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坤灵把神明背光佩戴在津岛修治后面，就再没任何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似是等他先开口说话。
然而，津岛修治仰起尚带婴儿肥的小脸，睁着鸢色双眸回望她，也没说话。
渐渐地，一种微妙的古怪又尴尬的氛围，开始在两人所处的空间蔓延。
“叮——”
等到光环在津岛修治脑后悬浮了一会，随后掉落在地时，这种古怪的氛围感更浓。
“……”
“……”
两人听着细微的物品坠地声，大眼瞪小眼，足足沉默了十秒。
“啊。”坤灵发出一声短促的无意义音节，“它掉了。”
她垂眸看着漂浮地面几里面的神灵头光，然后弯腰拾起来，吹吹压根没有沾染上灰尘的光环。
下一秒，原本托举着光环的掌心之上，空无一物。
坤灵察觉到津岛修治的视线投注在自己变得空荡荡的手，小声哄着说：“不是不给你玩。这不是我的东西，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
“……”
看津岛修治没说话，坤灵想了下，再次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别不高兴，过两天我再偷出来给你玩，反正是无主之物。”
一不小心，她还说出了实话。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嘛，算了。”津岛修治有些无语。
他只是好奇坤灵能让光环凭空消失的能力，却没想到对方的脑回路清奇，不仅没有解释那种神奇能力的想法，还能联想到别的地方。
不过至此，津岛修治也算大致摸清了坤灵出乎意外单纯的性格。
非常笨，换句话说，好骗。
所以，津岛修治索性放弃迂回套取情报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开口：“所以说，你是谁？”
“啊？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坤灵有点懵，她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笨，“是忘记了吗？我是坤灵啊。”
“……”
短短几分钟，津岛修治无语了很多次，几乎是他长到九岁的无语次数总和。
秉持着照顾脑子好像不好但实力不明的妖精的心理，他沉默几秒，直白问出口：“这位坤灵小姐，你是什么种类的妖精化身？为什么会出现在津岛家的藏书馆，又为什么说……因为没遇见我之类的话？”
“三个问题啊，我想想。”
“第一个问题，我是——”坤灵手指向地面上的书本，那本最先表露出异常的书，“我是这个。唔，可以说是妖精。但如果说我是神明的话，好像也可以。”
闻言，津岛修治眸光定格一秒，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缓缓滑向地面。
地上那本书，是用着最古老装订方式的古籍。
其书名——山海经。
“我是山海经。”坤灵语气平淡说。
津岛修治喜欢有趣新鲜的事物，自然是听闻过：“啊，是华夏的山海经？”
但他不记得
津岛家有收录这本打眼一看就是古董的书。
“嗯，华夏。坤灵点头承认?_[(，然后又解释对方的第二个问题，“剩下的两个问题，在我这里算作一个——我不是刻意出现在津岛家的藏书馆，而是寻求这个世界壁垒的最薄弱之处，你的能力戳破了《山海经》和世界的屏障。所以我才会说因为你。”
她说的很笼统，但津岛修治仍是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不过——
“你刚刚说……这个世界？”津岛修治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重点。
坤灵坦然点点头，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津岛修治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什么用这样的措辞，沉吟了会，他抬起幽幽的眸子凝视她的神情，又说：“目的。”
“什么？”
“目的。”津岛修治重复一遍，又详细说了句，“你来到这个……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做什么？”
“活着啊。”
“……活着？”津岛修治打心底不相信，露出一副小孩子独有的咋咋呼呼模样，“哇，好失望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毁灭世界，作为妖精之王称霸地球，或者要实现妖精统治世界的那种超~伟大愿景呢。”
坤灵完全没听出他的试探，对他的发言感到疑惑：“不累吗？”
“什么？”
“你说的那些事情要完成起来，好累啊。”坤灵拍拍津岛修治的小脑瓜，“我只想好好活着。”
收回观察对方表情的视线，津岛修治微阖眸子，随后语气浮夸：“真是的，只想好好活着什么的，也太没出息了吧。”
“哦，因为我懒。”
见对方反应平平，说话时的表情也找不到一丝虚假的痕迹，津岛修治慢慢褪去所有用于欺骗迷惑别人的神态。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用幽深平静的眼睛看向坤灵，声音很淡：“在这种腐烂到快要氧化的世界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这个无趣至极，他挣扎着想要逃脱的世界。
