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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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胤禟冤枉啊,胤禟委屈啊!

先不说他最在意的兄弟只有五哥胤祺和老十胤俄,单说皮草大衣这事儿,那就是贾赦的锅,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偏生,前两天他带着皮草入宫时,压根就没做任何遮拦,加上当时钮钴禄贵妃也在翊坤宫里,基本上就等于是公开的。那会儿他没提这皮草的来历,如今再说这话,看着就跟推脱一样。

可还是那句话,这真的真的不是他的锅!!

最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从贾赦手里得了皮草的胤禛和胤俄转瞬就学他的样子,把皮草送到了宫里。这下子,胤禟是真不知晓该说什么才好了,索性他也不是那等子矫情的人,得了,承认就承认吧,左右都是兄弟,跟哪个要好不成呢?只要别跟太子和直郡王掰扯上就成。

考虑到老四跟太子的关系,胤禟还特地寻了他一回,委婉的讲述了他的立场。其实就是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

胤禛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后,道:“找胤俄玩去吧。”

这话配上胤禛面无表情的模样加上他平淡到极致的语气,已经完全不能用委婉来形容了,而是明晃晃的表示,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插手,赶紧找你蠢弟弟玩泥巴去吧。

胤禟运气丹田,然后默默的转身走了。

回头他就去他五哥府上抱屈了。

五贝勒胤祺早已恭候多时。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胤祺打小就养在皇太后膝下,跟宜妃并胤禟都不算亲近,可血缘这种事情真心不好说。旁的不论,胤禟对除了胤俄之外的其他兄弟多少都带了几分客气,唯独对他五哥是从来不讲究,那绝对是有啥说啥,全然不怕把人得罪死了。

这不,在得知外头传言胤禟最看重老四和老十时,他也仅仅是犯愁万一跟太子扯上了关系,会不会被直郡王记恨上,可对于自家五哥会有什么想法,却连想都不曾想过。

能有啥想法?甭管什么好东西,最终都要送到宫里给母妃,由他送去跟由五哥送去不是一回事儿吗?至于胤祺的后宅……

考虑到胤禟本人完全不曾把他自己的福晋、格格们放在眼里,叫他想着点儿他嫂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待见到了胤祺,胤禟头一句话就是:“四哥太气人了,我真想跟他拆伙!”

胤祺轻抚狗头笑而不语:“知足吧,起码他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回头要是他真的怼上了你,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因着年岁差距,胤禟跟胤禛并不熟悉,可胤祺就不同了,本就没差多少,又是前后脚进的阿哥所,连娶福晋出宫建府都是同一批,俩人别提有多熟悉了。当然,这个熟悉指的是相处的时间比较长,真论起交情,却真谈不上。毕竟,这俩人走的路就不同,性子更是天差地别,索性胤祺打小就是个心大的,胤禛又是他哥,就算小时候常常被顶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只会选择默默的败退,既不主动反抗,也不在太后跟前胡说八道,更不曾寻母妃诉苦。久而久之,宫里众人包括兄弟们都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却反过来因此得了胤禛的庇护。

“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选择适当的示弱,咱们那位四哥最不喜的就是恃强凌弱,但凡觉得你弱了,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护着你。”

见自家蠢弟弟一副憋屈的模样,胤祺给他出主意。

可显然,这种馊主意胤禟才不会采纳,只哼哼唧唧的告诉胤祺,最近老八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不知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胤祺继续但笑不语,人人都道五贝勒蠢笨不堪,从某方面来说,他的确是蠢得很,譬如功课方面。谁叫他是在极为宠溺孩子的皇玛嬷身边长大的,莫说功课了,事实上在九岁之前,他就没碰过汉文,蒙语倒是极好,满文也勉强算凑合,就这么着,得了个蠢笨不堪的名头简直太正常了。毕竟,排行靠前的哥哥们各个都是精通满汉蒙三语的,连直郡王也不例外。

然而,真要说他蠢却不尽然,皇室就没有真正的蠢货,更别提抚养他长大的皇玛嬷博尔济吉特氏尽管在前半生吃尽苦头,可至今屹立不倒,且还能让非亲生子的康熙帝对她孝顺有加……说她蠢,谁信?

