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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第?二天秦阙醒来时?, 被子仍然都在羡容那里,还?占了大半张床。

这?雨盈馆里的床没她房里那张床大,竟让他只睡了一点小边边, 有点挤。

因他起来,羡容动了动,他想她是半醒了, 便说道:“我先起身了, 你想睡再睡会儿。”

“要走快走, 别吵我?。”羡容烦躁地翻了个身, 又睡过去了。

他在床边看着她,叹息一声?,默默起床了。

羡容睡到日上三竿, 用过早饭, 又去找太皇太后。

这?会儿太皇太后倒没睡,正?要用午饭,见了她今日的装扮, 满意地点头道:“倒有些女人家的样?子了,只是这?头上的凤簪小了些, 我?这?里有只点翠的五凤衔珠簪, 我?年纪大了,戴着招摇, 好些年没戴了, 给你拿去戴吧。”说着就要吩咐宫女去拿,羡容连忙拒绝:“不要不要,那?东西我?有, 重死了,我?故意没戴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太后太后身旁, 撑着手肘凑过去:“姑母,我?爹和大伯昨天过来说了啥,皇上说了啥?”

太皇太后看她道:“刚还?夸你呢,这?会儿又没坐相了,以后再不能?像以前了,做什么都要端庄,别急躁,坐也得坐端正?,要不然怎么母仪天下?”

“什么母仪天下?”羡容意外。

太皇太后问:“你不知道?”

羡容摇头。

太皇太后便说道:“当初皇上是承诺了,要封你做皇后的,到昨日,皇上虽有威慑,也有安抚,言下之意,不会食言,这?皇后之位多半还?是你的,如此咱们王家就不必担心了。”

“皇……后?”羡容惊呆了,不敢置信。

太皇太后点头:“小时?候给你算命,算命的个个都说你是天生贵人相,命中有贵婿,家中当时?还?想,都出生在侯府了,还?能?找个什么贵婿,所以当时?那?位要聘你,哀家还?想莫非你真?要做太子妃,没承想,真?命天子却在这?里。”

羡容终于?反应过来,在她一无所谓时?,她爹、大伯、姑母,竟然都和秦阙商量好了。

“可你们都没问过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做皇后了!”羡容生气道。

太皇太后也愣了:“可你和……皇上,不本就是夫妻吗?不做皇后,难道要做妃子?”

羡容不服道:“谁说是夫妻?他是用薛柯身份和我?成婚的,那?能?叫夫妻吗?准确来说,那?是骗婚,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太皇太后叹声?道:“可真?正?做夫妻的不就是你们么,既然如此,你有个名正?言顺的皇后之位不也是应当的?再说,之前不是你非要嫁人家的吗?现?在人家是皇子,有了帝位,怎么反倒还?不愿意了?”

“哎呀姑母你不懂!”羡容急得跺脚:“我?要嫁的是薛柯,又不是他,要做皇后我?怎么不当初嫁给他弟,还?要嫁给……”

太皇太后一把捂住她嘴:“你这?都说的什么胡话,小心隔墙有耳!”

虽说秦阙并没有派人过来监视慈宁宫,但宫闱之内,还?是小心为上。

羡容安静下来,太皇太后松开她嘴:“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能?说了,你既嫁了皇上,这?辈子便只能?一心一意侍奉皇上,再不能?想其他。”

“所以我?不能?嫁皇上啊!”羡容压低声?音道:“您看,嫁了皇上我?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宁愿得罪太子也不嫁他啊,这?我?再嫁他哥,不是又回去了,依我?看他哥还?不如他呢!”

起码太子会忌惮些王家,她看秦阙就不怎么当回事。

太皇太后听?这?番话听?得心梗,这?是任何?一句都能?获罪的程度。

她无奈道:“但事已至此,这?婚事还?能?推还?是怎样??因为这?桩婚事而将咱们所有人都系在一条船上,一旦婚事有变,后面是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羡容没好气地嘀咕道:“这?不就是联姻么,你们甚至都没和我?说过,就给我?选了这?条路。可我?要告诉你们,我?没这?能?耐,吃不了这?碗饭,别到时?候我?犯了错,连累你们。”说着她就起身离开,明显带着气。

太皇太后出声?叫她,她头也没回便出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太皇太后不由?叹一声?气:羡容是王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他们没想过要用羡容联姻,所以才会将她养成肆无忌惮的性子,但命运却是无常,求着这?些的,百般求不着,不要这?些的,又落到了她面前。

羡容穿一身端庄得体的大袖衫和小巧的绣鞋,此时?却走得虎虎生威,迈着大步回到了雨盈馆。

平平一路在后面跟着,问她是什么事,她也不说,到了屋中便将头钗都摘了,带着一身闷气坐在了床上。

平平小声?问:“郡主,怎么了,是太后给郡主说了什么?”

羡容却有些烦了,开口道:“别问了,你们先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平平不敢再说什么,招呼着别的丫鬟一道出去了,留她一人在屋中。

羡容确实生闷气,却又生得无奈,太皇太后的话很对,因为她和秦阙是夫妻,所以他们商量好了让她做皇后,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她难以接受,她的命运就这?么被安排了,还?是她非常厌恶的一种命运。

从此之后再也出不了宫,每天都要穿得得体,所谓母仪天下,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做错一件事,要努力?生儿子,要费尽心力?帮秦阙找小老婆,还?要管秦阙的小老婆,运气好的最后能?像姑母一样?做上太后,运气不好的说不定就被皇帝寻个理由?赐死了,有什么意思?

想来想去,她确定一件事,自己?决不可能?做皇后,死也不会。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说的,她相信秦阙也不太愿意找她这?样?的人做皇后,所以她不如和他好好谈一谈,说不定能?有个不错的结果。

想好之后,她又有了精神,正?要唤平平进?来,外面却有了动静,平平门也没敲门就急忙进?来道:“郡主,快,皇上来了!”

说着看她仪容不整,绣鞋被甩在屋里两个角落,头上簪子钗环都摘了,没个样?子,便连忙要替她整理,她却一拦,回道:“不用了。”随后穿着袜子下地趿了绣鞋便往外面去,走到次间,便不动了,看着外面。

没一会儿秦阙来了,站在外间看她的样?子,问:“才起床?”

语气倒没有责怪,而是关心,但羡容此时?没在乎这?个,她认真?道:“陛下有空么,我?有事与陛下详谈。”

秦阙觉得意外,往里走去,到她面前,问她:“什么事?”

羡容吩咐周围:“你们下去,把门关上。”

平平犹豫地看着她,不知她是要做什么,怕她做什么冲动的事,却被她一瞪:“磨蹭什么,快下去!”

平平连忙退出去,带上房门。

秦阙此时?也发现?,她变了,不再是昨日那?明显摆出来的乖巧,她很认真?,甚至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果决在里面。

他在旁边榻上坐下,静待着她后面的行动,只是随意一想,就能?想到她大概是见过太皇太后了,然后……

“陛下,我?听?太皇太后说,你向他们承诺,会封我?做皇后?”

秦阙轻轻收紧身旁的几角,口中却是平静道:“是。”

羡容问:“那?陛下准备兑现?吗?还?是只是哄他们?”

“自然是兑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道。

羡容坐到他对面道:“陛下,我?敢向你保证,我?们王家一心报国,决没有反心,而且我?大伯这?个人很小心谨慎,他没那?胆子和陛下唱反调的,陛下只用保证不动王家的兵权和爵位,他肯定誓死效忠陛下,所以……封皇后的事就算了,我?保证王家、太皇太后,都会对陛下忠心耿耿的。”

秦阙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只是问她:“为什么?你,不想做皇后?”

羡容点点头,然后赔笑:“陛下也知道,我?不是这?块料,要做皇后那?也是给陛下你丢面子,这?皇后肯定是适合那?种温柔娴淑的姑娘来做的。”

“是不是这?块料,那?是朕的事,不用你来考虑。”他道。

羡容看不透他是什么态度,本以为自己?一提他就会同意,没想到他却没有,他这?样?问,似乎是有意见,但看他样?子又很平静,她不知道他的情绪,也就不知道有没有惹他生气。

可话已到这?儿了,肯定要说完,她只好接着道:“陛下说的是,但是……我?就是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嘛,合适的人那?么多,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秦阙看向她:“强人所难的意思是,你自己?不愿意?”

羡容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老实点头。

他问:“哪里不愿意?”

羡容有些忐忑,缓声?道:“就,很多地方不愿意吧,比如陛下知道我?爱乱跑,但皇后不能?乱跑;陛下知道我?爱睡懒觉,但皇后不能?;还?有我?那?个……善妒,也没有做皇后的胸襟是不是……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合适。”

“就这?些?”他看着她问:“那?有一点愿意的地方吗?”

羡容努力?想了想,“虽然皇后地位好像挺高,很威风,可又不能?出去,也没什么用……”

难道在他一群小老婆面前逞威风吗?那?也太无趣了,她想。

秦阙转过头去没看她,也很长时?间没说话

她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姑且猜测他在思考。

等了片刻,又劝道:“真?的不会有问题,我?保证,其实我?大伯和我?爹才担心我?做皇后呢,因为他们觉得我?容易犯错,当了皇后迟早给家里惹祸。”

“不做皇后,你是要和朕和离吗?”秦阙终于?问,然后看向她:“没有和离的帝后。”

羡容立刻道:“哎呀陛下忘了,和我?成亲的是薛柯,又不是陛下,我?和陛下没关系呀!”

“没关系吗?”他反问。

“没关系呀!”她肯定道,觉得他也和姑母一样?没想明白其中关节。

第 52 章

秦阙闷不作?声。

羡容问:“陛下?”

这时他?才问:“所以当初你看中朕, 一定要与朕成亲,只是好玩?”

“那?……倒也不是。”羡容解释道:“只是我当初以为你是薛柯嘛,如果早知那?是陛下,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不做皇后?,你想做什么?”他问。

羡容很快道:“做郡主啊,反正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那?还嫁人吗?”

见他?问得细致, 她觉得这是一种关切, 便想了想, 回道:“不一定, 看?情?况吧,看?有没有合适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冷笑。

当一个本来就冷的?面孔再冷笑起来,真可怕, 羡容顿时就不说?话了, 一动不动看?着他?。

秦阙一字一顿道:“王羡容,你凭什么觉得这皇宫是你的?后?花园,你想来就想, 想走就走?凭什么觉得朕如此好脾气,任凭你想抓就抓, 想扔就扔?”

“那?……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要不是陛下假扮成薛柯,我怎么会?弄错?”她下意识就替自己争辩, “我可是为了不做太子妃才找人成婚的?, 早知陛下也是皇子,我找谁也不会?找陛下啊!”

之?前她说?话还是考虑再三的?,但这会?儿真心觉得自己无辜, 便说?出了心底话,她可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

秦阙却是勃然大怒, 瞪向她道:“这么说?你倒还觉得委屈了?朕便索性告诉你,不做皇后?,可以,离宫,不可能!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皇帝的?女人离宫再嫁?要么守在冷宫,要么死。”

听见这话,羡容再不装了,一下子就从榻边站起来,也怒声道:“秦阙,我就知道你要报复我!还装模作?样说?什么封我做皇后?,果然阴险狡诈,我告诉你,死就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姑奶奶我就没怕过死!什么皇后?,我才不稀罕!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让全天下的?人看?看?你怎么对王家的?,所有人都?知道跟着你没有好下场,到时候合起来把你的?位给篡了!”

外面的?平平方?方?听得心惊胆战,知道这句句都?是杀头的?大罪,再也忍不住,冒着砍头的?危险冲进门来,跪下来求秦阙道:“陛下恕罪,郡主她……她有了身孕才易暴易怒,说?胡话,陛下就看?在皇嗣的?份上,饶过郡主这一回。”说?着也要拉羡容跪下,羡容却不。

秦阙站起身来,冷声道:“皇后?之?位便罢了,但这皇宫,你半步也不能踏出,好好待着,直到分娩,一切只待你平安产下皇子再说?。”说?着往外走去,走了两步,见外面齐齐跪着的?王家凌风院的?丫鬟,又下令道:“若朕的?皇嗣有意外,这儿所有人,全给他?陪葬!”

羡容怒不可遏,一步迈上前大声道:“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皇……”平平急忙捂住她的?嘴,方?方?使出所有力气拽住她,两人脸上都?吓得惨白,手上的?力道因恐惧而大得出奇,羡容被她们拽着死死捂住嘴,完全喊不出来。

秦阙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却不曾回头来追问她后?面的?话,甚至略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离开?了雨盈馆。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知当她真的?说?出来,自己要如何应对。

屋内,直到秦阙走了好久羡容才能将平平方?方?两人推开?。

她这时已然冷静了,不会?再追上去朝秦阙喊自己没怀孕,但也气愤地坐到了榻上,过了一会?儿,将小几上茶盏砸在了地上,以发?泄怒火。

平平在一旁深埋着头,小声提醒道:“郡主,这是宫里,不是咱们家。”

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倒让羡容想起来了,恨声道:“对啊,这是皇宫,不是我家,反正东西都?不是我的?!”说?完便索性站起身,见什么摔什么什么,茶壶花瓶香炉,将地上摔得一地碎屑。

平平与方?方?再不敢说?话,只埋头不语。

直到摔累了,羡容才停手,继续坐下生闷气。

又等了片刻,平平才与其?他?丫鬟们一起收拾地上,等收拾完,平平见她脸色稍稍好了些,才过去劝道:“为个皇后?的?事,何至于和皇上闹成这样,眼下还有时间,慢慢想办法就是了。可要是一时冲动犯下大错,那?郡主与王家……”

“行了,别烦我了!”羡容怒声道。

平平一下跪在了她面前:“若郡主实在难受,便扮个意外流产得了,奴婢一干人等的?命能换来郡主心想事成,倒也值得。”

“我什么时候说?要拿你们的?命来换我出宫了,行了我再不说?了,忍着想办法还不行吗?”她气急败坏道。

平平可怜兮兮道:“谢郡主……”

羡容知道,平平就是怕自己冲动,害死一屋子人。

可这正是她厌恶那?什么皇后?之?位、厌恶皇宫、厌恶与皇帝为伴的?地方?,说?一句话,做一件事,要考虑的?太多,犯个错可能连命都?没了,比坐牢还难受。

闷闷不乐到午后?,宫女送膳食来,平平过来劝道:“郡主,用?饭了,别说?,宫里的?饭菜就是比家里的?香一些,你看?那?狮子头,看?色泽就比家里好看?。”

“不饿,没胃口,不吃。”羡容半躺在榻上,冷冷道。

另一旁,方?方?看?着桌上的?菜问:“奇怪,这是什么菜,这一个炖鸭子,怎么有三个脑袋?”

