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能仁寺人

自渡且难,何况渡人。扫尽树下枯叶,风起,何人有缘。

“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华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华。不空师兄,你说这些施主所求能否安心。”

清辙的童音在能仁寺大门口响起,看着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大门缓缓关上。

能仁寺位于雁宕山脉中的大龙湫地带,相比方山上那座无人问津的残寺,能仁寺香火鼎胜,有僧人三百,荆镇庶民最喜来此礼佛。

一个六七岁小沙弥身边,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大和尚。此和尚之所以大,是其庄严之神,犹如佛像。身上的袈裟并不是常见的赤色,而是青而含赤,似如传说中佛陀毛发之色,称为佛头青。

“了禅小和尚想必有自己的答案。”不空大和尚摸了摸小光头,眼里掩不住喜悦之色。

“如今红尘王朝的庶民衣食无忧,老有所养,且法纪严明,路不拾遗。只是在固化的社会形态中,已然心有异化,民智未开者,精神无处可寄,民智已开者,则在寻找不同的道路。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大争之世即将到来,这些来寺礼佛的人,只为求一福者,得暂时心安。”了禅小和尚缓缓说道。

“我等僧人被当今王朝说成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群体,如何福报与众生?”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师兄这是在考我,且听我一首偈语:众生困苦,向佛求福,佛福何来,先修其身,再行普渡,修自身者,其为小乘,普渡众生,是为大乘,修身所限,当有供养,还以福报,各取所需,为人为佛。”了禅小和尚摇头晃头的念道。

“哈哈,大善。”

“既是先修自身,不空师兄,我什么时候能习三世不坏金身秘典。”

六七岁的孩子,十年后成年,下一代的天之骄之已初现端倪。只是不知道能否等到成年。大争之世,众生渡劫,又有几人能得善终。

“你可知三世不坏金身是我佛门的最高秘典?”

“嘻嘻,我当然知道,当今世上有七大界域级的武道秘典,又分上下两部,我佛门的三世不坏金身、道门之逍遥游,儒门的皇极惊天、王朝的周天功是上部四大秘典。”

“既然知道,你当知师兄并没有擅自传授的权力。”

不过世间并不只是七大界域级武道秘典,还有一功法,被称为半步界域级武道秘典,就在这荆镇内。这一秘典还与我佛门的三世不坏金身有关。南师晚年所创的修心之法,观世冰心,无人曾得一见。不空并没有把这话说与了禅听。

“哈哈,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提提罢了。自师兄之后,三世不坏金身的传承必然是应在我身上的。”

小小年纪,竟有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不空摇了摇头,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没有这般气势。“快去做晚课吧。”

看着一蹦一跳离去的身影,这才像个孩子,而刚才的言论又岂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不空来到院落中,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枯叶。立春未至,地上并无几片枯叶,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七年前来能仁寺挂单,他只是一个负责打扫寺庙的扫地僧。只是他扫的是前院,还有一人扫后院。

作为佛门弟子,一直以来都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世间。

世有二界,山水界基本上以武者为主,但这些武者大部分人都有灵人血脉,难以进入到红尘界。到是也有不少人凡人武者,在拥有元力后去了山水界。

但山水界的武林,仍是灵力空间,灵人有天然优势,凡人在灵力空间,虽然性命无忧,不像灵人在红尘界受煞气侵蚀,而有所限制,但武道实力还是受到压制的。

煞气对灵人如毒药,灵力对凡人却并无严重的影响,毕竟这原本是属于凡人的时代。

但自千年前的灵凡大战,灵人取得胜果,得以继续成为天地间的主宰。灵人对于凡人的态度,一直是将其视作圈养的族群,每隔十年就来攫取亿万灵珠,补充灵力空间的消耗。

对于凡人而言,亿万灵珠,就是亿万生命。目前灵晶矿脉只有雁宕山脉仅存,且是不可再生,总有消耗怠尽的一天。

而从凡人身上提取灵珠,只要族群不灭,是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但每颗灵珠意味着十年寿命。

凡人身具煞灵二气,只要服下聚灵散这一药物,就能在体内生成一颗灵珠,代价就是减寿十年。

纵然凡人不灭,这样补充灵力的方法也终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彻底消除万象之劫的土劫才是根本之法。为了这个目的,灵人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行使一切手段的。

反观红尘界,凡人看似衣食无忧,繁花似锦,但灵珠就是一把随时悬在头上的利剑,每十年一次收割,没有人会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荆镇的情况略有不同。王朝体制内的物资,每十年重新划分一次。这十年来,荆镇上不断有外来者进来,目前的人数已超原住民,这就必然会让原住民的各类物资被分减。幸而这些外来者都愿意拿灵珠交换。