见胤禟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胤祺笑曰:“我知你没有野心,也不愿意沾手那些麻烦事儿,可有时候并非事事如你所愿。你怎知,咱们兄弟之中,除了太子二哥和直郡王外,就没人有这份野心?”

胤禟微微一怔,不敢置信的望着胤祺:“五哥你……”

“我觉得如今这样挺不错的,你也不用自甘堕落去当商人,就跟着四哥他们几个一道儿做些为国为民的事儿。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往宫里送,得闲了就寻一二知己喝酒作乐,左右皇阿玛对你也没什么期待,想玩想闹皆随意,犯不着当某些人手上的刀。”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胤禟要是再不明白他就真的傻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五哥早已看清楚了一切,却完全没有提醒他的意思。若非这一次他误打误撞闹出了事儿来,难不成他五哥就打算这般坐视不管?

当下,胤禟的面色难看起来。

胤祺瞅了他一眼,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跟前:“有些事儿不是自个儿体会,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我是你哥哥,宫里还有母妃在,就算将来真的出了事儿,保住你的小命还是容易的。不过,如今也不错,我倒是觉得那稼穑侯是个有福运的,明明什么都没做,结果却都是好的。”

“五哥你干脆直说,回头叫我跌个大跟头我就学乖了!!”胤禟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将一整杯茶水往嘴里灌。

也亏得在皇阿哥跟前伺候的都是训练有数的内务府包衣奴才,即便茶水是送上来不久的,温度也刚刚好,没发生把胤禟烫出个好歹来的惨烈结局。

倒是胤祺见他仿佛消了气,再度露出了标志性的敦厚笑容:“若是跌个大跟头就能学乖的话,我早就该给你挖个坑叫你往里头跳了。怕只怕就算真的跌了个大跟头,你仍旧会怪路不平,而非你自个儿走路不长眼。”

难得从自家五哥嘴里听到这么直白到噎死人的话,胤禟索性夺过茶壶,硬是连灌了半壶茶水才缓过来。

一抹嘴,胤禟道:“我有事儿呢,先告辞了。对了,弟弟我这般孝顺,五哥你也得备些礼物给额娘吧?贵重与否不重要,关键在于心意。”

胤祺微笑着点头称是:“多谢九弟提醒。”

跟这种明面上是面团子暗地里黑成一片的人说再多,最后生气的还是自己!胤禟气呼呼的离了五贝勒府,策马飞奔回自个儿府上。

临到了门口,胤禟又改了主意,转身就进了稼穑侯府。

贾赦这会儿正对着一炕的皮草发呆呢,他原想着皮草铺子里的东西这般昂贵,随便买几件就能轻轻松松的升级了,毕竟他如今有的是钱。结果先前买了三件皮草经验值却只涨了一丢丢,再仔细一瞅,贾赦颓废的悟出了一个道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马云爸爸,为啥天猫商城的四升五的经验值需要那么多呢?本着拿钱不当钱的想法,贾赦愣是将宝贝展示排序由性价比改成了单价最高。

壕就是这样,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反正在他眼里,皮草都是一个样儿。

于是,贾赦一抽风就买了一炕的皮草,除了成衣之外,还有好些个原始皮草,就是指虽是成品却并未剪裁缝制的那种。

贾赦想的是,这年头人家都喜欢自个儿做衣裳,直接拿毛皮当礼物送人既气派又体面,也省得他回头琢磨该拿什么当年礼了。至于这些皮毛最后是变成外裳还是斗篷,或者是围脖帽子等等,就跟他没关系了,他只管送,不管售后。

正琢磨着呢,下人来报,九贝勒来了。

得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才刚买了一堆东西,人就来了,可不就是代表着这些东西有人接收了吗?