“意义？凡事追求意义，那得多累啊。”顿了一瞬，坤灵看着津岛修治，轻轻皱起眉，满脸不解，“话说回来，你这个连十岁都没到的人类幼崽，怎么净想这种晦涩又深奥的哲理？”
津岛修治没有得到想听的东西，不再跟她纠缠于这个话题，又恢复成正常小孩的样子，打着哈哈说：“这可能是人类和妖精的区别，人类可是喜欢思考的生物，哲学性的，形而上的思考。”
随后，他又嘟起嘴，对坤灵的某种说法表示不满：“人类幼崽？呜哇，这是什么奇怪又蠢的称呼。”
小小的抱怨了一句，津岛修治余光瞥向地面上仍未被收起的山海经，在脑海里快速梳理目前得到的所有有用情报，以及思考对方触碰自己却没消失其中的原因和影响。
另一边，坤灵见他不再说话，也没在意。
接着她开始将发丝间坠着的沉重配饰往下摘，一边嘟囔着：“戴这些好累。果然，那群家伙的意见以后不能再听了。”
净出馊主意。
津岛修治大脑风暴的同时，也有分心留意坤灵的动态Θ_[(，自然而然听到了这句声音不算小的话语。
对她的性格有所把握，他语气自然的问出了口：“那群家伙是指？”
“哦，是活在山海经里的一群笨蛋。”
怕笨笨的又总爱想太多的人类幼崽不理解，坤灵捡起地上本的古籍，递给津岛修治，“他们就在里面，打开一下试试。”
“给我……我可以看？”愣了下，津岛修治接过书，语气迟疑。
坤灵比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可以？你想看的话，随时可以。”
“……为什么？”
“你问题好多。不过，我可以回答你。”坤灵眨了眨眼，“我很喜欢你，所以山海经你当然可以随便看，想撕掉或是烧火玩都可以哦。”
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津岛修治握书的手指无意识缩紧了下：“哈，妖精小姐，你这样很奇怪。”
“诶？我有吗？”
“有哦。”津岛修治弯下眼睫，笑容看似乖巧，“作为绅士，不该冒昧地说起女孩子的年龄，但我猜妖精小姐应该有几百岁了吧，或者千岁也说不定。这样足以成为祖祖祖祖辈的女性，却对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说喜欢什么的，哇——像变态。”
“啊，这种行为在你们人类世界原来是变态吗？”
坤灵不生气也觉得不羞耻，而是单纯的重申了一遍：“可是，我确实喜欢你。”
这是真心话，她想说就说。
津岛修治没再作出反应，而是低下头作势翻看《山海经》，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神色，让人无法看清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哪怕看清他的神色，旁人也无法探查他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哪怕他只有九岁。
津岛修治刚翻开扉页，坤灵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迟钝地反击了一句：“啊，对了。我的本体是山海经，你现在是在触摸你祖祖祖祖辈的身体哦。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也是变态。”
“……”
停下翻书的动作，津岛修治匪夷所思地瞅了坤灵几秒，言语中难以掩饰他的惊叹：“哇，能想到这种荒谬的理论发言，然后去攻击一个纯洁的九岁的小男孩，你还真是……机智啊！”
“对吧，我很聪明的。”坤灵没听出他的讽刺，当真以为是夸奖她。
于是，她骄傲地双手叉腰，微微扬起下巴，小模样得意极了。
然而这种模样的坤灵在津岛修治眼里，再没了最初那震撼人心又惊艳的神明妖精印象。
只余清澈见底的愚蠢。
他觉得她浑身冒着傻气，写着‘我很好骗，快玩弄我吧’。
这个小插曲转瞬即逝。
津岛修治继续翻动《山海经》，略过扉页后的目录页……空白。
他指尖停顿了下，向后翻动，还是空白。
快速地一页页翻过，全部是空白。
“妖精小姐，这样不好玩。”津岛修治闭了闭眼敛下种种思绪，重新扬起天真的笑脸，“书本里全是空白，哪有你说的‘那群家伙’嘛。咦惹，捉弄一个小孩子，好恶劣的大人哦。”
说着，他状似不在意又略带不满地将《山海经》还给主人。
坤灵接过古籍，为自己澄清：“不是，不是空白，只是你暂时看不见。”
“好过分呐，居然还在哄骗小孩子，我才不会上当呢~”
“我没有！我——”坤灵想说出他看不见的原因，话到嘴边又被‘那群家伙’提醒阻止，未能说出来。
稍作思考，她目光定定看着津岛修治，语气笃定：“以后，你绝对能看见书页内容！而且那些家伙现在只能暂时待在书本上，等过段时间就可以现身了。等你见到他们的样子，就相信我了。”
“是么？”
“嗯。他们虽然没我聪明，但能力很有意思，到时候让他们陪你玩。”
津岛修治对上坤灵的眼睛，也看清了里面传达的信息。
片刻后，他挪开视线，语调慢，声线也淡淡的：“以后、玩？妖精小姐已经达成在这个世界生存的目的，不离开青森县，难道是想要在这里定居吗？”
“当然不是。”
“所以说，之前说的那些话果然是——”
没等津岛修治说完话，坤灵打断道：“离开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呃。”
说到这里，她倏地停下话题，生硬地转移话题：“总之，在这之前我要留在津岛家。”
“……为什么？”
“所以做个约定吧，人类幼崽——未来很长一段日子，请多多关照。”
“……哈？”
“你养我老，我养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