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浑水区里，金牌娘子们正拉着穆王嬉闹，有几个香肩微露，好不挑人。
穆王情况看起来并不好，他的唇色略白，尤其是在这燥红的耳面的衬托下。他的眼神不住地看向门外，想等的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彩衣娘子趁他不注意轻抚他的胸膛，颇为吃惊道：“公子好身料，难道是位武官人？”
穆王面色一紧，连忙将她推开，看他如此窘迫状，别的小娘子打趣道：“难不成公子还是头一遭？”
“那咱姐妹可是赚到了，哈哈哈。”
穆王压着声音道：“别过来。”他面上燥热，想必脸红到惊人。
“王爷总看门口做什么，那位公子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是被哪个姐妹缠到床上了哈哈哈，咱们也不必等他......”
王爷蓦地站起：“穿堂！”
穿堂从帘子后走出来时着实吓了诸位娘子一遭谁能想到这个屋里的暗处还藏着个人呢？
“公子有何吩咐？”
“找她。”穆王撂出这两个字便向门外走去。
一位娘子拉住王爷衣袖，娇滴滴嗔道：“怎么，我们这么多姐妹就没有一个可公子心的吗？”
“本公子，喜娈童。”他甩了甩袖子便走了出去。
留下身后的小娘子们面面相觑——
“喜欢男人来我们怡红院做什么？”
“怪不得一进来眼睛都没从宋公子身上移开过。”
“那个宋公子生的也是好看，活像个美妇人，可惜宋公子对他不大上心的样子，不然怎会借口出去又一去不回了？”
“说的有理。”
“管他呢，反正银钱付了，咱们又不用伺候，这样的单子多来几个，我正喜欢呢。”
“可惜啊，老娘就馋那个男人的身子了，真结实！”
......
穆王从房里走出来便和穿堂四处寻找，忽然听得楼下一阵骚乱，穿堂拉住一人问出了何事，那人一脸看热闹的神情道：“来来来，快在二楼占个好位置，有好戏看了。刚才清水区一位年轻的宋公子和咱们刑狱司张严官人下棋对赌，张官人要是输了便赤裸上身在这花楼里走两圈，宋公子若输了便裸体从此处走回家。”
年轻宋公子？穆王和穿堂两相对视都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谁赢了？”
“宋公子啊，听闻那个公子用了个将输的残局反败为胜，场面甚是壮观呐！”
穆王略略松了口气。
身旁又有一人插话道：“宋公子和张严可有什么过节，怎么打如此损人损己的赌注？”
“这咱就不知道了。”
“看，那不是张严吗？”他们在二楼看的清楚，花楼门口有人正在缓缓宽衣，楼下尖叫起哄声不断，楼上也挤满了看客。
穆王本来也疑惑，但等他看到张严是顿时明白了，那人正是刚才羞辱他那位，在回廊上，这人的眼神明显认识他，可是穆王不记得这号人物，索性就没理他。
穿堂凑近穆王的耳旁，小声说道：“王妃这是在给王爷出头呢。”
穆王紧紧攥住栏杆，向下望去，在那攒动的人群中寻到一个几乎快被遮掩的小小身形，心即溃散大半，陡然坠下两滴泪，这么多年了，讥讽他的人比比皆是，因此事为他出头的——仅她而已。
张严赤身所到之处都引着一众人，宋汐韵本想跟着人群看热闹，可忽然眼前一黑，眼睛似乎被人蒙了上。
宋汐韵捏住他的手腕，准备往后一带，可那手腕一反手，竟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这个手感有些熟悉呢？
“王公子？”
“嗯。”身后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宋汐韵放下了警惕。
等张严那群人走远，穆王才缓缓放下了遮在她眼前的手。
“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那群娘子服侍的不满意？”
穆王脸上说不清明暗，也不理会她，握紧她一只手只顾向前。
两个男人拉着手在这花楼里实在显眼，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宋汐韵极力挣脱，但这穆王丝毫没有放手的迹象，还越攥越紧，宋汐韵疼的不再动了。
就算是上了马车穆王也没有放下她手的意思，宋汐韵不禁软了语气道：“王爷这是在跟臣妾赌气，臣妾做错了什么还望王爷告知。”
“你跟张严可有过节？”
“今日才知他，能有什么过节？王爷不必问我为何要让他难堪，大约就是因为我这人比较护短吧。”
穆王低头看着他掌心包着的小手，这是他二人第一次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有近距离的肌肤之亲，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好似抓住了黑暗中的一缕光，又生怕它消逝，哀声道：“对不起。”
他的头低垂着像个犯错的孩子，等着受训。轻咬着唇角好似十分隐忍，几滴眼泪砸在宋汐韵的手背上，又伸出衣袖细细擦拭她的手背上的残泪，擦掉一滴，又落一滴。
他没发出一声抽泣，一切都在无声之中，宋汐韵从未见过他这般伤情之面，想着他大约在哀叹命运的不公吧。
皇家血脉，天子之亲，如此上好的家世匹配上父母双亡，身患怪病的命格，这世上果然不会有十全十美之事。
“王爷何必与我说抱歉，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
“可他们并未说错，本王着实......不堪。”
“错了，他们错了，王爷也错了。不过是生了一个与旁人有异的病而已，人生在世，谁知道自己的病痛何时袭来？他们不该笑人疾，正如王爷不该自轻贱。”
“可是本王的疯病，恐此生难愈。”
“王爷莫要如此想，清醒有清醒的好处，不清醒有不清醒的好处。恣意做事毫无顾忌，说不定人不清醒时活的才轻松恣意。王爷既得此症，不能为此症争出高下便与它握手言和吧，不要惧怕它，坦然面对它。不要再想此事了，不要想着什么时候犯病，什么时候来都有什么时候的法子，王爷在这清醒之时尽兴便是。”
穆王抬头撞上她耀眼的眸子，那眸中满含热意，似要将他无力的身形注入活力。
那日京城的怡红院出了两个轶闻，一是刑狱寺张严跟人对棋输子，赤身在花楼走了了一遭，成了众人笑料，另一个听说是一位财大气粗的王公子带着自家娈童来逛花楼，后又牵手打情骂俏而归，为众人所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