贾赦一面往外头走去打算亲自迎接胤禟,一面拿眼瞥了一下经验条,发现升级经验已经差不多够升级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下盘算着等下一定要净身焚香,最好再念一卷佛经,好生祈祷后再点升级抽店铺,这一次他希望来个实用点儿的铺子,别再折腾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娘们玩意儿了,除了全塞给胤禟外,他都不知道还能干啥!

胤禟原本是来找贾赦吐槽的,当然他没打算明说,毕竟很多事情关系到皇室,绝不可能轻易外泄。可他也没想到,这还没开口呢,就被贾赦塞了一堆的东西。

贾赦还道:“原正打算去对门寻您呢,恰好您就过来了。”

一炕的皮草,虽说样式颜色皆不同,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珍贵。

胤禟不由的暗道,贾赦这是打劫了哪儿才凑出这么多好东西的?刚想发问,就听贾赦又道:“我没媳妇儿也没闺女,留着这些也没啥用。正好九贝勒您不单有媳妇儿,还有宫里的娘娘。既然碰巧过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全带走吧。”

从来只听过不能空手来,没听说过不能空手回的,当他堂堂九贝勒是贼不走空吗?

当下,胤禟一面腹诽着一面毫不迟疑的翻看起来,同时还不忘回道:“媳妇儿算什么?她们哪里配得上这般好的皮草?全给我额娘送去,回头或是叫她自个儿用,或是留着赏人都不错。”

顿了顿,胤禟又再度旧话重提:“你确定不给你家老太太留一些?”

一想到矮胖敦实的贾母穿上了皮草像头熊的模样,贾赦就觉得心累,不过他还是坚定的道:“放心,少不了她的。”

他想清楚了,表面功夫他还是应该做的,反正之前的中秋他也没少往三等将军府送东西,年礼自然也不能省了。又仔细盘算了一阵子,贾赦决定回头干票大的,整一堆看起来奢华无比实际上毫无用处的东西给贾母送去,反正心意是尽到了,旁的如何就不重要了。

其实,贾赦也清楚,甭管他做了什么,贾母都不会改变对他的态度,既如此那就无所谓了,明面上该给的就给,暗地里爱咋样还咋样。不过,想也知晓,贾母到时候必然会再度提及贾政的前程。

话说,就贾政那猪脑子,有啥前程可言?左右工部那头也没有罢了他的职,这在家里歇着,跟早出晚归在工部喝一整日的茶水,有区别吗?反正也没人少了他的银米俸禄。

在送走了胤禟之后,贾赦还真就准备了好几车东西,浩浩荡荡的往宁荣街而去。

待贾赦的车架赶到宁荣街后,自然就有人将这个消息告知贾母。如贾赦所料,贾母一点儿也不感动。

“中秋前催了又催,不过是派人送了一次东西。今个儿倒是亲自过来了,只怕下回见面就该是过年了!”贾母面露不愉,紧接着就想到以贾赦如今的侯爷身份,怕是能入宫领宴的,当下心情愈发不妙了。

彼时,正在前院书房苦读的贾政也得了消息,心头五味杂陈,却还要出门迎接贾赦。

其实如今的贾政过得也不算差了,他身上既有承袭自祖上的爵位,又有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官职,还继承了这偌大的府邸,哪怕先前被贾赦分去了绝大多数的家产,可祭田却是丝毫未动,再加上贾母的私房和嫁妆,可以说他的日子比京城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过。

就是心里不大好受。

人嘛,都喜欢拿自己跟旁人比较,贾政打小比较的就是他亲哥贾赦。偏生,贾赦看着样样不如他,日子却过得要比他好太多了。以往的事儿也就甭提了,单说如今,他是三等将军、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可贾赦却是稼穑侯、户部任职,这两者差距也太大了。

更叫他难堪的是,他的爵位来自于祖上,他的官职是荣公贾代善临终前上折子跟康熙帝讨要的,他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得来的。

