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深闻言脸色一黑,与此同时,对面的书生也露出惊诧的神情。
四周不少人闻声投来目光,见此场景,陆续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书生立刻从圈椅中起身,指着鹿厌追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鹿厌假意掩面哭泣,一脸委屈巴巴道:“我叫薯薯。”
谢时深迟疑须臾,道:“薯薯?”
鹿厌朝他使眼色无果,咬了咬牙,一狠心,把谢时深的腿抱得更紧了。
随后拔高声哭道:“公子!你怎么能忘了薯薯!”
“薯薯我啊,真的好苦啊——”
四周听见一片哗然过去,吃瓜声如浪潮般涌来,众人悄悄投来目光,看到鹿厌时,不由觉得他家境凄凉,怀疑家中是否有好赌的爹,生病的娘,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他。
既然都报上名来了,书生又岂能接受,他见鹿厌这般死缠烂打,必然有备而来,左右衡量一番,书生眼中带着不舍看向谢时深,在指指点点的声音中被迫作出选择。
虽然他对这张脸实在心动,可奈何遇到这般意外的状况,他不想丢了脸面,随后指着谢时深拔高声斥责。
“原来你竟是有家室之人,枉我方才已将一颗心托付于你,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哼!”男子一跺脚,一拍桌,一瞪眼,收拾东西,走了。
鹿厌心中一喜。
成了。
他偷偷看了眼谢时深,发现谢时深脸色阴沉,尤其他们被百姓光明正大注视着,甚至还能听见刻意的辱骂。
谢时深暗自吐息后想起身,但脚边却传来密密麻麻的嘀咕声。
鹿厌道:“世子别去,他是诡计多端的坏男人。”
谢时深:“......”
他转头朝一侧瞥去,冷冽的目光叫四周众人心惊,大伙连忙把议论的嘴巴闭上,将看戏的眼珠子转走。
等谢时深将目光移到脚边时,鹿厌正好抬头,明亮的眼眸不掺一丝杂色,加上衣衫不整的模样,衬得谢时深更像负心汉了。
两人沉默对视,谢时深扫过白袍上沾染的污秽,眼底闪过一抹排斥。
鹿厌琢磨着他的脸色,明白大事不妙,正要狡辩两句,突然后颈被一只大掌无情掐住。
谢时深拎着他干净的脖颈,压着声音道:“闹够了没?”
鹿厌余光见那书生彻底离开后,连忙松开谢时深的大腿,狼狈地爬起身,双手拨开凌乱的褐发,朝着谢时深咧嘴一笑。
很好,任务大功告成了。
但,世子似乎不太开心。
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这任务是小姐所派,实在不能怪在他的头上,所以面对谢时深冷漠的质问时,他很识趣地将谢允漫供出。
“世子息怒,小姐只是关心你。”鹿厌说得合情合理。
谢时深道:“比不上你的关心。”
鹿厌笑道:“世子谬赞。”
谢时深的脸色显而易见又沉几分,他从圈椅缓缓起身,顷长的身子比鹿厌足足高出一个头。
吃瓜百姓仍在偷看,谢时深视若无睹,压着怒气朝鹿厌道:“回去。”
鹿厌笑容一敛,乖乖点头。
两人离开二楼,但谢时深在楼梯转角处顿足,复杂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过鹿厌。
鹿厌察觉他的目光,笑盈盈问道:“世子,怎么了?”
谢时深阖眼一瞬,“你要这般模样随我离去?”
