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命运的玄机

这一晚,玛格丽睡的格外不踏实,不知道是因为家里有一个今天才认识的诺尔,还是因为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起床,披上一件羊绒大衣到客厅去,却看到同样在家居服外披着外套的诺尔正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月亮,客厅没有开灯,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古老典雅的壁纸和家具,地板反射的皎洁,客厅里一片朦胧。

“你也睡不着吗?”玛格丽在诺尔身边问,然后来到在他身边坐下。

“你醒啦。”诺尔看向玛格丽,她头发睡乱了,乱糟糟的搭肩上,飘逸的长睡裙外罩着羊绒大衣,整个人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却是难得的看起来真实。

诺尔平时扎着辫子,此时长发散下,披在肩上,深蓝色的外套下是白色成套的丝绸睡衣。

两人就这样,丝毫没有礼节的坐在沙发上,像两个孩子一样看着月亮。

“月亮真好看啊。”诺尔感叹到。

“是啊,”玛格丽说:“你和传闻不太一样。”

“哦?”诺尔有点意外的挑眉,秀气细长的眉毛就像女孩子一样,挑起来显得有些轻浮:“你听到的传闻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总结起来只有两个词:草菅人命、麻木不仁。”

“哈哈哈哈哈。”

诺尔放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并非不留情面,传闻中的你的确就是那样。”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啦。”诺尔说。

“应该还是错了,我想。”玛格丽说。

“嗯?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天吧。”

“你很真实,爱表演,但会让别人知道你的确在表演,这样其实很真实。”玛格丽看着前方,对身边的诺尔说。

“哈哈哈,还没听过这么有趣的观点啊。”

“我希望你能更真实一点,可以发火,也可以刻薄。”玛格丽看向诺尔。

“嗯?没人愿意别人这样对自己吧。”

“但是如果这样更真实,我想我会更乐意。”

“那好吧,如果我办得到的话。”诺尔眼神变得很柔和,有很深的忧郁在眼神后涌动着。

“玛格丽,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你的真实情绪,听我的。”诺尔很认真的说。

“为什么?”玛格丽看向诺尔。

“说到底,我们这样的人除了钱其实一无所有,不是吗?”诺尔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前方,从他眼角的余光,什么都看不出来:“真实情绪是软肋,一旦暴露,你就输了。”

“非要分出输赢吗?”玛格丽问。

诺尔突然转头看向她,眼神变得很温柔,这种眼神让玛格丽想起当年的王妃看着爱丽丝小公主的样子:“玛格丽,像你这样的孩子,原本是不适合这里的。”

玛格丽整个人靠近沙发里,仰头看着月亮:“不适合贵族圈子吗?我知道。可是我又适合哪里?其实,我可能不适合这个世界,但我又确实在这个世界里活着。”

“其实这个世界不适合任何人,”诺尔说:“只是每个人都在适应它,可你拒绝了。”

玛格丽对这句话很怀疑,因为那些在家里和社交场如鱼得水的人,还是很多的:“你也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你一边适应它,一边抗拒它。”

“哈哈哈。”诺尔又笑了起来,笑的开怀。

诺尔是真的很开心,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玛格丽是个安静又简单的人,这种人不用大脑思考问题,而是用心感受问题,所以才如此真实。和真实没有恶意的人相处,要么觉得很反感厌恶,要么觉得放松开怀,诺尔是后者。

诺尔伸手揉揉玛格丽的头,起身向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去你的慈善机构。”

玛格丽点点头:“好。”

玛格丽的头顶卷发浓密,手感很好,诺尔心情愉悦的回到房间,可是关上门,一阵寂寞涌上心头,伴随着强烈的抗拒感,他内心某些东西被唤醒了,但他讨厌,准确说是恐惧它们。那些温柔、良善、纯真,那些东西早就被他抛弃了。