而贾赦……

“二弟,许久不见了。”你还是依旧蠢得如此清新脱俗。

贾政望着向自己走来的贾赦,哪怕此时此刻的贾赦面带笑容,他还是觉得这货指不定在心里骂他呢。不过,也没啥好说的,他俩是相看两厌,也亏得有贾母在跟前拉仇恨,以至于再怎么互看对方不顺眼,也不曾真正的撕破脸闹腾过。

“见过大哥。”贾政如是道。

既然贾赦愿意跟他以兄弟相称,贾政自然不会蠢到故意挑衅,这万一一挑衅,往后贾赦见了他就唤他“贾三等将军”、“贾工部员外郎”,他还活不活了?

得了,认命吧。至少在势均力敌之前,一定要学会认命。

贾赦今个儿倒是没打算怼贾政,事实上他本就不是一个故意挑事的人,每回都是旁人先惹毛了他,他再豁出去疯一阵子,将难堪尽数甩还给对方。可要是没人故意挑衅,他还是很愿意当个好好先生的。

可不是这个理吗?

如今他有爵位有官职,有靠山有人脉,有御赐的府邸有成堆的金银,还有一个肉呼呼的宝贝儿子,除了没媳妇儿之外,他的人生完美的不可思议。既如此,他干嘛要跟一个蠢货弟弟过不去?

说了几句客套话,贾赦就同贾政一道儿去了荣庆堂,他都打算好了,这回来过之后,再下回就是过年了。小年夜、大年夜不出所料的话,他都要入宫领宴,那就再这两个中间挑个日子回来一趟,再往后就要等明年了。

一年来个三两次的,顺便叫人送上诚意十足的三节两寿,还有孝敬的钱。除此之外,该干啥就干啥,只要大面子上不出错,贾赦真心懒得应付贾母。

想法很不错,可也要看人配不配合。

指望贾母配合贾赦,照目前看来应该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一进到荣庆堂,贾赦只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正堂上首满脸寒霜的贾母,当下轻挑了挑眉,上前两步跪下行礼道:“儿贾赦,见过老太太,问老太□□。”

贾母仍旧神色冷淡,不过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很快就叫了起,又命人上茶水点心。

跟在贾赦后头的贾政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官复原职,对于旁的并不是很在意。要说最害怕的,就是亲娘跟亲哥又怼了起来,倘若他俩互怼也就罢了,他也懒得多管闲事,偏生哪回闹到后来,倒霉的人都是他,这岂不是无妄之灾?久而久之,贾政第一梦想就变成了盼着亲娘和亲哥和平共处,哪怕心里各有想法,明面上相安无事也是好的。

亏得贾母不知晓贾政的想法,要不然能活活给气死过去,毕竟她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贾政?甭管内里的真相如何,反正贾母坚信,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心爱的幺儿。

待茶水点心上来后,贾母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了珍珠在跟前伺候,沉声向贾赦问道:“听说你三不五时的往九贝勒府里送东西?”见贾赦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贾母的面色又沉了几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就算真的要送东西,也该认准了主子再送,你跟四贝勒交好倒是无妨,左右大家都是伺候太子的,可九贝勒算怎么一回事儿?”

贾赦连迟疑都不曾,便直截了当的道:“前朝之事还望老太太别妄加非议,儿子自有成算。”

“有成算?哼,你要是有成算,怎的不管管咱们这府上?从国公府到三等将军府,这就是你的成算?”一提起这事儿,贾母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最终还是在珍珠的安抚下才缓了过来,又道,“以往的事儿我也不追究了,你若真有成算,倒是替你弟弟打算一二呢!”

来之前就知晓贾母绝对会提及贾政的前程,可饶是如此,贾赦也没有想到贾母能够这般的理直气壮。

其实,今个儿要是贾母放下身段苦苦哀求,譬如来个苦肉计什么的,他也就勉强接受了,毕竟贾政身上的官职又没被撸掉,先前又是以侍疾的名义被放了长假的。也就是说,官复原职是很容易的,连借口都是现成的,譬如贾母已然病愈,贾政不就可以一切照旧了吗?