平平过去看?了一眼,惊叹道:“哎呀,这竟是三套鸭,咱们家里的?王师傅都?没这本事做,听说?得用?一只高邮野鸭,不破皮而整只拆骨,放入一只同样不破皮拆骨的?麻鸭,再放一只不破皮拆骨的?乳鸽,鸭腹里再塞冬菇、火腿、笋片,一起焖煮,最?后?才得来这一锅三套鸭。”

“难怪闻着就比普通的?炖鸭子香,我就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的?菜。”

“宫里的?御厨毕竟还是御厨,不是家里王师傅他?们能比的?。”

“从御膳房送到这儿也要一会?儿吧,眼看?着都?要冷了。”

平平叹息:“到时候不行只能热一热再吃,可惜这菜,热了色香味都?要大减了。”

话未完,便听羡容道:“行了,别说?了,我吃还不行吗?”说?着就拉了一张脸过来,待见了桌上的?饭菜才一下子舒张开?来,立刻就端了饭碗去夹那?三套鸭,平平也眼尖,拿筷子帮她夹了块最?里面的?乳鸽肉出来,放到她碗里。

羡容吃了,却不说?话,只是又去夹菜,直到吃了大半碗,才得空评论道:“这宫里,也就吃的?还不错。”

平平低头轻笑,她就知道她家郡主,任何时候都?舍不下那?口吃的?。

玉春宫内,太监石忠向小翟后?报备着宫中的?动向。

听闻羡容前日进宫,今日就与皇帝吵架,小翟后?颇为意外:“为何事而吵?”

石忠回:“这个倒是不知,两人是关在屋内吵的?,只是听说?走的?时候雨盈馆的?丫鬟们跪了一地,羡容郡主竟对皇上破口大骂,口出狂言,皇上气得离了雨盈馆。”

小翟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她身旁的?宫女紫萍道:“羡容郡主为人任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进了宫,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难改。”

那?是当然,只是小翟后?没想到这架吵得这么快。

这时石忠接着道:“还有一事,羡容郡主好像是有了身孕。”

“那?便难怪了。”小翟后?道。

难怪秦阙不喜欢她,却还接了她进宫,进了宫,又住在偏僻窄小的?雨盈馆,还能容忍她对皇帝不敬而不责罚。

原来是因为怀了龙种。

“她倒也有几分运气。”小翟后?道。

紫萍回答:“只是这运气,她也不一定把握得住。”

此话正合小翟后?心意,小翟后?嘴角再次噙笑,心情?大好。

秦治死了,翟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好在上位的?不是宁王,情?况不算太差。

翟家如今还有观望的?资本,退,她仍是太后?;进,翟家与新帝也有一层关系,

秦阙在名义上,也还是她堂姐大翟后?儿子。

既然王家那?个郡主是烂泥扶不上墙,倒不如皇后?之?位还是交于他?们翟家。

……

秦阙坐在紫宸殿内,看?着面前那?只羡容的?玉雕出神。

那?是秦治的?遗物,搜查东宫后?,这玉雕就被呈到了他?手上。

他?第一想法自然是将它?毁掉,内心容不得旁人这样猥|亵她,可握了玉雕在手里,却又舍不得,不愿将它?捏成粉屑。

过了整整一日,仍不能忘记她的?话,话里的?每一个字。

如他?所料,她真的?不喜欢他?。

这种感觉明明熟悉,他?也不是第一次不被人喜欢,却仍如第一次碰到一样觉得无助与伤痛。

这时有人自外面进来,他?将那?玉雕拿在了手中。

太监端着一盘盛着冰沙,上面放着鲜荔枝的?碧玉盘子,过来道:“陛下,岭南的?鲜荔枝到了,水灵水灵的?,陛下尝尝。”

秦阙看?了一眼那?盘子。

这东西是他?那?个父皇最?喜欢的?,岭南的?荔枝,江南的?鲥鱼,辽东的?雪蛤……样样都?是美味,父皇有令,地方?上年年都?会?上贡,今年只是循例而已,将这鲜荔枝如期送到京中。

但他?并不是个热衷于口腹之?欲的?人,对这荔枝倒是无所谓。

这东西,她见了肯定是欢天喜地。

“将这荔枝送去雨……”说?到一半,他?又停下了,顿了顿,改口道:“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尝尝。”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种生冷东西,就算吃得了,也不敢吃太多,最?后?肯定会?送到她那?里去。

这边的?荔枝才送到慈宁宫,太皇太后?就想起了羡容,让人去将羡容叫过来。

羡容一到,便见到太皇太后?宫里三大盘子的?荔枝,顿时大惊道:“姑母,您这儿的?荔枝可真新鲜,个头好大!”

“自然新鲜,岭南才运过来的?,想着你爱吃,就把你叫过来了。”太皇太后?笑道。

羡容也不客气,立刻就坐上前去,拿了个荔枝,迅速剥了壳往嘴里送。

天气热,她心情?也烦闷得要死,就这一口荔枝下去,犹如琼浆玉露一般沁人心脾,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随后?又剥了一颗,递给太皇太后?:“姑母您吃,真甜。”

太皇太后?摇摇头:“我刚刚已经吃过了,这是生冷,还是冰镇的?,我不能多吃。”

羡容“哦”了一声,出主意道:“回头让他?们想办法给您做个什么糕点啊粥之?类的?,应该也不错。”说?着自己将那?莹白如玉的?荔枝吃了。

太皇太后?没搭她的?茬,只是问:“听闻,你昨日对皇上不敬了?”

羡容一怔,装傻道:“有……有吗?”

太皇太后?知道她的?秉性,叹声道:“全宫中都?传遍了。”

羡容这才知道瞒不住,低头不出声,只默默吃自己的?。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放过她:“昨日上午才告诫过你,回去你就我行我素,这可是宫里,不是别处。”

羡容仍是不出声,反正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挨批评。

随后?太皇太后?却问:“听说?你有了身孕?”

羡容差点噎住,好不容易将荔枝肉咽了下去,含糊地点头,回道:“是啊。”

她自然想过,假怀孕的?事不能和家里说?,也不能和太皇太后?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欺君之?罪,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些祸事,就她一人顶住就行了。

太皇太后?伸手给她拍拍背,嘱咐她注意,然后?劝道:“这不是好事么,怎么还能吵上?为什么事吵的??”

羡容道:“我不要做皇后?,我要出宫去,他?说?不做皇后?行,出宫不行。”

“那?当然不行,你可是怀着龙裔,不做皇后?也不行,已经这样了,你这辈子便是皇上的?人,不做皇后?,难道要做皇妃?”

果然,太皇太后?严肃地表明了立场。

羡容只觉得头大,怀了孕不能出宫,没怀孕欺君,流产了她身边人都?要死,完全不知道选哪个。

于是她又沉默了,唉声叹气。

太皇太后?道:“你也少吃点,哀家倒想起来,有孕了也不能吃太多。”

第 53 章

羡容剥荔枝的手一顿, 速度放慢了一些,好似这才不太会受到关注一下?,将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 接着又不动声色拿了一个。

太皇太后却是一直看着她。她终于被看得心虚了,回道:“我?记得三嫂怀孕时就爱吃辣萝卜,我?不同, 我爱吃荔枝。”说着将荔枝剥了壳吃下?。

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孕期胃口会变的事, 此时也不知她是真受胎儿影响还是自己馋, 便作罢了, 再次劝说:“皇后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龙裔都有了,这皇后非你莫属, 这是你的天?命。回头?你和皇上说说好话, 让他看着皇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以后要注意了,再不可对皇上无礼。

“你不想做皇后, 可有的是人?想,若不是我们家得了先机, 还轮不上你。”

羡容只是吃, 不作声,太皇太后又忍了半天?, 终于出声制止道:“行了, 不能再吃了,回头?伤了脾胃,对胎儿不好。”

羡容恋恋不舍将手上的荔枝放下?。

“皇上那?里, 想好怎么赔不是了吗?”太皇太后问。

羡容内心都惊了:赔不是?呵,怎么可能?下?辈子吧!要不是自己背后还有家人?, 她昨天?就和他把账算清了!

见她沉默,太皇太后想着她多?半是没想好,便出主意道:“哀家想着,你不会做针线,下?厨也不太行,要不然你去煮个绿豆百合汤,这个简单,一学就会,煮好了你就盛一碗给皇上送过去,他看着你辛苦,带着身孕还有这份心,也就不会和你生气了。”

“姑母,我?记下?了,回去我?就去学,就是不知道多?久能学会。那?个……我?困了,有点想回去睡。”羡容道。

太皇太后意外:“你这不是才起?身没多?久么?”随后又想到:“多?半是胎儿闹的,你去吧,身体要紧,别累着。”

羡容立刻就站起?身来,又看向荔枝:“姑母,这荔枝……我?能带些走吗?”

太皇太后道:“你都拿走吧,我?也吃不了,但你也不能吃太多?,尝几颗就是了,多?的分给下?人?去。你才来宫里,以后要入主中宫的人?,也要和宫里各处管事处好关系,该赏的赏。”

“诶,好,姑母说的我?都记下?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起?来学煮绿豆汤,煮好了先送一碗来给您尝尝。”羡容连忙道,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收拾好那?三大盘荔枝。

太皇太后鲜少见她这么乖的时候,笑道:“行了,谁要你去给哀家煮,哀家是担心你惹皇上生气,你就少让哀家操些心,伺候好皇上就好了。”

羡容道:“那?我?先退下?啦,明日?再来看您。”

太皇太后点头?,她离去了,一出慈宁宫就长出了口气,转身去平平手上的食盒里拿了两颗荔枝,一边吃一边道:“明日?还是不来了,回头?就说我?在?学煮绿豆汤,学得太认真,都忘了来看姑母。”

“那?再过几天?太皇太后问起?呢?”方方问。

“就说太难,学了几天?没学会呗!”羡容道。

方方无言,太皇太后果然还是不太了解郡主,竟然觉得她会下?厨。

慈宁宫不远就是雨盈馆,但羡容还不想回去,她往荻花池那?边走,准备去那?边的凉亭里坐着先干掉一盘荔枝再说。

荻花池是宫内一片极大的池塘,里面种了荷花,荷花娇艳,水风凉爽,在?那?儿吃荔枝自然惬意。

到池边,却见到个小孩儿,蹲在?池塘边拿菜叶子喂荻花池里的白鹄。

羡容走过去,见这小孩有点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问:“你在?这儿待着不怕晒?”

小孩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笑道:“羡容姑姑。”

他一开口,羡容便想了起?来:“你是五殿下??”

“对呀,姑姑忘了我?吗,去年我?们还见过呢,在?皇祖母的寿宴上。”五皇子回答。

羡容惊讶:“你记性真好。”

说着从身后食盒里拿出一盘荔枝来:“别喂白鹄了,和我?一起?去吃荔枝吧?”

“好!”五皇子见了荔枝,两眼放光,正要伸手去拿,后面却跑出个嬷嬷来,急忙将五皇子往后拽了一步,然后紧张地朝羡容行礼道:“见过郡主。”

这嬷嬷羡容也认识,是五皇子身边的老?人?,一直照顾着他。

她没在?意,正要唤五皇子随她走,却听嬷嬷道:“殿下?,你功课还没做呢,回头?先生该说了。”

“谁说没做,我?一早就做了。”五皇子反驳。

嬷嬷神色又紧张了几分,连忙道:“殿下?日?前生病还没好,吃不得生冷……”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早……”五皇子说着好似想起?来什么,看了看荔枝,最?后道:“姑姑,我?前段时间风寒,才病好,御医让我?注意,不要吃生冷。”

说是这样说,但他毕竟是小孩,撒谎并不自然,加上那?嬷嬷也过于紧张,羡容看出不对,奇怪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荔枝把你们吓成这样,是怕我?下?毒还是怎么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旁边,平平见了,连忙剥好一颗荔枝递给她,她将荔枝放入口中。

“你们不敢吃,我?还不给呢!”说着便往前边的凉亭走去,五皇子见了,上前道:“对不起?姑姑,我?与嬷嬷不是有意的。”

羡容朝他招手:“来吧。”

五皇子便欢喜地跟她一起?到凉亭内,羡容亲自剥了颗荔枝递给他,他接过,迫不及待放入口中,开心道:“真甜!”

羡容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还有,我?有三大盘呢,太皇太后给我?的,今天?不吃明天?放坏了。”

五皇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看不远处侯着的嬷嬷,小声朝羡容道:“姑姑别怪嬷嬷,她是太紧张我?了,她总怕人?毒死我?。”

“啊?”羡容吃惊:“谁毒死你?”

五皇子要开口,却又犹豫,支吾半天?才道:“他们说,你要做皇后了。”

“谁要做皇后,我?才不要做皇后。”羡容说着又问:“你说谁要毒死你?谁有这胆?”

五皇子只朝她“嘘”了一声,却再不说话了。

羡容这会儿想起?来,秦阙要毒死他。

太子死了,宁王死了,成年的皇子只剩秦阙了,但未成年皇子却还有个五皇子,他还是太上皇曾经属意的储君。

秦阙极有可能杀了他,以绝后患。

羡容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又递了他一个荔枝:“你放心,这里面没毒。”

“嗯。”五皇子马上接过荔枝欢喜地吃起?来。

两人?很快干完一盘荔枝,五皇子还要,羡容却不给了:“你小孩子,吃太多?了不好,回头?肚子疼。”

“不会的,我?胃口好得很。”

羡容叫来了嬷嬷:“你拿一盘荔枝回去吧,待晚一点再给五殿下?吃,怕他吃多?了。”

那?嬷嬷之前当羡容是秦阙的人?,料她一定没安好心,此时见她对五皇子好,态度立刻就和善下?来,低头?道:“是,多?谢郡主。”

五皇子垮了脸不开心,直到看向远方水面,突然道:“快看,两只白鹄打架了!”说着就兴奋地跑到凉亭边去看。

羡容瞧了眼,只是两只白鹄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没什么好看的。

“这有什么,你没看斗鸭斗鹅吗?比这精彩多?了!”

