,但他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比这重要的事还是挺多的!
少女明媚的笑颜在他晃了晃,随后便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荀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眸,纤长的鸦羽颤了颤,瞳仁慢慢涌上一抹绯色,有些妖异,又有些妍丽……
“无半分情意吗……”
细若蚊蝇般的呢喃传出,不知是说那少女,还是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