鹿厌低头看看破破烂烂的衣着,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别无他法,只好讪笑道:“这款式街上也有人爱穿。”
谢时深抿唇不语,最后选择沉默转身。
两人往广和楼外而去,鹿厌跟在主子后方,垂头心疼地瞥了眼壮烈牺牲的衣袍,现在他如谢时深捡回去的小乞丐,跟在身后手忙脚乱收拾着形象。
谢时深踏出广和楼的脚步突然停下。
鹿厌还在低头打理着自己,眼看要撞上去,脚步迅速刹停,脚尖踮了下,完美避开撞上谢时深的后背。
他疑惑朝谢时深看去,正要开口询问,眨眼神情变作警惕,下意识左右梭巡四周。
有杀气。
谢时深似乎察觉他机敏的变化,偏头看了眼身侧之人。
两人相识不过一月之余,谈不上有默契,鹿厌甚至觉得谢允漫都比他有趣。
但此刻对视间,却意外看懂对方眼底的神色。
显然谢时深也发现了不妥,想必今日出门相亲恐有人跟踪,只是不知来者的眼线知晓了多少。
鹿厌将玄尾扇取出,正色道:“世子,我来开路。”
说罢,他跨步上前,站在谢时深的前方,无视人群中好奇的打量,大大方方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总归是旁人。
两人平安无事抵达马车前,谢时深突然问道:“你何时进了广和楼?”
鹿厌思索道:“申时。”
谢时深凝视他的双眼问:“漫漫呢?”
鹿厌道:“小姐在府上。”
谢时深又问:“她可说了今日要出门?”
鹿厌对此想了想,随后轻点头说:“有的,小姐说要去鸽子书楼。”
那里有咕咕的连载小说。
话落,鹿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续道:“难道方才的......世子,书楼就在后面两条街!”
谢时深:“走!”
很显然,这股杀气是冲着谢家来的。
两人往鸽子书楼赶去,甫一抵达,发现鸽子书楼前人潮涌动,唯独不见谢允漫的身影。
鹿厌拽着门前招揽的小厮,在小厮满眼嫌弃的目光中询问两句后,他回头朝远处的谢时深对视,拨动了下脑袋。
谢时深的眉梢未见舒展,落了车帘,示意离开。
回到世子府后,刘管家上前相迎,对鹿厌不堪入目的衣着表示震惊。
未等刘管家发话,谢时深率先问道:“漫漫呢?”
刘管家见他面色不佳,连忙说:“小姐一炷香前方才回到,此刻也许在书房。”
谢时深转头打量一眼鹿厌,续道:“换衣来书房。”
书房门被推开时,见一抹粉白的身影背对门口,听见动静后倏地回头。
“大哥!”谢允漫欣喜唤道,拿起小说快步走来。
她天生丽质,眼似水杏,举手投足间透着灵气,活泼可爱,率性直爽,朝他们跑来时,像只无拘无束的蝴蝶。
见她安然无恙,鹿厌察觉到谢时深松了口气。
谢允漫来到面前后,又朝着鹿厌喊道:“鹿哥。”
谢时深和她交谈起来,仔细询问她今日的行踪,谢允漫浅浅一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鹿厌在一旁听着,用玄尾扇支着下颚,反复打量谢允漫的眉眼,她眼尾稍红,似有哭过的痕迹,并不像她话中所言“并无大碍”。
一时半会儿,鹿厌觉得不解,既是没发生什么,小姐为何哭过?
鹿厌晃眼时又看到小姐怀里抱着的小说,难道是因为咕咕更新的小说太感人,小姐向来泪点低,便因此哭了起来?
少顷,谢时深发现他的目光,偏头扫来。
谢允漫跟着投来视线,鹿厌和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收回对谢允漫的打量,清了清嗓子低头瞅着自己的靴面。
谢时深虽看出他有端倪,但并未发问。
不过谢允漫却表示好奇,主动问道:“鹿哥为何盯着我?”
鹿厌一愣,下意识看向谢时深,眼中闪过一抹局促。
但恰好被谢时深捕捉,众人默不作声等着鹿厌回答。
鹿厌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问:“小姐真的想知道吗?”
谢允漫连连点头:“你我但说无妨。”
鹿厌又瞥了眼谢时深,得到默认后问:“小姐可是哭过?”
谢家兄妹皆微微怔愣,对比谢时深的狐疑,谢允漫的难以置信尤其明显。
谢允漫连忙抹了下眼角,摆手说:“可能是咕咕更新的小说太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