说话间,那?两只白鹄已经停战了,双双往前面游去,犹如“夫妻床对打架床尾和”一样,五皇子看得没劲了,又回来:“没看过,姑姑在?哪儿看的?”

“宫外啊,很多?地方都有,最?精彩的是四?方楼。”

“哦,我?没去过宫外,但我?常悄悄让太监们给我?带宫外的糖葫芦,可好吃了!”

羡容摸摸他的头?:“一个糖葫芦而已,宫外好吃的好玩的多?的去了,下?次出宫,我?给你带两只斗鸭进来。”

“真的?”五皇子听进心里去了,马上问:“姑姑可别骗我?,你什么时候出宫?”

“呃……”羡容想了想,看着远处的天?空叹了口气:“先看情况吧……”

“那?姑姑一定记得,出去就给我?带好玩的进来。”五皇子不放心道。

羡容点点头?:“放心,我?记得,一言为定!”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卖声,隐约听着,正像是喊着“卖糖葫芦——”。

五皇子听了会儿,立刻道:“听,卖糖葫芦的又来了!姑姑,我?先离开一会儿,我?得找太监帮我?去买!”

“行,顺便给我?带两根。”羡容道。

“好!”五皇子说着就要往外跑。

嬷嬷连忙劝:“殿下?这一整天?尽吃些零嘴儿,可不能再吃什么糖葫芦了!”

五皇子自然不听,拔腿就往远处跑,嬷嬷端了荔枝,连忙追上去。

“卖糖葫芦”的声音渐渐靠近,方方道:“这是在?哪儿叫卖呢,听得真清楚。”

平平回答:“宝格街吧,瞧方向是这里,不就在?宫墙外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羡容这才意识到她想要去的宫外与自己就只一墙之隔。

而且这里就是个池子,平时没什么人?来,白天?这会儿都没见到一队侍卫,晚上更不必说了,估计整夜都只巡逻个两三次。

池子旁边有条路,路边靠水是奇石造型,另一边就是宫墙,宫墙有点高,但恰恰好,水边还种了一棵树,一棵高大的槐树,她爬槐树可是很拿手的。

就这棵树爬上去完全不在?话下?,上去后,借助点工具和轻功,完全可以跳出宫墙外。

秦阙不让她出宫,但跑出去玩一玩是没问题的,羡容为这个想法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终于有事可干了。

当晚她开始计划,第二天?找了身宫女的衣服和慈宁宫的腰牌,准备行动,却在?等平平睡着时不小心自己睡着了,直到第三天?晚上,她才成功偷溜出来。

一个小宫女,又拿着慈宁宫的腰牌,一路都很顺利,畅通无阻就到了荻花池旁。

四?下?果然无人?,她马上就往宫墙旁那?棵槐树而去,在?树下?看了看,她先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大石头?上爬,准备爬上石头?,再去爬树。

结果才爬上石头?,还没站稳,便觉岸上似乎有阵脚步声,正欲抬头?看,一道白影一晃,她便被一阵强力将推入了池中。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准备,只因惊慌而失声叫了一声,随后身体便掉落水中,迅速下?沉,水往身体里灌,极大的不安与恐惧浮上心头?。

挣扎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学过凫水的,便连忙努力着在?水面浮出头?,还没看清岸上的人?影,便见那?人?抱起?一块石头?往这边砸了过来。

老?天?爷,她只是会一点点水,可没怎么练过,心里想要躲,水里功夫却慢了一截,只见那?石头?迎头?朝自己砸来,她一歪头?,石头?“砰”地一声落在?了她身旁,吓得她“啊”地尖叫一声。

来不及多?想,她只能拼命往岸边游。

那?岸上的人?又朝她砸来一块石头?,好在?没砸中头?,却砸在?了她胳膊上,虽然有水的阻力,却仍是疼得人?龇牙。

没办法,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砸死了,此时再顾不上隐蔽,她大喊道:“救命,救命——”

秦阙此时还没睡,在?夜色下?走了一圈,正要回紫宸殿,却隐约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啊”的惊呼,竟像是羡容的声音。

再听一声,果然是她的声音,这一次是喊的“救命”。

声音从荻花池那?边传来,他连忙往荻花池那?边赶去,等他赶到时,正好看到一队侍卫赶到荻花池边,一半往远处去追一个白影,另一队留在?了岸边,要去拉水里的人?上来。

那?水里是个女子,宫女打扮,但看身影便知是羡容,正吃力地往岸边游。

侍卫见到他,立刻道:“陛下?!”

秦阙疾步走着,一边迅速脱下?外衫,一边到岸边去,弯腰伸出胳膊,将水里的羡容拉起?来。

好不容易爬上岸,羡容累得趴在?地上大喘气,此时身上被裹上一件衣服,那?帮她裹衣服的人?却离她太近了些,还迟迟没拿开放在?她肩上的手,她正要推开这笨手笨脚的侍卫,一抬眼,却对上了目光清冷的秦阙。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又是生气,又是讨厌,还有心虚害怕,以及此时的庆幸,最?后她目光变幻数次,扭开了脸。

秦阙将衣服往她身上一裹,将她横抱起?来。

羡容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听他问侍卫:“怎么回事?”

侍卫立刻回:“回陛下?,臣等过来时远远看见有人?在?水里,还有个白衣人?在?往水里砸石头?,臣等便大喝一声,立刻往这边赶来,那?白衣人?见了臣等,马上往那?边逃去了,臣等跑近了才知水里的是羡容郡主,那?人?也已派人?去追。”

“今夜之内,务必将人?找到。”

“是。”

秦阙吩咐完,便抱了羡容往雨盈馆去,此时此境,羡容也不说什么了,在?水里扑腾那?么久,她累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胳膊还疼,只能任凭他抱着。

雨盈馆却还不知这边出现的事情,仍是一片悄静,直到太监通报,丫鬟们才慌张出来,见到在?秦阙怀里淌水的羡容,都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秦阙吩咐身后太监:“去叫御医。”

羡容先是没反应过来,待太监回“是”,她才着急道:“不用不用,我?不用看御医,我?一点事没有!”

这会儿她休息了一路,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秦阙看她一眼,她心虚,却强作镇定道:“说不用就是不用,我?最?讨厌看大夫了!”

秦阙没出声,将她抱到了房中,先放在?榻上,然后看着她问:“告诉我?,怎么回事。”

平平方方等人?过来给她换衣服,她盯着秦阙道:“你先出去,让我?换完衣服。”

秦阙盯她一眼,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次间。

但方才他已经看清她的宫女打扮,腰间还挂着慈宁宫的腰牌,又是一个人?,夜半往荻花池那?种地方去,显然不是干什么好事。

里面方方道:“郡主这儿怎么青了?”

秦阙回头?看一眼,正好见到羡容朝方方比“嘘”的手势,待看到他,才赶忙将身上的毯子往光裸的肩头?拉了拉。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宫女进来禀报道:“陛下?,人?被抓到了。”

这么快?听见这话,羡容关心地探头?往外看,秦阙看她一眼,静默着出房间去了。

院中,侍卫押着人?候在?外面,秦阙一看,那?人?正是张贵妃。

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以侍卫瞬间就抓到了。

她穿一身素衣,披着斗篷,一脸决然地看着秦阙。

既然是张贵妃,那?一切便明了了,并不稀奇。

秦阙问:“对付不了朕,就去对付羡容郡主?”

张贵妃咬牙道:“你杀我?儿子,我?自然要杀你的儿子,你这种人?,活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

秦阙冷笑一声,没有与她争辩的念头?,只吩咐身后太监道:“赐死。”

说着转身进了屋。

屋内羡容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也被扶到了床上,着寝衣盖上了被子。

眼下?是六月天?,但夜里泡湖水,又湿着衣服吹了半天?风,还是有些冷。

羡容拿被子裹着身子,见他进来,忍不住问:“那?人?抓到了?是谁?”

秦阙回道:“张贵妃。”

“是她?”羡容大惊:“我?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她要这样背后下?阴手?气死我?了,当时要不是我?去爬石头?了没看见——”

意识到自己泄露太多?,她不说了,默默咬牙,随后道:“她人?呢,我?要见她,太阴险了太歹毒了,我?绝不善罢甘休!”

“被赐死了。”秦阙应着,到了床边,示意平平等人?退下?。

羡容还没回过神来,便听他道:“现在?该你说说今晚的事了,夜里扮作宫女去荻花池做什么?”

第 54 章

推自?己的人都?找到?了, 羡容知?道编谎话也编不了,索性扬起?下巴,抬头道:“这很难猜吗?出宫啊, 被人下阴手算我倒霉,但我肯定要出去的!”

她瞪着眼与?他对峙,一副“要死?就死?, 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他的确着急生气, 却心知此刻不能说任何狠话, 一旦激怒她, 她一定要说她没?怀孕,都?是骗他的,那时他又该如何应对?

羡容一副防备姿态等着他, 他却是久久不动, 最后坐到床边道:“哪里伤了,给我看看?”

语气竟一下子温和起?来。

羡容一是意?外,二是怀疑他有什么阴谋, 便?道:“小伤,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 那就让御医来看。”他道。

羡容没?办法, 只好妥协:“行行行,就胳膊, 一点小伤。”说着将被子掀开, 撸起?袖子。

伤在臂膀上,被石头砸得一片青紫,虽没?破皮, 但那伤在映着白皙娇嫩的皮肤,尤其显眼。

“就说没?什么好看的, 哪用得着请御医。”她嘀咕。

秦阙将她伤看了很久,想去摸一摸,又怕弄痛她。

“疼吗?”他问。

羡容回答:“一点点,当?时很疼,现在都?过了,不碰还好。”

秦阙看向她的头,“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羡容摇头,收回胳膊,放下袖子:“没?有。”

秦阙满面凝重。

眼下的确是小伤,可?当?时那样的情形,分明?是要命的,万一被砸到?头……

他眉目一凛,想到?张贵妃已赐死?,无法再严惩了,最后只能看着她严肃道:“从今晚起?,我会派人守住雨盈馆,你若出去,他们也会全?程跟着。”

“凭什么,你这是软禁我!”

“你……”秦阙深吸一口气,抿唇半天?,最后道:“随你怎么想,但此事已定。”

羡容瞪他,最后一咬牙:“我知?道你是宝贝你的龙种,实话告诉你吧……”

“你要真不想有人盯着,就别?半夜跑出去,我也是……”他顿了半天?,“担心你。”

羡容终于不说话了,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最后道:“你真要赐死?张贵妃?”

“自?然。”

羡容总觉得有些吓人,又问:“她为什么要推我?她是要杀我?”

秦阙回答:“因为我,她要杀你腹中的孩子。”

羡容恍然大悟,郁闷道:“果然有孩子就没?好事儿。”说完,见他盯着她,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不情不愿闭嘴,最后道:“行了,陛下走吧,我这儿没?事了,要睡了。”

“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他回。

羡容一惊,她如今对他很是恼怒,自?然不愿意?,立刻反对:“不行,你去你自?己那儿睡!”

秦阙本就因今晚的事憋着火,此时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不行?你是我的女人,我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谁是你的?你搞清楚,你要是薛柯,你就是我招回家的赘婿,你要不是薛柯,我们就没?关系,就算你做了皇帝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秦阙不说话了。

她轻哼一声:“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就算我要……要生下孩子再离宫,那也只是生孩子的事,我们是没?关系的,以后你就不用来找我了,我不是你的皇后,更不是你的妃子,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秦阙静静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揽至身前,狠狠吻住。

他想,怎么叫没?关系?他们明?明?是夫妻。

他们缺的,只是真正的夫妻关系,还有一个?真正的孩子。

羡容发现他抱自?己特?别?紧,比以往每一次都?紧,挟住她唇舌,几乎要让她窒息,而且他竟扯开她衣服,将手往她衣服里面而去。

她下意?识就反抗挣扎,却发现他力气真大,自?己竟完全?争不过,反倒被他轻而易举推倒在床,制服在身下,然后……

便?是一些奇怪的事,他扯了她寝衣,拽了她胸衣,完全?覆在她身上,一手扣住她头,让她只能被动承受一切,甚至他的手还一路往下……

她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本能地惊慌恐惧,最后心一横,在他终于松开她的唇,吻向她胸口时朝他道:“秦阙,你再动试试?”

秦阙停了下来,面前是她狠绝的脸,还有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正抵着他喉咙。

他陡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竟然想……强占她吗?竟没?想过这样的后果?除了这片刻的征服,还能有什么?

以她的个?性,那样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是什么原因,让他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她的匕首他倒并不怕,不用想就知?道她没?杀过人,就算此时表现得再狠,她也很难真正将匕首扎下去,而只要她有半分犹豫,他就能在她动手前拦住她。

好在,他的理智重回大脑,默然松开她,起?身整了整衣服,站到?了床边。

羡容也拿被子遮住自?己,仍用匕首对着他,咬牙骂道:“下流!”

秦阙竟觉出几分尴尬,别?开头避过她的目光。

羡容恼怒道:“你想做什么?你们秦家人怎么都?爱干这种扒人衣服的事?”

秦阙不明?白她说的“都?”是什么意?思,直到?想起?秦治,想起?秦治曾将自?己抓到?太子府要扒自?己衣服……

他不由轻咳一声,一边掩饰着尴尬,一边支吾着问:“有没?有……碰到?你的伤?”

羡容冷哼:“要你管,少装模作样!”

“我并非装模作样,我……”秦阙说着叹了声气,语气更加软下来:“我并非不让你出宫,但就算要出去,也不能一个?人出去,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出去,行么?”

“你和我?”羡容狐疑。

秦阙正色道:“胎儿还小,自?然要当?心,朕不盯着你,出了问题怎么办?”

羡容脸上一阵不自?然,将手上匕首拿了下来,想了想,问他:“你在北狄有孩子吗?”