人们都讨厌那些让自己付出了惨重代价的,美好的东西。又在失去后,在人前伪装自己依然拥有它们。

这些,玛格丽是知道的,被唤醒的,不只是诺尔,玛格丽默默的感受着自己内心的尖叫、嘶吼和挣扎,一步步的走回房间,关上门,坐到床沿躺上去,然后闭上眼,无视掉所有的痛苦开始睡觉。

人之所以睡不着,其实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还有渴望和希望,放弃掉了,反而安心。

月亮默默的从黑暗天空的一边移到另一边,直到更耀眼的光芒照亮天空,它逐渐消失不见。

玛格丽醒来时,牙齿要的紧紧的,身体被汗湿,又是一夜噩梦。

梦里的刹车声,车掉下悬崖的轰鸣声,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枪声,法官冷漠机械的声音,听起来言不由衷。这

次还有那些贵族刻薄的讥讽声,里面还有来自母亲的,还有来自她心情不好时突然挥来的巴掌。

人没有必要为了已经发生的悲剧喋喋不休。

可每一夜的悲鸣,都心不由己。

玛格丽出门,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放慢水,然后把柜子里安神的药草也丢进去,整个人泡进水里,水流淹没头顶,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仿佛苦痛都融化在了水里,一切都被带走了。

等到来到客厅,诺尔竟然又在做菜,他熟练的煮燕麦牛奶粥,烤箱亮着,整个餐厅都飘着布里欧修的香气,另一个锅上还煎着牛排。

贵族通常是不会做这些的,而诺尔正一边做一边哼着歌。

玛格丽不知为什么忍不住笑了,早上看到这一幕,所有坏心情都被驱散了,就像阳光照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早上好。”诺尔端着盘子走出来:“快尝尝。”

玛格丽闻到香气就饿了,但她坐在桌边,等着诺尔过来一起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过去帮忙更好,不过她坐着没动。

总感觉,她和这个仅仅认识了一天的男性,已经足够称为朋友了。

这好像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诺尔端着最后一道果酱走到桌前,发现玛格丽正在等他,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他坐在玛格丽对面。

“哎,你不知道吧,这栋别墅的后面有一片野蓝莓,我摘了很多,熬了蓝莓酱,你尝尝。”

玛格丽用勺子挖了一些蓝莓酱放到自己盘子里,然后用自己的小果酱刀刮起一块送进嘴里,酸甜散发着天然香气的味道刺激着大脑多巴胺的分泌,她享受的眯起眼睛。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诺尔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没有啊,听席勒说起过,所以今天特意去看了一下,果真有好多啊。”

“感觉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玛格丽用勺子搅着滚烫的牛奶燕麦粥,嗅着牛奶燕麦香浓的味道,喃喃道。

“吃醋了?”诺尔调笑的问。

“嗯?”玛格丽大脑突然空白了。

她吃醋了吗?她为什么要吃醋,吃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没有吧,我只是没有这么要好的朋友,有些好奇。”玛格丽淡淡的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哦,我们有四个人,以后慢慢介绍你认识吧。”

“嗯。”玛格丽笑了,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期待,是很愉快的感觉,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什么感到期待。

看来来法国,到底是一件幸运的事。

殊不知,此时的她,已经大难临头。

诺尔开车带玛格丽来到慈善机构,但这里已经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包围。

玛格丽瞪大眼睛,看着跑车挡风屏外的这一幕,嘴微微张开,却不知该说什么。

诺尔握紧方向盘,对玛格丽说:“你待在车上别下来,我去看看。”

说完就拉开了车门。

玛格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诺尔回过头。

“别和他们起冲突,我有感觉,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诺尔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诺尔经常这么对女性,这次他难得的真心实意。

“我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相信我。”

诺尔走到那群警察面前,发现亚索也在其中,一副一夜未睡的模样,一脸冷漠和漫不经心。

“警监大人居然也在。”诺尔笑着说,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哎”亚索拖着长长的声调,看了一眼诺尔车上的玛格丽:“动作可真快啊,这朵小玫瑰也这么快就被你收割了。”