这就导致了镇上的百姓不需要再为灵珠发愁,没有了生死顾虑,物资又紧缺,才有了各种早已消失的勾当。

多余的灵珠存入到钱庄中,据说这十年来,所存的灵珠,都足以给下一代人交付的。但灵珠多了,却也换不来饭吃。

每家每户的物资供应都是按人定量的,外来者来镇上,所分配的就是原有的定量物资。这也导致镇上的居民生活水平大为下降,但毕竟有了灵珠。

没有了生死的后顾之忧,再加上物资不足,镇上的物资流通也就开始盛行起来,这在王朝的九州之地都是很难看到的。

王朝是个大同世界,所有行为都有法可依,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这辈子的路。从小选定一门职业,然后学习掌握该技能,成年后从事这一行业,再娶妻生子,直到退休。退休后更有专门的养老院可以养老,所以在王朝,基本上看不到60岁以上的老人。

凡是到了60岁后,都会去养老院。而因灵珠事件,能活到60岁的人却不多。

但凡人超强的繁衍能力,又加上王朝的大同体制,让人口一直都没有下降,又没有老年人。王朝就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庶民对于这种生活满意吗?不空知道,这样的生活是无忧,但越来越多的人是不满意的。

想要改变这种生存状态,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入江湖。快意恩仇的江湖,是自由的象征。但江湖到底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有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许也正是每个人都能在江湖,找到自己的答案,江湖才精彩。

但要在江湖生存,必须要有武力。然要有武力,想必须得杀人,吸命气去灵气,把煞气转为元力。

也有没有元力的庶民想入江湖,自然是被虐得体无完肤。但也没有江湖武者会杀庶民。

因为在定数中,已转为元力的武者如果杀了庶民,元力再遇命气,就会元力逆转爆体而亡,不但元力如此,灵力也是如此。

虽不能杀,却可以打至半死。没有元力的最底层者,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却仍是最底层者。

这样的定数,最终也演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庶民在王朝中过着千篇一律的人生,元力武者入江湖,快意恩仇。当然元力武者也不是只能入江湖,王朝中还有世家。世家才是红尘界最根深蒂固的武者群体。

要想打破山水界和红尘界的界限,要想打破武者和庶民的界限,根源都在于土劫。

千年前土劫虽被延缓,但时代是不可逆的。土劫,地龙翻身,沧海桑田。三山五岳是这个时代的代表,山有魂,守四方。

如今其中的七座山魂都已被剥夺。五岳尽归武林,分别是东岳皇庭,中岳菩提,西岳全真,北岳天玄,南岳止戈。

三山中的匡庐仍是儒家所有,儒家一脉分两支,内圣外王,东岳皇庭是外王一脉,匡庐白鹿洞书院则是内圣一脉。黟山则是红尘王朝占有。

唯有雁宕山脉并没有完全被哪一方势力占领,所以这里也成了江湖势力最集中的地域。也因十年前,无人知晓三山五岳中的最后一山是何山脉。

而当其终于显世之后,各方势力相互擎肘,没有哪方势力能占领这第八山。同时,也知道了百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南师就是出身于此。

被掩没在历史长何中的文城武镇竟然是现在的荆镇。故现在的荆镇只是一个庶民小镇,但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轻举妄动,于是就达成了默契。

各方势力都有人入江湖,在雁宕山脉各洞天之地,设立据点。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夺山魂,抢荆镇这个文城武镇底蕴的契机。

地龙翻身,三山五岳,雁宕山脉是龙尾所在之地。神龙摆尾,如果土劫要做最后一击,雁宕山脉自然是开启点。

然,有了占据七座大山山魂的经验,对于雁宕山的山魂是所有武道强者都在觊觎的。

要想去到真如境,必须入魂,以魂统摄神通和肉体力量,才能让两者无间融合。入魂需有魂,魂分三种,天魂、地魂、命魂。天魂不可知,命魂最难聚,唯一地魂,就是三山五岳的山魂。

凡人和灵人的第一战,就是身处三山五岳的八个部族得到了山魂,才有了挑战的力量。山魂是这个时代的守护之魂。

每个武者,不管是灵人还是凡人,都想得到山魂。不空知道,还是有几个人是不屑于山魂的,强者之路,只靠自己,不依外物。

自己的三世不坏金身离大成之境只差一丝,圆满之日就在即将到来的狗食日之时。

届时,天地间大日消失,自己就可以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力融为一体,圆满之日,自己就有了窥视命轮的资格。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的重修竟然也选择了三世不坏金身,只是与自己所修又有所不同。虽未交手,但存在于世的那股机锋,知道其功法与自己部分同源,但更为霸道。

那种霸道,是可以碾压自己的感觉,待自己过去现在未来大成之时,不知是否还有这种感觉。

界域级武道秘典,是不可能有人再进行修改,界域级已意味着这条路已被推演到了尽头。

只是发生在那个人身上,到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的。异数不就是为打破定数而存在的。

一直压制着自己的这股机锋,不空有预感,天狗食日时必会出手,到时就能知道答案了。大日能霸道到何种程度。

无上幻化,借假修真。修真境修练的总纲,就是这简单的八个字。但到了真如境,在肉身力量上都是81重天的真如境,却曾出现过彼此碾压的事情。

真如境,远不是能入魂就有资格,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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