秦阙一副气闷的样子,立刻道:“自?然没?有。”

“你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在北狄生几个?呢?”羡容问得一本正经。她是真不明?白,照理他年纪也这么大了,身为战神,也不是弄不到?女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孩子,以至于这么稀罕她腹中这个?“孩子”。

秦阙到?床边来坐下,她又想拿起?匕首,却被他提前捏住了手腕,然后将匕首拿出来,扔到?了床尾。

羡容正不服气,要拿回匕首,怕他再来刚才那么一下,他却只是看着她缓声道:“我不喜欢北狄女人,更不喜欢北狄女人生的孩子,只想要中原女人的孩子,不行么?”

见他没?再有其它举动,羡容暂时放弃了拿匕首,也理解了他的话:他肯定是一早就想好要回来争皇位的,如果在北狄留下几个?有自?己血统的孩子,又不好带回大齐来,确实很麻烦。

她忍不住问:“那你也没?娶北狄老婆?”

秦阙静静盯着她,清清楚楚道:“没?有,没?北狄孩子,没?北狄老婆,也没?有北狄女人。”

“哦。”

秦阙却反问:“如何?很失望吗?”

“那倒也没?有。”羡容想了想,自?己好像不只不失望,还有点点高兴。

她不作声了,秦阙顿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刚才是我不对,以后绝不会了。”

“你是想干嘛呢?”她很疑惑地问。

说话间?,她已经忘形,胸前的被子掉了下来也不知?道。

秦阙轻咳一声,不由得挪开目光。本以为刚才只是一时失智,没?想到?此时她竟又轻而易举将他那种冲动与?欲念勾了起?来,他又想……

怕自?己又冲动,他立刻站起?身来:“行了,今晚之事看在胎儿的份上朕便?不追究,你好好休养,过几日朕自?会带你出去,但这两天?绝不可?再出状况。”说完未待她回话就匆匆离去了,竟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似的,再也不说要留下来睡的话。

羡容见他离开,马上去将床头的匕首捡了回来。

如今她是发现了,这匕首就是用来防他的,因为他时不时会发病。

没?一会儿平平方方进来,正要问她话,却见了她匕首,吃惊道:“郡主拿刀做什么?”

说着要将匕首拿过来,却见羡容将匕首放回了枕下:“不做什么,你们别?管。”说着吩咐:“快去给我再拿身衣服来,简直有病!”

后面的话,显然是在说秦阙。

平平不知?她说的什么意?思,到?她将被子掀开,才发现她里面衣服竟然都?被扯开了,胸衣的带子也断了,这……

不会是皇上弄的吧?

这明?显被扯掉的衣服、郡主身边的匕首、刚才皇上出去神色并不好的脸,平平在脑中描绘出一段惊心动魄的场景。

事情真是她想的那样吗?如果是那样,那郡主怎么还能好好待在这里?怎么好像是皇上被气走?

……

因为夜里的意?外,羡容倒真的老实了几日,果然等她胳膊上的淤青养得差不多时,秦阙也兑现了承诺,带她出宫去。

她兴冲冲就换上最轻便?的衣服,拿上鞭子出去。

她出门向来习惯骑马,秦阙却不让,要她坐马车。

坐马车就坐马车,只要能出去就行,她也不挑。两人共乘一车,她在车上兴冲冲问:“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秦阙反问。

羡容有些犹豫:“我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吗?四方楼?”

“兰琴阁怎么样?”他问。

羡容心虚地一笑:“什么兰琴阁,我也很少去那里,那里也就斗禽好看一些。”

秦阙不说话了,羡容料想他就是挤兑自?己,便?说道:“要么去四方楼,要么我回家。”

秦阙仍未说话,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其它什么意?思。

等马车停下来,羡容往外一看,竟真看到?了兰琴阁的牌匾。

她不敢置信看向秦阙,“你这是做什么?”

想了想,小心问:“你想物色个?男宠啊?”他爹喜欢男宠,说不定他也遗传到?了?

秦阙脸上生生腾上几分怒意?,最后深吸一口气,回道:“你不是说这里斗禽好看么?”说着从马车内出来。

羡容还在出神,见他下去了,想着来都?来了,不进白不进,便?也下车,秦阙早已在外面伸手欲接她。

她摇摇头:“不用!”说着豪爽地跳下车,仿佛为了显示自?己不是那等娇弱女子。

秦阙再次深吸气。

羡容走在前面,要进兰琴阁,竟还被拦住了。她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人人能进的,要么是熟人,要么有这儿特?制的牌子,她前两次来都?是长公主带来的,这次没?有长公主,别?人竟不认她。

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敢大声嚷嚷自?己是羡容郡主,赶紧放自?己进去,为难之际不由回头看秦阙,却见他拿出一块雕花带编号的金漆木牌,那门口守卫检查一番,表示核对无误,放两人进去了。

羡容大吃一惊,一脸惊疑地看向秦阙。

想了半天?,终于问:“你上次真是因为有案子才进来的吗?会不会是你先?进来,才发现有案子?”

第 55 章

秦阙回过头来, 将她拽到身前,低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声色犬马?”

“什么声什么马, 我怎么了,你?都和红烟那样了,我不能来找人聊聊天吗?”她虽不知声色犬马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更?何况还有个“色”, 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秦阙不说话, 拉着她上了二楼。

下面正斗鸭,两人在楼上就座,秦阙道:“看吧。”说着逡巡四周, 一副慵懒的样子, 好像对斗鸭完全不感兴趣。

羡容觉得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很扫兴,但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下面两只鸭子正是她熟悉的“旋风腿”和“花将军”, 两只还从未对战过,她太有兴趣了, 立刻就将椅子往前挪了挪, 趴在栏杆上给“花将军”助威。

一刻之后,“花将军”胜了, 羡容很开心?, 往下面扔了个碎银打赏。

下一场是斗鹅。

羡容忍不住向秦阙解释道:“这只胖点的叫‘金翅大侠’,非常擅长展开翅膀飞起?来啄对手,另一只又瘦又丑的叫‘夜叉王’, 这个可厉害了,虽然?瘦, 但打起?来就不要命,‘金翅大侠’肯定不是它对手。”

秦阙看看台下的两只丑鹅,又看看她,问?:“这么清楚,你?来了几次?”

羡容不说话了,半晌才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那个青霜?”秦阙语气里有些阴阳怪气。

羡容回过头来,“你?有完没完,我可没说要来,你?带我来的,青霜怎么了,青霜可有意思了!”

话音落,一道声音道:“哟,你?怎么也?在这儿?想你?家青霜了?”

羡容回过头,意外见到一个其实并不意外的人:长公主?。

长公主?身后跟着她最喜欢的那个惊云。

没等她说话,长公主?便一边看了秦阙一眼,一边坐到了羡容身旁:“在这哪儿找的小心?肝,长得好,还怪有味道的。”

这种味道,是一种不同于风尘男子、不同于普通男宠小倌的真正的男人的气质,甚至还有几分?威严、锋利与王者霸气,连她看了都觉得心?痒。

羡容看看长公主?,又看看面若冰霜的秦阙,怔了半晌没说话。

长公主?却似乎对她带来的“小心?肝”很有兴趣,又转头问?惊云:“这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吧?”

惊云带着笑:“夫人,不是。”

说话间?,瞟了一眼秦阙,心?里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是这兰琴阁的头牌了,对上这个人,却不由?得惧怕,只觉得,他不像是和自己同职业的人。

“我就说眼生。”长公主?看向羡容。

羡容这才走完反射弧,问?:“长公主?……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怎么了?”长公主?一边问?着一边奇怪道:“倒是你?,我好像听说你?进了宫啊,怎么还能跑这儿来,你?到底做不做皇后的,皇上他……不管你?啊?”说着她又看一眼秦阙。

羡容问?:“长公主?,皇上他不是你?弟弟吗?”

长公主?叹了声气:“算是吧,我倒希望他不是我弟弟,你?知道,我得罪过他。”

“我的意思是,你?的弟弟,你?不认识吗?”

长公主?摇摇头:“这都多少年了,不一定认识吧,他是秦治的亲哥哥,若是两人长得像,倒有可能认得。”

“他们长得不像。”羡容道。

长公主?对这些不在意:“行?了,别说他长什么样了,我就问?你?,你?现在怎么回事呢,没进宫吗?”

“进了。”

“那怎么在这儿?我不带你?,你?怎么进来的?”

“皇上带我进来的。”

长公主?一惊:“皇上?那皇上人呢?”

羡容看向秦阙。

长公主?的脸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惶恐,许久都不曾侧过头去。

身后也?一直无声无息,半晌长公主?才一边回头,一边缓缓站起?身,口齿打颤道:“皇……皇上……”

秦阙回答:“皇姐坐。”

长公主?知道他们两人既然?是这样出来,想必是隐瞒身份的,不便在此透露引人注目,便乖乖坐了下来。

想了片刻,连忙解释:“方才,我就是看皇上英武,气宇不凡,所以?才……”

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无妨,只是皇姐以?后不要再带羡容来这种地方了。”秦阙淡声道。

长公主?不由?看向羡容,羡容很快回:“我没和他说,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长公主?再次无言。

好在这时,一人急步走了过来,朝秦阙既谨慎又敬畏道:“小人见过公子,外面繁杂,不知公子是否要入内坐坐。”

秦阙看向羡容:“你?先在这儿看着。”说着站起?身来。

羡容这会儿明?白了,他过来果然?是有事的,带她来只是顺便。

顺便就顺便,她挥一挥手,示意他快走,并朝下喊道:“夜叉王,上!”

秦阙与那人一起?走了,长公主?想了想,问?羡容:“皇上是来见翟十三的?”

羡容扭头问?:“谁是‘翟十三’?”

长公主?回:“这儿的东家,我母后的侄儿。”

羡容对这些不感兴趣,不问?了,只去看下面的“金翅大侠”大战“夜叉王”。

长公主?又问?:“你?会做皇后么?近来怎么没音了?”

羡容回答:“不会吧。”

长公主?叹了声气:“料也?不会,皇后哪能来这种地方,但……妃子也?不能来吧?”

她疑惑起?来:“皇上怎会带你?来这里?”

羡容因她这疑惑突然?有了灵感:“所以?皇上这意思是,我不会做皇后,也?不会做妃子?”说完一阵庆幸:“这可真是太好了!算他还有点良心?。”

长公主?看了她许久:“你?的意思是,皇上没这样安排,你?也?不想做?”

羡容用她脑袋瓜里仅剩不多的位置想了想:“大概是这样。”

两人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直到斗禽结束,幻戏也?结束,重头戏角抵来了,也?是男人裸着上身,只穿条裤子,竟又有个新面孔,生得极其魁梧,看着好像十分?勇猛有力。

她们都不说话了,专心?看着下面,没想到就在这会儿,羡容肩上一沉:“好了,该走了。”

羡容回过头,就看到了秦阙。

长公主?立刻道:“皇上。”

秦阙朝她回:“皇姐在这里继续看。”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了羡容。

羡容一边掀他手,一边仍然?看着下面:“干什么呢,他们才要开始。”

秦阙不管不顾,沉声道:“你?是有夫之妇。”说着将她拉往楼梯口。

羡容无奈下楼去,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宫,能得自由?,她想看多久看多久。

出了兰琴阁,羡容嘟着唇,一脸不情?愿。

秦阙道:“今天白云寺好像有庙会。”

羡容一听就不拉脸了,立刻道:“那赶紧去呀,晚了庙会都散了!”说着五步并作三步奔到马车前,利索地爬上了马车。

秦阙在后面看着她叹气,这会儿她把自己“怀孕”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上了马车,秦阙端正坐在马车尾,羡容坐在一旁坐板上,从窗口看向外面。

秦阙问?:“你?与长公主?相熟?”

羡容点头:“也?有别的一些熟的,但她们没出嫁的就忙着绣花,读书,看账本什么的,出了嫁的更?忙,很少出来,难得碰上一回,就长公主?最闲。”

当然?闲,那是寡妇,还是个不想着再嫁、只浪荡度日的寡妇。

秦阙道:“以?后换个人玩,离她远点。”

“为什么?”羡容问?。

秦阙抿唇,眉目冷峻道:“没有为什么,让你?离远点就离远点。”

羡容最讨厌他这种处处限制她的态度,不在乎地轻哼:“要你?管。”说着大概是想到哪儿都被他管,脸上又带了些微恼,扭过头去不理他。

秦阙无奈,怕又惹她不高兴,只好解释道:“她名声差,如今许多人都知道她不守妇道,浪荡不堪,显然?别人并未冤枉她,她的确如此,你?与她在一起?,别人会怎样说你??”

“她驸马都过世了,她又不再招驸马,还要守什么妇道?”羡容替长公主?抱不平,随后道:“再说我名声也?不好啊,我既然?能和她玩一起?,证明?我和她一样的,谁也?不用嫌弃谁。”

这会儿轮到秦阙生闷气了,半晌才道:“她驸马过世了,你?夫君也?过世了吗?”

羡容想说“你?不是我夫君”,但想着每次这么说他都不高兴,他好像就是要管着她,如今他为大,自己也?就别找不痛快了,便忍着没回嘴。

秦阙看着她脸色,好一会儿语气又软下来:“至少,不要与她一起?去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

羡容假装没听到。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听自己的。

他甚至能妥协她和长公主?一起?,能带她来看她喜欢的斗禽戏,只是让她不要再见那些出卖色相的男人,这也?不行?么?真依他的意,他恨不得她好好待在他身边,什么男人都不见。

就在他气闷时,羡容看着窗口道:“看,有耍猴的,我们这就下去吧!”

