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就是个这个疯子!”
赢原看着满脸烟灰的孙伯衍,他披散着头发,像一个落魄至极的乞丐。
孙伯衍一直狂笑不止,他指着赢原说道:“阁下不就是来取我性命吗,我给你不就是了,何必跑这么高的地儿。”
“果然聪明,和聪明人交谈无需废话,办事得做全套,我可不想办一事差一事。”赢原冷冷地说道。
赢原撕开了蒙在脸上的黑布,这玩意遮得他喘不上气,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你不就是想知道斩马山的秘密吗,我来告诉你,山下埋藏的是我上汉国热血军士的尸骨。他们已经死在山下十年了,无人问津,无人知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孙伯衍向后退步,因为此时赢原已然拔刀逼近他,他眼里充满了恐惧。
他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这黑暗的世道。人心不齐,奸臣当道,将士惨死沙场……
赢原心中的怨恨多年未减,只是未敢报仇。
“我的孙大人,你去翻一下史册,上面记录除了空白就是被篡改的记录,又有何人能为死去的将士申冤。十年前,为上汉国征战的数万男儿含恨惨死,而贪官污吏如嗜血的臭虫一般仍在大肆“掠夺”军费。”
孙伯衍何尝又不想为士兵们申冤,可是他又能如何呢,自己最信赖的人便是……这令他如何是好……
孙伯衍看向赢原,他身后的火把正向他们这边靠来。
“你走吧,我想死得潇洒一点,死于刀下太痛苦了!”孙伯衍说道。
此时,赶来的徐甲丢下火把径直向赢原奔来,刀刃出鞘的瞬间,赢原立即转身抵挡。
徐甲的剑重重地将赢原压垮,赢原腿上的箭伤暗暗发痛,他猛地起劲推开徐甲的剑刃。
“当日我没使全力,你别以为你能与我一战!”
赢原眼锋如刀,杀气骤起。
徐甲持剑飞击,赢原挥刀抵挡,他们的兵刃在黑暗之中擦出火花。
他的刀在徐甲的喉间划过,徐甲的刀将他的脸颊割伤,两人战得难分难舍。
纵使赢原的狂刀生猛有力,徐甲也拿捏得精准,刀刃近在咫尺,他亦能轻松躲过。只是徐甲没想到的是赢原使得是左手刀,与他意想中的完全不同。
赢原的刀法大起大落,丝毫没有省力,刀风竟如拳头一般击打在徐甲的身上,徐甲被打得不知所措。
就在徐甲再次出击之时,一道寒光纵向落在他的肩上,发丝轻落,徐甲的胳膊瞬间被斩飞。
胜负就在这一瞬间定出结果。
鲜血溅红了赢原的脸,不是他的血,而是徐甲的血。
徐甲被赢原硬生生斩断了右手,鲜血喷射而出,徐甲痛苦地倒地哀嚎。
“好强的刀法……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虐你只在弹指之间,何须留名……”
赢原径直朝孙伯衍走去,他的目光如猛虎的瞳孔散发着青光。
“你怕死吗?正义的孙大人?”赢原问道。
孙伯衍摇摇头,在黑暗之中,他的目光如同繁星一般明亮。他已经看清了黑暗,又何惧生死……
孙伯衍合上了双目,他在等待死亡带来的快感,抹喉的痛觉比活着更舒服……
赢原将刀收入刀鞘,他向孙伯衍伸出了手,这让孙伯衍万万没想到。
其实赢原没想杀孙伯衍,他只是想看看孙伯衍审判罪恶的决心。
“我改变主意了,看来这单生意确实有点棘手,我被你感化了!”
赢原抬眼看向了孙伯衍,孙伯衍坚定的目光突然变得迷茫无比……
赢原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直视过去了,因为有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为他照亮了黑暗的前路。
孙伯衍再次后退,他没有和赢原握手,他无法面对现实。
“抱歉,赢原阁下,您这单生意得照单收下了……替我杀尽世间的妖魔吧,你比我更需要活着!”
孙伯衍耳中的风声越来越大,山下的狂风正在呼唤他下坠,亡灵正在叫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心如同滚落下崖的石子一般坠入深渊。
“喂!孙伯衍!你要干嘛!快些回来,再走两步落崖了!”赢原大声喊道。
就在一瞬间,孙伯衍脚尖离地,他纵身跳下万丈高崖。
与此同时,赢原也立即拔身飞去,他在万急时刻抓住了孙伯衍的手臂。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得活着!为千万人活着!”赢原大声喊道。
他死死地抓住孙伯衍的手,即便手臂被碎石割破也无所谓,即便腿部中箭负伤也无所谓,他不明白为什么孙伯衍要跳崖轻生。
赢原不愿松手让孙伯衍就此下坠,他刚燃起的希望不该就此破灭。
孙伯衍微笑地抽出短刃刺伤赢原的手,痛觉如蛇毒一般蔓延至他的手臂,他的一根根手指正在脱离孙伯衍的手臂……
当赢原的最后一根手指离开孙伯衍的手臂时,他微笑地坠落山崖,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赢原的瞳孔之中……
这一刻,赢原懵了,脑中被潮水般的空白包围……
他不应该死的,他还有远大的报复,他想廓清环宇,他想为死去的士兵申冤……
赢原久久不能平静,是他害死了孙伯衍,他为了金钱将他逼死了!
赢原闭上了双目,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害死了一个好人。他刚燃起的希望就此熄灭,申冤无望,兄弟们枉死……没人可以为他们报仇……
失魂落魄的赢原一瘸一拐地走下山,他身后的徐甲抱着自己的断臂哀嚎不止。
“恶徒!你杀了不该杀的人!他日必诛你九族!”
“九族?我何来九族,我九族早已死净……”赢原自嘲道。
赢原面无表情地从徐甲身旁走过。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应该感谢我留你一条狗命。”
“你知道他是谁吗!太师不会放过你的!”
赢原已经走远,留徐甲独留山上忍受无尽的寒冷,山下的孙伯衍已然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