诺尔的笑意从嘴边消失,静静地盯着亚索。

“不过不好意思,这个孩子是她父亲凶案的嫌犯,我得把你的战利品带走了。”

“等等,”诺尔眉头拧了起来:“这不可能,格雷克死的那天晚上,玛格丽在自己家里。”

“你亲眼看见了?格雷克死的时候,身上只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玛格丽的照片,而那个装照片的怀表匣子上,只有玛格丽和格雷克的指纹。”亚索冷冷的说。

诺尔的血液瞬间凉了,他感到自己脊背发麻。

“带走她前,让我和她说两句话好吗?”

“请便。”

诺尔点点头,回到车里。

玛格丽看着诺尔前去和对方交谈,不知为何心跳的很快,看见诺尔回到车里赶紧问到:“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碰过一个怀表匣子吗?”

玛格丽愣了:“没有。”

“来法国之前呢?”

“这一定有,斯文尼家族曾经有过庞大的钟表收藏,我也亲自做过钟表。”玛格丽不明白诺尔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他们来,是因为钟表匣子?”玛格丽突然反映过来:“

和格雷克的死有关吗?”

她没有称他为父亲,在玛格丽心里,也着实不知道怎么称一个面都没见过就死去的人为父亲,那个缺失在人生里,虽未像其他血亲那样带来伤害,也不曾有存在感的陌生人。

“玛格丽,”诺尔抓住玛格丽的手,让玛格丽盯着自己的眼睛:“记住,在警局,不要表现出对那个男人的怨恨,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是为了你自己,你要隐藏情绪。我相信你,我会帮你的,记住,不要害怕,即使很艰难,也不要怕。”

玛格丽用力的点点头,她不怕,她曾亲眼见到人生唯一一个的温暖的人被谋杀在自己面前,凶手不明,而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包庇他。如今轮到她了,她并不害怕。

她给了诺尔一个笑容,准备开车门,突然想到昨天的事,对诺尔说:“我的贫民窟改造计划被总部拒绝了,昨天我们发生了争执,他们也有可能动手脚。”

想到那些人曾经的做法,玛格丽咬了咬牙:“他们什么事都做。”

“对方叫什么名字?”诺尔全身都绷紧了,问她。

“克劳,克劳爵士。”

“好,我去找真相,相信我。”诺尔点点头。

玛格丽突然有了一股无法控制的情绪,冲动的说:“你要注意安全,无论如何都要当心……那些人……很危险,如果救不出我,就算了吧……”

她紧急的抽出一张纸,紧急的写上一份遗嘱,上面写着:

我在个人意识清醒,没有任何人诱导的情况下写下这份遗嘱。

我死后将我的所有资产赠送给卡塔丽娜王妃慈善基金,之后,慈善基金总部转移到巴黎,由诺尔先生和席勒先生接管,卡塔丽娜王妃基金终止和政府的合作。

最后,玛格丽写上日期,签上自己的名字,对诺尔说:“这件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就找到爱丽丝长公主,她会帮忙的,这个慈善基金的掌管人除了我,其他人都不是英国人,她会帮你们顺利接管。”

玛格丽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她可以信任。”

诺尔看着这份遗嘱,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背后有可能是一桩政治阴谋。

“这件事不会发生,”即便这么说,诺尔依然攥紧了这张遗嘱:“这里是法国。”

“记得吗?卡塔丽娜王妃是怎么死的?”玛格丽苦笑着问。

“王妃?”诺尔震惊的看着玛格丽。

玛格丽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苦笑着说:“我去了,项目计划书在办公室的文件夹里,如果你们还有勇气,就请继续完成它。”

说完玛格丽下车,向警察走去。

诺尔在驾驶坐上看着玛格丽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一天,这个傻孩子就这样信任自己。他苦笑了一下。

偏偏他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赖就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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