秦阙这会儿知道,她已经忘了刚才的争论?。

外面一阵锣声,猴戏要开始了,他点点头,还没说什么,羡容就已经跳下车去,兴冲冲看着地形,要找一个好位置。

秦阙在她后面,哑然?失笑。

她就是如此,永远能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永远有着动人的生机,如一团火一样。

前面羡容挤不进人群里面了,听着猴戏已经开始,急得不行?,最后四?处看看,看到旁边有棵梧桐树,当即便攀上树干,身手矫健地爬了上去,坐到了其中?树杈上。

往耍猴人那边看了一眼,她朝树底下的秦阙道:“这儿好,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秦阙无奈,看看周围,犹豫片刻,随后身子一动,如影子一样飘到树干上,下一刻就坐在了她身旁。

羡容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半晌才想起?他的身手她曾领教过,鬼一样的快,根本就不用她拉。

第 56 章

猴戏开始, 耍猴人牵了三只猴,令猴儿表演,那?猴子?生得小, 却神似个小老头,站在那?里?或负手而立,或是缓慢踱步, 然后听从耍猴人的指令做各种动作, 尤其?可爱, 旁边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看得哈哈大笑。

羡容也笑,才开始就和秦阙道:“这耍猴人耍得好,我待会儿要赏他钱。”

秦阙没出声, 只是静静看着。

算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猴戏。

小时候在宫内看不到,后来到了北狄苦寒之地,那?里?只兴骑马摔跤, 并不兴中原这边的各种戏法。

本以为自己早已过了看这种热闹的年纪,可看着?小猴子?的表演, 听着?身旁“咯咯咯”的笑声, 到那?小猴子?夺过耍猴人的鞭子?反过来教训主?人时,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没多久猴戏就结束了, 耍猴人拿着?只木碗向周围人讨要赏钱, 要了一圈,总算得了几个铜板,不算空手而归, 但也不算多。

羡容朝那?边道:“老头儿,你过来。”

耍猴人大概心情不好, 又听一个小姑娘叫他“老头儿”,心情更不好,只朝这边瞥一眼,没理,转头去收拾自己的家伙什。

羡容也没生气,从怀中拿出两粒碎银来,对准他手中的碗,“咚”的一声就准确地扔进了他碗中。

耍猴人见了碗里?的碎银,又惊又喜,往这边看,得知是她,连忙端了碗过来,在树下看羡容一眼,感激道:“多谢姑……”顿了顿,随后道:“多谢夫人,多谢郎君。”

羡容摸了摸自己垂下来发辫,轻哼一声,跳下树往白云寺内走去。

庙会有各种平时没有的小玩意儿,羡容每个摊子?都去看看,只是买得并不多,她也算是热热闹长大的,再新奇的东西都买够了,一般的并不会买回去。

直到看到有人卖斗鸡,她想?买,羡阙却不让,嫌这东西进宫太?玩物丧志。

眼看她又要生气,秦阙看着?前方道:“要不然,我给你买一只鸟回去?”

羡容回过头,看到前边有个买鸟的摊子?,光是鹦鹉就占了一半的地方,不由摆出一脸不屑:“我才不要什么鸟,今生今世我只喜欢小欢一个,除非你能把它还?回来。”

秦阙顿时没了话。

羡容往前走,经过卖鸟的摊子?,摊主?是对夫妻,大娘朝她道:“姑娘,买只鸟吧?”

话音落,里?面一只鹦鹉道:“买只吧,习只吧——”

刚刚还?发誓不买鸟的羡容不由停下步来,看向那?只鹦鹉,那?鹦鹉还?怪好看,一身黄绿交杂的羽毛,此时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好不欢快。

秦阙也过来,大娘早在两人看斗鸡时就看到了两人,此时问?:“这位公子?是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秦阙,一时拿不准该怎么称呼秦阙。

羡容道:“他是我哥。”

秦阙转头来看她一眼。

大娘不知,赶紧道:“你哥说的对,买斗鸡太?吵,又脏,还?得被?爹娘数落,鸟多好,又好看又好听。”

羡容看着?那?只欢快小鸟。

大娘一边笑着?一边将鸟笼拿到前面来,“这是我这摊子?上最能说会道的鹦鹉。”说着?朝鹦鹉道:“叫小姐,叫公子?——”

鹦鹉道:“小姐——”随后又看向秦阙:“小兔崽子?——”

秦阙怔在原地,大娘急得拍了鸟笼一下,连忙向他解释:“不不不,这是它瞎学的,就今儿个有个男人,在这儿打?孩子?,不知怎么它就听了进去……”

她还?在解释,羡容就已哈哈大笑,朝秦阙道:“买吧,我就要这只,我给它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小缺,你别误会,不是你那?个阙,是缺德的缺。”

秦阙没说话,大娘也不知说什么,最后看向秦阙尴尬地笑:“要,要笼子?吗?带笼子?的话,二两。”

秦阙虽是沉默,却还?是将钱拿了出来。

大娘大概是见他掏钱干脆,又接着?说:“要不再买一只吧,两只不孤单,更好养活。”

秦阙也不多说,只道:“那?就再来一只。”

大娘便喜滋滋又给放了一只同样花色的鹦鹉在鸟笼子?里?,笑道:“这只便宜一些,只要一两,正好和那?只是兄妹呢!”

羡容正好去旁边买荔枝水喝,秦阙看看那?边的她,又看看面前两只鸟,缓声回道:“不要兄妹,要夫妻。”

大娘愣了,心想?这从哪儿给那?鹦鹉配只雌鸟去呢?

倒是她旁边的男人反应快,很快就拿了另一只安静睡觉的鹦鹉过来,“那?就这只,这只和它是夫妻。”

大娘在旁边静默不语,秦阙倒也好糊弄,很快就付了钱。

新买的这只比较安静,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前那?只“小缺”仍是上蹿下跳飞来飞去,不时还?蹦出几个词,什么“富贵吉祥”,“大吉大利”,一听就是驯鸟人专门教的,羡容很喜欢,一直逗弄。

没一会儿,“小缺”似乎觉得无聊了,跑去啄那?只安静的鹦鹉,羡容教育道:“诶,你别欺负人家啊,以后就它给你做伴了。”说着?皱眉道:“我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只鸟是给我自己买的,理应我来取名。”秦阙道。

羡容一想?是这个道理,便问?:“你要取什么名?”

秦阙回答:“小容,容光焕发的容。”

羡容不太?满意这个名字,但因为自己先取了“小缺”,又没法拒绝,几次欲言又止,都找不到理由反对。很久之后,直到两人离开了庙会,她才陡然想?了起来:“容光焕发的容不就是我名字里?那?个容吗?”

秦阙回过头来:“嗯,是吗?”

“是,就是,不信你去查!”

秦阙看看那?笼中的鹦鹉,又看看她,一本正经道:“我倒忘了。不过它也有些像你,太?懒,它又睡了。”

羡容瞪他一眼,心想?这鹦鹉也是在自己手里?,自己回头再给它换个名字就行了。

太?阳要落山,两人乘上了马车。

羡容看着?笼里?的鹦鹉,去逗“小缺”,但“小缺”此时却不理她了,仍在笼中上蹿下跳,啄啄这里?,碰碰那?里?,最后踩到了“小容”背上,却被?闭目养神的“小容”掀了下来。

“小缺”不死心,又到“小容”面前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然后又往“小容”背上去,又被?“小容”躲开。

羡容奇怪道:“‘小缺’这是怎么了,就没安分的时候。”

秦阙并不懂鸟,但看着?这雄鸟的动作,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假装没看到。

羡容却问?他:“你说它这是干嘛呢?”说着?又朝“小缺”道:“你别再欺负它了,再欺负它我把你们分开放了。”

不知“小缺”是听懂了她的威胁,还?是被?“小容”拒绝太?多次,终于消停了,不再去招惹它,却还?是叽叽喳喳不安分。

等回了宫中,秦阙送羡容到雨盈馆前,羡容看着?心情不错,提了鸟笼就往院内走,随后朝秦阙道:“行了,你回去吧。”

秦阙看向笼只那?两只小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来,交待她道:“将这鸟好好照顾着?。”

羡容轻哼一声,没理他,自个儿进去了。

到她进屋去,平平方方见了她的鸟笼,听闻是在庙会上买的,不禁感叹:“白云寺的庙会最热闹了,连卖的鹦鹉也比平时的好看。”

羡容道:“还?有耍猴的呢,今日这人一起牵了三?只猴,那?猴可机灵了,我本来还?想?买对斗鸡的,要不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而问?平平:“我之前……是不是答应过五皇子?,要给他买对斗鸭的?”

平平点头:“是有这事。”

羡容一声叹息,看着?眼前的鹦鹉道:“忘的干干净净,我是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想?着?等下次出宫,一定?记得。

结果第二天,五皇子?竟自己找上她,给她带了一碗酥山。

这酥山竟比外面卖的还?好吃,里?面不只有沙冰,上面的奶酥,还?有蜜红豆、绿豆,糖渍莲子?,酥山做的也极美,形似山恋,上面点缀着?绿色的茶末和一朵小小的兰花,比四方楼的好看十?倍。

五皇子?得意道:“海月姑姑最会做酥山了,我特地让她做了拿过来的。”

羡容吃着?酥山,越发为自己的失信惭愧,转头看五皇子?新奇地去看那?两只鹦鹉,脑中灵光一闪,便道:“昨天我出宫了,本想?给你带斗鸭的,但皇上不让我买,我便买了两只鹦鹉回来,你一只我一只,这个小……”

她顿了顿:“这个欢快的给你,你自己给它取个名字。”

“真的?”五皇子?大喜,又问?:“真是送给我的?”

说出去的话,怎有收回的道理,羡容拍胸脯道:“就是真的啊,我骗你做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舍不得,就算要送,她也更想?送安静的“小容”,而不是活泼好动的“小缺”,但一来,送礼就要送好的,不能小气巴拉;二来,“小容”是秦阙自己买的,“小缺”才是他要送给她的,她只能送自己的东西,总不能送别人的东西。

五皇子?只是个孩子?,当然更喜欢闹腾的,见了“小缺”欢喜得不得了,又听它会说话,更兴奋了,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小容”本就不爱动,羡容随意弄了个衣服架子?让它站着?,将鸟笼和“小缺”都给了五皇子?。只是她不敢说这鸟名叫“小缺”,想?着?反正也才叫一天,换也就换了。

五皇子?得了鸟,十?分欢喜,又认真听羡容教他养鸟要决,在雨盈馆玩了大半天,开开心心提着?鸟笼回去。

才出雨盈馆几步,却意外见到了秦阙。

五皇子?如?今最怕的就是他,特别是海月姑姑还?总说秦阙会杀他,一见之下,顿时就小脸惨白,战战兢兢让到路边,恭声道:“皇上。”

秦阙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鸟笼。

鸟笼他眼熟,里?面的鸟他也眼熟,甚至能认出来它就是“小缺”。

他走到五皇子?面前,站定?,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第 57 章

五皇子连忙回答:“鸟……一只鹦鹉。”

“哪儿来的?”秦阙问, 声音沉静得可怕。

“羡容姑姑给的。”五皇子老实回答。

“她给的?”秦阙竟又重复问了一句。

五皇子低着头原原本本道:“姑姑说昨日出?宫了,特地给我带的……她一只,我一只……”

这?句回答后, 等待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随后秦阙便走了,没留一句话。直到他身后的侍卫都走了老远,五皇子才?敢抬起头来?, 长喘了一口气, 只觉手上的鹦鹉都老实了不少。

秦阙进了雨盈馆, 脸色阴沉至极。

羡容正?交待着平平, 让她和五皇子旁边的姑姑学学做酥山的手艺,听闻秦阙过来?,也?没起身, 只闻他:“你来?干嘛?”

秦阙到她放着的那座衣架旁边, 看了看上面小心翼翼歇着的“小容”,这?衣架的木柱粗了些,“小容”抓不住, 在上面颤颤巍巍,时?不时?要稳一下?身形。

秦阙问:“另一只鸟呢?”

羡容随意道:“送人了。”

“送谁?”他问。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 但?他没看她, 仍静静看着面前的“小容”,整个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语气更是冷如冰霜, 简直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羡容一算时?间?,他来?时?可能正?好和五皇子碰上。

便敞开道:“送五殿下?了呀,我在这?宫里也?没什么别的玩得好的人。”

言语间?透露着对进宫的不满。

秦阙此时?看向她, 沉声道:“那是朕买的。”

他少说了几个字:买来?送你的。

他没说,羡容却也?想到了, 那鹦鹉确实是他买的,买来?赔她的。赔的,姑且就算半个“送”吧,将别人送自己的东西再送出?去确实不太好,但?回头再想,这?还是他赔给她的,和送有区别。再也?她也?不可能认错,便嘴硬道:“你买的,你不是亲口说给我买的吗?给我买的不就是给我了?我不能想送谁送谁?”

“你……”秦阙说不出?话来?。

可心中却又极为恼恨,他没想到那样一对鸟儿,她竟转手就送了出?去。她真的就没有心吗,还是说,只是对他没有心?

他不知如何将心里的怒火与不满发泄出?来?,最后只厉声朝她道:“朕赐的东西,谁敢随意送人?朕现在便要收回,你即刻去将鹦鹉取回来?!”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才?不是那样的人!”羡容立刻道。

平平连忙回答:“皇上息怒,奴婢这?就去将鹦鹉拿回来?。”说着一边眼神示意方方拦着些羡容,一边赶紧往外跑,去拿鹦鹉。

羡容怒声道:“小气,不过是一只鸟,我们家里也?有许多?御赐的东西,太上皇的有,太祖皇帝的也?有,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还要收回的!”

方方赶忙跪下?解释:“皇上,原本郡主是很宝贝那对鸟的,可郡主又想起来?她答应过五皇子要送他一对斗鸭,出?宫去却忘了,五皇子今日偏偏来?了,郡主又好面子,就将鹦鹉送出?去了,实在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朕看是有心得很!”秦阙愤声道。

羡容马上承认:“对啊,就是有心啊,五殿下?聪明伶俐,还是我倒儿,我喜欢他,送他一只鸟怎么了?没有规定?说御赐的东西不能送人,要有这?样的规定?,那得所有得了御赐东西的都开罪,我还知道林丞相家那个十一郎拿御赐的金条去赌钱呢,襄阳王自己亲自拿了御赐的珍珠送给去年那个什么花魁了,全京城人都知道!”

方方在一旁拽羡容的袖子,羡容不听,最后道:“我看你是闲着没事故意找我的茬!”

这?时?平平终于提了鸟笼子回来?,急切道:“来?了,皇……皇上,鸟拿来?了,郡主她知错了……”

这?边平平在认错,那边羡容不屑地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丝毫没有错。

秦阙就是知道,自己就算有怒火也?是徒劳,他拿她没有办法,什么办法也?没有。

如许多?次一样,他转过身,一声不吭离开了雨盈馆。

在他走后,方方才?朝羡容道:“郡主你……你就不能忍一忍……”

羡容憋屈道:“我还没忍吗?没忍我早都出?宫去了!”

方方叹息一声,欲劝而?知道劝不住,平平道:“这?鹦鹉是皇上与郡主一起买的,郡主确实不该送人,还是送给皇上不喜欢的五皇子,换了是普通人也?要生气,更何况是皇上。”

羡容早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太好,但?她就是讨厌秦阙什么事都要管她,讨厌一点自由都没有,刚才?就不认错,此时?自然也?不会认错。

她走过去,往榻上一躺,“生气就生气吧,他越生气越好,回头见我烦,放我出?宫算了。”

她这?样破罐破摔,让身旁人全都没辙。

过了一会儿,五皇子身旁的姑姑却来?了,为那只鹦鹉的事,问羡容这?边皇上过来?都说了什么。

她之前就小心谨慎,此时?更如惊弓之鸟,哭着求羡容道:“五殿下?这?样的身份,本就要时?时?小心谨慎,没想到如今又犯下?这?样的错……郡主再怎么样也?身怀龙种,求郡主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不要让皇上怪罪殿下?……”

羡容知道她的担心,这?事也?是因自己而?起,答应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五殿下?有事的,再说可能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皇上他……也?不一定?会怎么样五殿下?。”

她也?很难想象,秦阙会对八岁的亲弟弟下?手。

太子宁王那些人,确实不是他们死就是秦阙死,那是没办法,但?五皇子真就是个孩子,他能做什么坏事,能存什么坏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海月姑姑,羡容躺在榻上唉声叹气,觉得烦心。

她也?的确担心五皇子,特别还是因为自己。

如果秦阙真去杀了五皇子呢?但?五皇子也?没找自己要那鸟,是她自己要给的。

唉,她真是个猪脑子,给什么不好,要给那只鸟。

直到入夜,她意识到这?事真的可大可小,秦阙真是皇帝,而?皇帝生气,是会要命的,她可以不计较自己的命,但?不能不计较别人的命。

于是她决定?去向秦阙认错,至少要和他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将气撒在五皇子身上。

到紫宸殿时?,意外地,秦阙就在窗边静坐,身旁也?没让人侍候,桌上放着酒,他就那么坐在窗边,一阵阵吹着夜风。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羡容觉得自己来?错了时?候。

但?来?都来?了,此时?再走,更加不好,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

秦阙反应有些滞后,似乎喝了不少酒,此时?只是转眼看她一下?,并?未说话。

她上前很伶俐的样子给他杯中斟满酒,开门见山道:“皇上,我错了,来?找你认错,我不该把御赐的东西送人,我还不该顶撞皇上,我……自罚三杯?”

说着她就拿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到他面前干脆地将酒一饮而?尽。

然后被辣得紧皱了小脸,“这?酒……也?太烈了!”她自己也?算酒量不错了,此时?却伸着舌头一边哈气一边看桌上:“皇上你这?,连个下?酒菜都没有,干喝呀!”

她于是默默忘了之前说的“自罚三杯”的话,假装自己已经罚完酒了,看向秦阙道:“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吧?”

秦阙问她:“之前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么?为什么又跑来?认错了?”

“就是……想通了呀,我向来?就是知错能改的。”羡容道。

秦阙问:“才?来?宫中几天,你就与五皇子那么好。”

“他是挺讨人喜欢呀!”羡容很快道。话到兴头上,又忍不住道:“他们说……你要杀五殿下?,应该不会吧?我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儿,对不对?”

秦阙将自己面前她刚才?倒的那杯酒喝下?,然后问:“你是因为他而?过来??怕我怪罪他?”

羡容想了想,最后决定?说实话,点了点头:“你猜对了,所以你不会动他吧?他身边的姑姑可吓坏了。”

秦阙笑了笑,笑得有些失落:“他真的很讨人喜欢么?哪里讨人喜欢?”

“可爱呀,又活泼,又聪明,还能说会道,一般的人都会喜欢吧。”羡容说着劝他:“其实你不把他看成皇子什么的,你就把他看成你弟弟,你也?会喜欢的。”

秦阙靠在椅子上,看向天上的明月。

“我不喜欢讨人喜欢的小孩。”他说。

“那是你自己奇怪。”羡容说完,将这?话在心里一琢磨,大觉不好,小心道:“你不会……真要杀他吧?”

秦阙转过头来?看向她:“你不想他有事?”

羡容连忙点头:“我当然是不想。”

秦阙语气平静:“好,我不会动他的,你不必担心了。”

“真的?”羡容这?会儿高兴了,又问:“那我呢?你也?不会动我吧?就……看在我怀了你孩子的份上?”后面的话,是越说越心虚。

秦阙却又笑了,不是冷笑,也?不像真心实意的笑,因为这?笑里透着几分无?奈。

羡容看不懂。

秦阙看着她夜色下?的柔静皎洁的脸,回道:“不会。”

他只是想抓住她,让自己余生有一点温暖,可讨人喜欢的人,注定?只会喜欢另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他能做的,只是把她绑在这?皇宫里,被她怨怪,将她唯一那点情?分都消磨掉。

羡容也?看着秦阙,对上他过分柔和的、略有迷离的眼神,以及如此温和的语气,她在心里分析一通,觉得他可能是喝醉了。

对,这?酒这?么烈,他不知在此喝了多?杯,而?且他脾气那么差,为人那么霸道,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因为他喝醉了。

但?不管是不是喝醉了,皇帝开口,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就得认。

于是她想了想,凑近他道:“皇上,我有个主意,皇上不是担心我腹中的龙种么?但?我在这?宫里实在憋得慌,总觉得喘不上气,难受,又总惹皇上生气,我就想,要不然皇上放我出?宫去,我在外面把孩子生好,再给皇上送回来?,怎么样?

“这?样……大家都好,我也?不必总惹皇上生气了,皇上放心,那孩子,我一定?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这?么说,也?就是碰碰运气,他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是无?本买卖,也?不亏什么,哪想到秦阙看了她一会儿,到她都觉得他其实很清醒时?,却听他道:“好,这?么想出?宫,那就出?去吧。”

羡容几乎要兴奋得尖叫,但?她忍住了,小心道:“真的?口说无?凭,皇上能给我立个字据吗?不,拟个手谕。”

秦阙不置可否,羡容已经赶紧起身,从他寝殿里找了纸笔过来?,还细心地帮他将墨蘸好,又将笔放到他手中。

秦阙拿着笔,看着面前的纸,沉默片刻,在上面写下?几个潦草的字:允羡容郡主出?宫。

这?字太草,羡容对着烛光看了好久才?确认是哪几个字,然后悉心吹干,小心收好,喜上眉梢走到秦阙身旁,关心道:“天晚了,你别这?么喝酒了,这?样喝不舒服的,怎么也?得垫点吃的,而?且这?酒也?太烈了。”

秦阙不出?声。

她又轻声道:“那我走了?我现在就走了?”

她倒想问问他是为什么这?么不高兴,要在这?儿喝酒,但?又怕待会儿他酒醒了,自己就走不了了,所以想速战速决。

秦阙没看她,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

她如获大赦,立刻道:“谢皇上。”说话时?还特地小声,怕大声惊醒了他,然后揣着那张纸缓缓后退,退到寝殿外才?转身,拔腿便往雨盈馆跑。

平平方方还在殿外等着她,见她匆匆出?来?,才?要问话,却听她道:“别问,一切等下?再说,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平平方方不及说话,便只能跟着她往前跑,好像逃命一般。

第 58 章

回到雨盈馆, 羡容吩咐所有人来收拾东西。

平平问:“郡主这是做什么?皇上说什么了?”

羡容拿出怀中那张纸:“看见没,得了旨意?,奉旨出宫。”

“出宫?出多久?”平平问。

羡容得意?道:“自然是想多久就多久。”

“怎么会呢?”平平仍然不解, 随后小声道:“那……孩子……”

“孩子在外面生好了再抱过来不就得了,他同意?了。”羡容道。

平平张了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这……也行?

“可是……”她?还要说什么,羡容不耐烦道:“可是什么, 没有可是, 出宫了一切都好说, 至少比在这儿好解决, 赶紧走。”

平平明白她?的意?思,在宫里也是假怀孕,在宫外也是假怀孕, 如果要扮流产, 肯定在宫外好扮一些。

可是她?之前明明想的是郡主身在宫中,假的成真的就好了,结果郡主却又要出宫……但以郡主和皇上相处的样子, 别说以假成真,说不定哪天就获罪了, 或是她?把事情抖搂出来, 那一切都完了。

就在平平犹豫时,羡容已经自己收好了几大?包袱, 她?没办法, 只好依命也收拾东西。

收到最后,剩了那只鸟笼。

方方问:“郡主,那这鹦鹉呢?”

羡容想了想, 她?们走了,这儿人也空了, 鹦鹉留在这里有没有人管还是两?说,便吩咐道:“带走吧。”

于是一行人带了行礼和鹦鹉,连夜出宫去。

她?是宫里的老熟人,又有手谕,轻易就出了宫,趁着月色敲响东阳侯府的大?门。

这边一行人进府,“咚咚呛呛”的响,那边王登王弼都听?到了动?静,一问,得知?是羡容竟半夜回来了,觉得不对,马上让人来问怎么回事。

羡容也不敢说自己怎样趁秦阙醉酒坑蒙拐骗回来的,便说是自己挑了个秦阙心?情好的时候,给他好说歹说,说要回来过段时日,这才得到了旨意?。

王弼虽有怀疑,但那手谕却是真的,由不得他不信。

时间?也不早,王弼想着她?是有身孕的人,就放她?去睡了。

当晚羡容还担心?秦阙酒醒后变卦,但第二天一整天平平静静,什么事也没有,第三天有朝会,大?伯和她?爹都去上朝了,也没带回什么消息,羡容便觉得秦阙还不错,说话算话,哪怕是醉话也认,于是就安安心?心?在家?玩乐了。

一连在家?玩了几日,遇到七夕,羡容与长公主以及其?他几位相好的夫人贵女一同在酒楼包了视野开阔的雅间?,上楼看花灯游街。

有人问长公主:“听?闻宫中有七夕宴,长公主怎么没去?”

长公主回道:“太后娘娘搭的台,唱曲的都是姑娘家?,我年纪大?了,就不去凑热闹了。”

太后便是小翟后,长公主虽是大?翟后的女儿,两?人是名?义上的母女,又是实际的姨侄,但因性情不和,关系也一般。长公主说的唱曲的姑娘家?,便是小翟后娘家?未出嫁的侄女。

说到这里,长公主看向羡容:“下个月是太后的寿诞,太上皇和皇上会一同出席,听?说……太后的侄女儿翟双双,会在宴席上跳《霓裳曲》。”

“哦,然后呢?”羡容看着楼下的花灯道。她?觉得就这么个事,应该不值得专门拎出来说,总有个后话吧。

长公主却笑:“都是我的姐妹,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了。”

羡容看看周围其?他人,有的人也和她?一样不懂,有的人明显懂了,却是懂了也装不懂。

直到下场,辛夫人悄悄和她?道:“傻孩子,长公主是翟家?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在提醒你,你再想想?”

羡容急道:“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辛夫人叹息道:“我也是猜,太后八成是想让那翟双双做皇后,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场合,那舞就是跳给皇上看的,你再想想翟

铱驊

家?的地位,你和翟双双,必然有一个人只能为妃。”

羡容想说:“我才不要为妃,我什么也不要。”

可这话没说出来,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秦阙他,有可能立那个翟双双为后。

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不会做什么皇妃,哪怕终身不嫁都不会。

对,她?就这样决定了,皇后她?都不做,皇妃就更不用说了,在外面逍遥自在不好吗?

决定是这样决定了,可她?还是不高?兴,十分不高?兴,一想到有人要做皇后她?就不高?兴。

最初她?以为是她?讨厌翟芷柔,所以连带讨厌那个姓翟的翟双双,但后来她?发?现不是,任何人做皇后她?都不喜欢。

回到家?中时,她?找到了自己不痛快的原因,她?是对秦阙生气。

“姓秦的真是个混蛋,三心?二意?,这才几天,就又挑了个皇后,他是没女人在身边就受不了么?”羡容一进房就骂。

平平听?了半天,意?识到她?是骂皇上,连忙劝阻:“郡主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去了往上面告发?。”

“哼!”羡容怒道:“告去好了,告了我当着他面骂,果然他们家?人都不是东西!”

“可这事只是道听?途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平平道。

“怎么没一撇,我看那一捺都有了,没有点眉目人家?能乱说?肯定已经定了!”羡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榻边踢脚:“说的没一句实话,无情无义!我还怀着孕呢,他竟然就一声不吭又娶一个!”

平平忍了半天,最后道:“郡主,你那个怀孕……不是假的吗?再说先前都说要立郡主为后,是郡主不同意?,还天天顶撞皇上来着。”

“我这里是假的但对他来说是真的啊!我不同意?他就能……”大?概是自己也觉出几分没道理,羡容结巴了一下:“就能这么快人都挑好了吗?这也太快了,再怎么样也要和我说一声吧!我看他就是等着这天呢!”

“挑好了,挑好了!”小缺在一旁叫。

羡容拿起?榻边盘子里一颗花生米扔了过去:“挑你个头,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得亏我没怀孕,我要真怀了,明日我就去打了,气死你这个混蛋!”

小缺躲过了那一颗花生米,又跳着叫道:“气死你,气死你——”

羡容忍无可忍,起?身要去打它,被方方拦住:“郡主你和个鹦鹉置什么气!”

“把它给我弄走,放外面去!看见它就烦!”羡容怒道。

“我去我去!”外面本就有鹦鹉架,方方赶忙将两?只鹦鹉带了出去。

平平见方方去了,自己便没动?,看看羡容,她?倒是在一旁听?出来了,郡主并不是气那翟双双,而是□□上可能要放弃她?,另选皇后这件事。

她?到羡容身旁来坐下,轻声道:“这都是外面瞎猜,具体?怎么样还两?说呢,郡主要是不高?兴,进宫去找皇上问问便是。”

“我还去找他?我才不可能找他呢!怎么可以流产?流产是啥样?明天我就找个台阶滚下去流产吧!”羡容道。

平平连忙劝:“别别,郡主再想想,别冲动?,怎么说也搞清楚情况再说。”

羡容跷腿在榻上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突然开心?道:“我想到了!”

平平见她?开心?,问:“想到什么了?”

羡容眉眼?上都是喜色:“我就装肚子大?吧,等到明年要生孩子的时候,就去外面慈幼堂抱个孩子送给他养,让他积点德。”

平平知?道她?是说气话,回道:“皇上倒是积德了,郡主不就缺德了吗?还是欺君之罪呢!”

羡容不说话了,最后道:“别和我提他!”

平平欲言又止,十分委屈:不是郡主自己一直在提么?可不是她?主动?要提的。但这话她?不敢说,只是默默忍住。

一连几天,羡容闷闷不乐,打鸡骂狗,连平平也被罚了一顿饭,更别提别人。自然最惨的是鹦鹉小缺,一惯的活泼好动?还没眼?力见儿,一天要被数落无数回,好在看在小缺只是个小鸟的份上,羡容没饿它。

却在这一日,王弼和人出去打猎,在外竟被马拖行了一段,幸运的是性命无忧,只是摔伤了腿,不得不在家?休养。

秦阙听?闻此事,为表关切,竟亲自上门探望。

秦阙是突然来的,直接就被领到了王弼房中,然后曾氏便派人来告知?羡容,意?思好似是叫羡容也过去。

但羡容只冷笑了两?声,坐在屋中没动?。

最后过了一刻左右,之前来报信的妈妈又来了,急匆匆道:“郡主,皇上过来了,说来看看你。”

羡容很?快回答:“就说我在睡觉,让他别来了。”

妈妈哪敢这样说,连忙劝,平平也劝,羡容便不出声了,一副“让他随意?,反正我不会动?”的样子。

秦阙是一个人过来,旁人都留在了院外,到了房中,一屋人都跪下行大?礼,平平还在努力拉扯着羡容让她?跪,羡容坐在椅子上却不听?,平平只得自己先跪下。

秦阙却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平平并不放心?羡容,不知?她?又能说出什么话来,但也不敢留在这里,只好又拉了拉羡容袖子,示意?她?别乱来,然后与旁人一起?退下。

这一切的一切,秦阙自然尽收眼?底。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羡容坐在椅子上,一只腿跷着,也不看他,好似在别着什么气。

秦阙心?中有些意?外。

她?心?心?念念要回来,他便放她?回来了,想着她?在家?一定是乐不可支、欢天喜地,却没想到他一来,就见她?是这副模样。

总不至于,他只是来看她?一眼?,就让她?厌恶成这样。

他只好问:“这些日子在家?中还好么?”

羡容等的就是他开口,冷哼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秦阙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她?,顿了半晌,问:“这么说,我是不该来。”

羡容不出声。

他也不出声,不是不想,而是不知?说什么。

这屋子许久没来了,大?概当晚她?走得急,有些大?件还放在雨盈馆里,这里空了许多,他在房中走了几步,看向那对还养得活蹦乱跳的鹦鹉,想了许久,最后找了一件不痛不痒的事,开口问:“过几日太后的寿诞,你会去么?”

羡容憋了一肚子气要撒,他不说话,她?也不好自己找上去撒,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马上道:“我去做什么啊,去和人家?翟大?小姐争谁做皇后谁做皇妃么?我才不稀罕,谁爱做谁做去,我又不会跳舞,只会挥鞭子打人。”

秦阙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火药味,也听?出了她?对那翟家?姑娘的不满。

他问:“什么皇后皇妃?我怎么不懂?”

羡容这时才算回过头来,瞪着他怒声道:“你不懂,你可懂了,少装傻,听?说那翟双双才十六岁,你看你一把年纪,再大?几岁能做人爹了,也好意?思!”

第 59 章

秦阙自然知道这件事, 也知道翟家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这事传到了羡容耳中,还惹得她这么生?气。

他问:“你既不做皇后, 也不做皇妃,你生?什么气?”

“你……”羡容又急又怒,最后道:“我生?气了吗?我没生?气, 我就是单纯觉得你不要脸!”说罢就站起身道:“你给我滚, 离开我家, 我不想看见你!”

看这模样, 却是比之前更气了。

秦阙过来一把抱住她:“你如果不愿意,那这皇后你来做?”

羡容心里莫名就顺气了一点,却还是扭头道:“我才不做!做皇后有什么好的?, 第一件事就是排你和女人睡觉的?日子!”说着?要挣开他, 他却没让。

不只?将她手腕扣在手里,还笑了起来:“什么女人,什么排日子, 这都是你瞎想的?。”

羡容一边挣扎,一边嘟着?唇回道:“我怎么瞎想, 这就是事实, 当年我姑母就是进宫做皇后,和她同?一天进宫的?还有德妃和丽妃, 后面又有些什么美人啊昭仪的?, 那和皇上一起过夜的?日子都是我姑母排的?,谁听她话?,和她亲近, 她就多排点日子,谁惹她不高兴, 她就少排,打压一下。我才不干这恶心事,跟老鸨子似的?!”

秦阙“咳”了一声,“你这是骂谁呢?”然后又温声道:“皇爷爷的?妃子的?确是最多的?,但并非每人都和他一样,我又没说要同?时选个德妃或是丽妃,不用?你排日子,你要排也是给你自己排。”

羡容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的?气却又顺了一些,放弃了挣扎,但还是没好气道:“那翟双双肯定还是要排的?吧!”

“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娶她,难不成我做皇帝,就是为了受人掌控?”秦阙回。

羡容有些吃惊,这会儿又彻底没气了,却不太相信他的?话?:“那是太后的?意思,自然也是翟家的?意思,你能不听么?”

“能。”他说。

羡容欲言又止,最后道:“我不信。”

“你那天去,我拒绝得就更简单一些。”秦阙说。

羡容只?轻哼一声,仍表示着?不开心,但这种“不开心”的?态度也微乎其微,秦阙问:“所以?,如果不用?排日子,你就愿意做皇后?”

羡容推开他,扭过身去,又坐回了椅子上:“不愿意!”

“为什么?”他看向她。

“就算不用?排日子,也有很?多别的?规矩啊,比如不能出宫,不能骑马,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什么都要听你的?,说句话?错了还要被?治罪,我在外面多好!”

“你说话?我治过你罪么?”他反问。

羡容很?快道:“那是因为……”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怀孕。”

秦阙很?想说,“你怀没怀孕你自己不清楚?”最后他放弃了,只?道:“规矩的?确会比你在家中多一些,但并非什么都不能,你想出宫,悄悄出来便是;你想骑马,可去京郊骑,规则可由?你自己制定。”

羡容看看他,不说话?了。

她发现?,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事情,因为她不愿让他娶别人做皇后,所以?她无法再轻易说出自己不要做的?话?,但她也没办法同?意做皇后,那对她来说,好像牺牲的?是一辈子。

秦阙走到她身旁,伸手扶住她的?肩:“所以?,你不想做皇后,是因为怕这些规矩?”

“那当然,要不然呢,作威作福好吃好喝谁不想?”

秦阙停顿一会儿,随后道:“皇后,不只?是这个身份,还代表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羡容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目光灼灼,一动不动盯着?她,那一瞬间,她心中“砰”的?一声响,好像隐隐体会出这话?的?意思来。

然后她立刻转头,不再看他,别扭道:“反正我现?在不想做皇后,你要不要找翟双双做皇后……”

她憋了很?久,好似用?了极大的?气力,不管不顾道:“随你的?意!”

秦阙没有说话?,只?是看她一会儿,平静道:“你先在家中好好休息吧。”说完,松开她的?肩,转身出去了。

她回过头,只?见他背影消失在门外,那一刻,她又有些后悔,怕他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真的?去娶翟双双做皇后。

总之,她也很?苦恼,很?矛盾,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后只?是心烦意乱地叹了声气。

太后诞辰那一日,瓢泼一样的?大雨,电闪雷鸣,昏天暗地。

羡容本就犹豫要不要去,这会儿见了这鬼天气,更不想去了,于?是一早便和大伯母说了,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这样的?时候,王家只?用?去两个人就行?了,也不一定要羡容去,再说她“怀孕”,干什么都说得过去。侯夫人曾氏便带了两个儿媳一起进宫去了。

她们走了,羡容就彻底不用?犹豫了,待在家中看话?本子,是个风尘女替夫君复仇、手刃当朝权贵的?故事。羡容小时候不爱念书?,认得的?字全是在这些话?本子上学?的?。

看着?看着?,听圆圆在那边喊方方:“你快看这两只?鸟,这亲热劲儿。”

于?是圆圆与方方两人都在那里笑。

羡容抬头,便见到两只?鹦鹉正并肩站着?,嘴对嘴,互相啄碰,好似……在亲嘴一样。

呵,这小容,平时不声不想的?,现?在竟然和闹腾的?小缺这么好了,也是……它生?命里也没别的?小鸟,不和它玩和谁玩。

对了,她之前说要给小容换个名字的?,后来是不是忘了?

那边圆圆和方方还在看鸟,羡容又低头看话?本,才看了几行?,便听圆圆问:“小缺这是在干嘛?”

羡容抬起头,就见小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小容背上,将它死死踩着?,这小容竟也不反抗。

然后,就见小缺的?尾巴将小容尾巴分开,从?中间穿了过去,怼着?它某个位置开始动了起来,身子一抖一抖的?。

羡容也过去了,这下子真真切切看到奇怪的?一幕……

“这雨可太大了!”平平一边收伞,一边从?外面进来,见里面人都不吭声,她将伞放下也走了过来,见了两只?鹦鹉,立刻脸红道:“哎呀,这两只?鸟……”

圆圆转头问:“平平姐,它们在干嘛?”

“在干嘛,想也知道在干嘛,小丫头片子,不知羞,快去把郡主?的?衣服叠了,别看了。”平平道。

圆圆吐吐舌头不愿走,又捱了片刻,两只?鸟儿结束了,小缺站回了原地,她与方方娇羞地相视一笑,才跑去叠衣服。

羡容也回去重新拿起话?本子,却再也看不进去,脑中想起之前秦阙脱她衣服那次……总觉得,他当时不只?是要脱她衣服,而是还要干点什么,他甚至掰她腿了……

“郡主?,你脸怎么红了?今日应该不热啊?”平平在一旁问。

羡容清了清嗓子,“这书?里的?坏人太可恶了,我气的?!”说着?将书?放下了,往外走:“我去去就回来。”话?音落,人已拿着?伞出了门。

她与王焕的?院子挨得近,走过几条长廊就到了,去时雨还在下,院外都没人,里面许卿玉和丫鬟隐约在说着?什么话?,她没听清,只?是跑进去,就见两人正做针线活,看见她,吓了一跳。

羡容连忙道:“嫂嫂,那个……我就是来找点东西?,是我哥的?,他东西?还在那边房里吧,回头你和他说声就行?了。”

许卿玉神色还有些不自然,半晌才“哦”了一声,道:“你去,你去……”

羡容去了,到了王焕的?书?房。就王焕这人她再清楚不过,肚里那点墨水比她还少,书?房就是摆设,但不妨碍他这里有书?,那种书?。

小时候他就和五哥王炯一道鬼鬼祟祟的?,被?她撞见过几次,有一次王焕从?外面提个包裹回来,她看见了,非要瞅瞅里面是啥,他不让,她越发觉得里面有好东西?,两人一番拉扯,几本书?从?包袱里洒落出来,有一本被?打开,上面隐约画着?两个人,扭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没看清,就被?王焕抢走了。

后来王焕说,那是武功秘笈,《玉女心经》,是一男一女合练的?邪功,看着?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她不能碰。

她还真信了,刚刚突然想起来,那很?可能是那种东西?。

她在书?房翻了半天,果然最后在个箱子里将东西?扒拉出来,竟然有大半箱,她蹲地上迅速检查一下,确实是那种,就偷偷拿了两本揣在怀中,然后出来,最后与许卿玉打了招呼,出门去。

谁知脚才拿出门外,许卿玉却叫了她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追了出来。

到她面前,许卿玉欲言又止,最后紧张道:“你别误会,之前他的?确在街上拦下了我身旁的?妈妈,要找我,妈妈回来同?我说了,我没理,后来他私自让人送了封信过来,我才知道是他家爷爷犯了事,竟想我帮忙疏通关系,我将信烧了,也没理睬,刚刚和墨儿说的?也就是这事……”

羡容听了半天,明白她说的?应该是那孙公子,她确实没想到,那姓孙的?竟还有脸再来找嫂嫂。但刚才雨太大,她确实什么也没听到,嫂嫂是多想了。

她自己还一脑门子事呢,便仓促道:“嫂嫂,你就不该烧那信,你把那信给我哥看,让我哥去打他一顿,保证他就老实了,再不敢来骚扰你。你可别念旧情狠不下心,他找你的?时候也没心软,就不怕被?人知道了影响你?我和你说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别再犯蠢了,当时他跑那么快,也没管你,现?在又一次两次来找,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说完她便急道:“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说……下次我看见他,替你教训他!”说完就急匆匆往自己院里去。

许卿玉在后面看着?她,怔了片刻,不由?笑了出来,只?觉得之前胸中团着?的?那阵郁郁之气烟消云散。

身旁丫鬟道:“小姐,我怎么觉得……郡主?说的?挺有道理的??不瞒小姐,我要有那本事,还真想把那人打一顿,太可恨了!”

许卿玉看着?羡容的?背影远去,消失在雨幕中,回到房中重新拿起了之前的?针线活:“怪我之前鬼迷了心窍,以?为他是那才情满怀的?温润公子。”

“那小姐要将这事告诉七爷么?”

许卿玉被?问住了,她若问心无愧,的?确该一早就告诉他,可偏偏她问心有愧,在刚知道那孙公子竟要找自己时,她一边知道不能搭理,一边却又为之乱了心神,不知他要找自己做什么,甚至后来,她也曾设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帮他。

这是她做贼心虚的?部分,而这心虚,被?羡容郡主?堂堂正正说了出来,她让她“别念旧情狠不下心”,对,她的?确念着?往日郎情妾意的?情分,的?确心软。

她为此深深自责,自觉无法见人,如今被?坦然说出来,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了,这就是人之常情。事到如今,也该放下了,单论人品,她的?丈夫比他好一百倍。

看着?手上缝完最后一针的?王焕的?革靴,她回道:“晚上我同?他说吧,要不要去打那人一顿,就看他了。”

羡容揣着?两本册子回了房,正好房中无人,她便先拿了之前的?话?本子,再拿了一本偷来的?册子,放在话?本子上面装个样子,然后打开。

这册子没有封面,里面全是画册,第一页便画得清清楚楚,竟是两个人纠缠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让羡容吃了一惊。

第二张是房里,第三张是秋千……

第一本册子翻完,她虽面红耳赤,心中却已全然明白。

第二本册子倒与第一本大同?小异,只?是没注意,里面还夹着?一本没有图,只?有字的?话?本子,叫什么《风月天》,竟是她没听说过的?,听着?像那种讲才子和佳人的?话?本子。

她翻开,才知这不是普通的?话?本子,竟是个全讲男女之事的?,一开始便是主?角在青楼的?一场欢好,写得那叫一个……

她在今日,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淫词浪语”,也才知道为什么有时朝廷会去书?局查封禁书?,为什么会有小贩在街上偷偷摸摸卖书?。

原以?为竟有那么多人敢干抹黑朝廷、影射朝政的?事,原来那些只?是极少数,大多数都是干的?这事儿。

两本画册翻完了,话?本子倒只?翻了两页,没看完,主?要是这书?写得太可恶了,第一回还好,写的?是那秀才在青楼与青楼女子厮混,第二回竟写秀才威逼利诱自己的?嫂嫂鬼混,简直是毫无廉耻之心,王焕这都看的?什么玩意儿!

羡容气得不看了,却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她和秦阙就没真正圆房,那她应该……也不会怀孕吧?

所以?她谎称自己怀孕这件事,不只?是假,还特别傻,那为什么秦阙会相信呢?

羡容一开始想,是不是秦阙自己也不知道。

但后来又想,她觉得他显然是知道的?,比如那天他强行?按她在床上,好像就是想干那事,只?是最后被?她拿匕首拦下了。

那他是明知她骗他,却故意不拆穿?

她翻着?画册,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平平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意外道:“郡主?已经回来了呀,怎么没点灯?看这外面,灰蒙蒙的?,还以?为天要黑了。”

羡容看向外面,确实一片昏天暗地,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雷鸣。

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平平道:“快酉时了吧。我刚去二夫人那里,看了眼漏刻。”

羡容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给我梳梳头发吧,我想进宫去。”

“现?在?”平平吃了一惊。

“现?在怎么了,不是才酉时吗?宫里都是办晚宴,还没开始呢。”羡容一边说着?,一边扔了书?,到梳妆桌前来坐好。

平平连忙喊来方方等人,挑的?挑衣服,梳的?梳头,赶紧替她打扮起来。

第 60 章

羡容进宫时, 晚宴已经开始。

主位上坐着秦阙,另一旁坐着太上皇和太后,下面正表演琴箫合奏, 已?到?尾声。

她悄悄走到王家两位嫂嫂身后,正要找个地方坐下,上面秦阙道:“羡容郡主到?了, 怎么这么晚?”

这一声问?候, 让所有人都看向她。

羡容没想?到?他会当众叫自己, 只好恭敬道:“回皇上, 那个……上午有些不舒服,所以来晚了,耽误了给太后娘娘贺寿。”

“到?朕旁边来坐吧。”秦阙道。

这样的意味, 便是十?分明显了, 什么人能做皇帝身边呢,当然是皇帝的女人。

羡容一直就只有郡主的封号,虽说宫中?都传她怀着龙种, 但传说是传说,至少现在为止她没有任何名分, 可这会儿秦阙让她上去?, 也就是承认她的名分。

她现在有点后悔过来,因为不知道秦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此时这么多人盯着, 曾氏也轻声让她过去?, 她没办法,只能缓缓走向上面的主位。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这样的位置。

今日要进宫,她也梳了秀丽的发髻, 穿着隆重的大袖,此时难得地端庄一会儿, 发挥自己所有的娴静莲步轻摇,走到?台阶上,坐在了秦阙身旁。

她生?得美,而且是那种艳丽华贵的美,如花中?之牡丹,雍容大气,神采逼人,此时坐在上首,更将这种雍容华贵表现了出来,似乎她生?来便是做皇后的。

一时之间,让台下的翟双双陷入尴尬。

她此番献舞,太后说过,若皇上识趣,该当场属意她为未来的皇后。可此时皇上将羡容郡主叫了上去?,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皇后之位已?是羡容郡主的?

就在她脑中?思绪纷杂时,太监已?喊道:“下一场,由翟六姑娘献舞,《霓裳曲》。”

事已?至此,翟双双只得硬着头皮上场。

好在舞已?练了许久,就算她乱了心,也能凭肢体的记忆将舞跳出来。

一曲过后,太后道:“六姑娘的舞跳得是越来越好了,模样也标志,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说着,取下自己手中?的镯子,赏给了她。

翟双双上前领赏,秦阙道:“六姑娘的舞的确不错。”说罢转头看向羡容:“你说赏点什么好?”

羡容哪知道赏什么,这一下可被问?住了,她也没那个身份说摘下身上什么首饰赏给人家,只能望着秦阙,一言不发。

好在秦阙没继续等她的回答,而是说道:“当年东阳侯府立下军功,赏无可赏,便封了羡容郡主之位,如今,朕也封六姑娘个郡主吧,霓裳郡主。”

这是莫大的殊容,翟双双一时愣住,竟没想?到?今晚会得这样大的封赏。

可她马上反应过来,受封郡主的同时,也证明秦阙不会封她做皇后,更不会做皇妃,如果有那样的打算,现在就不必封个郡主了。

小翟后笑得温和,朝她道:“还不快谢旨,天恩浩荡,翟家永世难报。”

翟双双立刻跪下道谢。

后面又是一场歌舞,秦阙将一盘山楂糖放到?羡容面前:“尝尝这个,甜得腻人,你大概喜欢。”

羡容尝了一个,大喜,立刻就拿了第二个,小声道:“来得急,我都没吃饭。”

秦阙便将自己面前的菜往她那儿又推了推。

羡容倒是想?啃个鸡腿,扒碗米饭来着,但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不好,所有人都盯着,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所以也没要那肘子烧鸡什么的,只说道:“我要那几个糕点,给我递过来。”

秦阙便将糕点递过去?。

“少吃点,待一下我就走了,你和我一起,让人将饭菜送去?紫宸殿你再吃。”秦阙道。

羡容点点头,糕点好吃,但拿来饱腹还真有点难受。

她吃了几块,喝了点茶,正等着和秦阙一道离开?,却在底下一场琵琶舞结束后,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在大殿上喊:“灾星,真是你,治儿是你杀的是不是?好狠的心,那可是你亲弟弟!”

来人是个女人,形容憔悴,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娇媚动?人,此时她一身素色,头上簪了朵白花,似乎是在为谁戴孝一样,一上殿,便指着秦阙质问?。

立刻有太监追了过来,要去?将她拿下,她厉声道:“来啊,来将我拿下啊,来杀了我啊,我可是皇上的生?母,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太监与?侍卫都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人又看向秦阙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是你杀了治儿,你竟杀了你两个兄弟,怪物?,妖孽,你就是个妖孽!”

秦阙身旁太监大呵一声:“沈昭仪早就病了,还不快带她下去?找大夫!”

底下太监与?侍卫被这么一呵,连忙上来将女人往下带去?,女人在下面挣扎撒泼,大声叫骂:“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个畜生?,畜生?——”

侍卫再不顾尊卑礼节,将她架住便往殿外拖,她仍骂道:“皇位是我治儿的,他才是太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早知你这样没良心,我当初便该将你溺死……呜呜,呜……”

她的嘴被太监堵住了,终于不再能喊出声来,大殿内一片寂静。

最先?开?口的是太后,“沈昭仪之前因在宫中?行巫蛊之事,被关进了冷宫,自那时起便犯了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病得更严重了,皇上,沈昭仪如此大不敬,该如何处置?”

她这样问?,但秦阙却不可能真的去?严惩沈昭仪,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哪怕是皇帝,处死亲生?母亲也是弑母,为天地所不容,这是个死局,在沈昭仪出现在大殿那一刻,秦阙就已?经?输了。

秦阙回道:“后宫之事,是母后打理?,今日之事待渣清后也由母后处置。”说完看向下面:“一切继续,勿因小事打扰了母后的大寿。”

所有人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饮酒行乐,只是各人脸上都带着些许不自然,也有些窃窃私语。

又一曲歌舞后,秦阙退下了,羡容跟着他离去?。

一离大殿,羡容便急着问?:“怎么会这样?那就是沈昭仪吗?谁让她进来的?”

秦阙默不作声,只在稍后吩咐身旁太监:“去?详查沈昭仪进大殿的始末,有意放沈昭仪进来的人,全部处死。”

“是。”太监下去?,秦阙继续往前走。

雨此时小了一些,但仍未停,秦阙沉默着往紫宸殿走,面色微冷,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面色平静,可羡容还是能感觉到?他是不开?心的。

“你觉得这事会不会和太后有关系?我觉得她也太平静了,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羡容又说,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但秦阙没吭声,仍往前走。

这让羡容恼了,朝他道:“你是聋了吗?我和你讲话呢,人家得罪你,你朝我甩什么脸色?”说着停下了步子,转身道:“不理?就不理?,我去?找我姑母!”

秦阙立刻拉住她,半晌道:“我没有朝你甩脸色。”

“怎么没有,你就有!”她怒声道。

旁边还有人看着,秦阙只好低声道:“是我自己不想?说话,和你无关。不是说去?紫宸殿吃东西的么?”

他语气温软,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紫宸殿走,总算让她消了气,不再说要去?慈宁宫。

到?紫宸殿,秦阙才道:“这就是太后一手安排的,应是早有预谋,若我没有对翟双双给出让她满意的态度,她就让沈昭仪进殿,这是她给我的警告。”

果然是这样,羡容沉默一会儿,问?他:“你不愿意娶翟双双为皇后,那皇妃呢?”

秦阙回答:“我说过,我做这皇帝,不是为了受人摆布的。”说完他问?:“想?吃什么,让人送过来?”

羡容摇摇头,她虽少不了一顿饭,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胃口,现在她一颗心都在秦阙身上,还不想?吃。

摇了摇头,她问?:“你应该很难过吧,沈昭仪她也是你的娘亲,却成了太后对付你的刀子。”

秦阙平静道:“不必多想?,我不在意,只是之前忘了这件事,没有提前作好部署,让她钻了空子。”

羡容却不信,那可是他亲生?母亲。

秦治的确是他杀的,但秦治想?杀他时,他们的母亲又在哪里?

秦阙做了什么让沈昭仪如此痛恨呢?明明当初秦治做太子,也还是将她扔在冷宫内没管,处处讨好小翟后。

她过来拉住他手道:“兴许这都是太后的阴谋,她许了沈昭仪什么好处,或者?沈昭仪真生?了病才会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说了,我不在意。”他果决地回答,“她向来如此,从我出生?便是这样,我的确不是讨人喜欢的人,但事实证明,我也不需要讨人喜欢。”

说这话时,他的样子特别冷漠,甚至还带着不屑。

这是羡容所不熟悉的反应,在她看来,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气疯,既气,又恨,又伤心,但她觉得秦阙并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怪物?,他也是有感情?的,他也会笑,他还常对她生?气,甚至为一点小事也生?气,让她觉得他小心眼、为人霸道,但这种时候,他却如此平静,说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时太监过来,向秦阙禀报查问?的结果。

秦阙听?完,下令召某几位大臣进宫,又叫来几名侍卫,开?始查办与?沈昭仪相关的事,以及其他善后事宜。

翟家会不会有后手呢,后面的朝会会不会有人故意将这事提出来呢?

他没避开?羡容,但羡容听?得烦闷,在他进正殿与?大臣谈话时就悄悄退下了,在紫宸殿外溜达一圈,最后往贤福宫而去?。

贤福宫这个名字很吉祥,但却是沈昭仪所在的冷宫,这儿在西北角,是整个后宫最偏僻的地方,于是就沦为了安置罪妃的冷宫,沈昭仪便在里面住了整整八年,她因罪进冷宫后,二皇子秦治便被小翟后抱养。

当初沈昭仪行巫蛊之事,也是小翟后一手查处,谁能说,这事不是小翟后的私心呢?说不定从头至尾都是翟家一手策划。

翟家尊贵,在这一朝,一连出了两任皇后,但这两任皇后都没能诞下皇子,偏偏出身卑微的掖庭宫女能生?皇子,所以两名翟姓皇后都将目光放在了这宫女身上,她便是沈昭仪。

羡容进冷宫,倒是没人敢拦。

在这儿当差的也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平日连正经?贵人都见不到?,以羡容如今的身份,他们不敢得罪。

羡容便大摇大摆进了贤福宫,进去?时,里面还有太监在问?话,问?沈昭仪是受何人指使,竟上殿谩骂皇上。

沈昭仪阴恻恻地笑:“没人逼我,是我自己去?的,要么,你们有本?事杀了我啊!”

“你……还敢嘴硬……”太监说得凶狠,但明显拿不出真应对办法来,他们的确不敢把沈昭仪怎么样,因为秦阙不能担杀母的名声。

见到?羡容过来,太监向她请安,她道:“没事,你们问?吧,我就是无聊,过来看看。”

沈昭仪此时看向她,大概知道她和秦阙的关系,连带着对她也露出恨意,那目光,好似要将她吃掉。

羡容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目睹了太监无能为力的问?讯,最后太监摇摇头,决定先?离开?向上级复命,便朝羡容道:“郡主,这人多半是疯了,这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郡主留在这儿不妥,要不就随奴才一起出去??”

“不了,你们去?吧,我再在这儿坐会儿。”

“可郡主,这……”

羡容朝他摆手:“没事,你就去?吧,十?个疯子我也不怕。”

太监这会儿想?起来,这羡容郡主是将门虎女,有身手的,确实十?个疯子也不怕,便依命出去?了。

太监出去?,沈昭仪侧过脸来问?她:“你又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你,你姓王,是太后的侄女儿,竟敢挨上他,他是个怪物?,六亲不认,等着吧,到?时候你也会被他杀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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