说真的,一点儿也不难,真的不难。

可贾母这语气太气人,贾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儿子如今是在户部,圣人早先就有明旨,三省六部互不牵扯,即便是为了公事联手,也只能各管各的,绝对不允许逾越丝毫。哪怕今个儿儿子是在吏部,也早就想法子拉拔二弟一把了。可户部不管这事儿呢,尤其儿子是专管农事这一块的,总不能拽着二弟一道儿去种地吧?”

“哼,你若真有心,有什么事儿是办不到的?”有一句话贾母没说,贾赦连侯爷的爵位都能弄到手,帮一个区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官复原职就那么艰难?骗鬼呢!

贾赦低头琢磨了一下,又道:“老太太您的意思儿子明白了。这样吧,想要给二弟谋点儿好处也不难,可求人不花钱吗?不是儿子想赚这昧心钱,而是上头的人需要呢。说真的,儿子跟四贝勒不熟,真要走门路的话,还得走九贝勒那头,可九贝勒这人……”

“怎样?”贾母急急的问道。

“他先前为了区区黄白之物,不顾皇阿哥的身份,自甘堕落也要经商,哪怕接连被圣人呵斥,也依旧我行我素。”贾赦笑看向贾母,“老太太您说他是怎样一个人?”

不就是喜好黄白之物吗?贾母徐徐的点头,哪怕贾赦先前胡闹至厮,他这话贾母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胤禟的为人摆在那里,且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喜好。旁的不论,贾赦是怎么跟胤禟搭上线的?不就是靠着可劲儿的送礼吗?换个皇阿哥试试看,就拿四贝勒胤禛来说,要是整日的往他府里送礼,你看他是拿你当朋友,还是冷着脸疏离。

对于贾母以及这年头所有人来说,靠送礼上位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儿,这冰炭孝敬、三节两寿那就不算是行贿受贿,而是光明正大的礼尚往来。

只是贾母并不很相信贾赦的为人。

思忖再三,贾母缓缓的开口道:“赦儿,你的意思是只要钱财到位了,政儿就能官复原职?”

“那得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了。”贾赦打从分家之后,就知晓家产被人做了手脚,不然就贾家这种连出了两代国公爷的情况,绝不可能只留下这么点儿家产。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因为很清楚说什么都没用。贾母绝不可能是在他要求分家后的短短时日内将家产消融的,也就是说,真要追溯起来,极有可能会引出多年前的往事来。

那不值得,也没必要。

然而话虽如此,有机会从贾母手头上坑点儿钱财,贾赦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当下,假作思考的模样,贾赦边想边道:“我记得,约莫一个月前吧,这不是九贝勒的生辰快到了,有个五品外放直隶州知州犯了点事儿,拿着重礼求到了九贝勒跟前,让帮着给抹去了。其实事儿也不大,我想想……那重礼约莫价值两万两银子,人家的官儿比二弟又高一阶半品,想来有个一万五千两,这事儿就能给摆平了。”

贾母心下一动,贾政已经在家里闲置了数月,虽说先前他在工部也是闲待着没事儿干的,可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若是花个一万五千两银子,能叫贾政官复原职,这笔买卖也值得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贾赦真的可以相信吗?

这厢贾母还是迟疑着,那厢贾政就已经忍不住了:“大哥说的可是真的?”若是真的,哪怕贾母舍不得这个钱,他也愿意自个儿掏。身为荣公贾代善最宠爱的幼子,他也有不少的体己钱。这么多年以来,吃喝用度里连带礼尚往来购置孤本古籍花的都是公中的钱财,他的体己钱真心为数不少。

几个月来,他受够了各种冷遇,区区一万五千两就能换来体面,他自是愿意的。

只这么一来,贾母的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贾赦瞅瞅这个,瞧瞧那个,这俩人到底是他亲娘亲弟,心里头想着什么顾虑着什么,他猜都能猜到了。当下便笑着开口道:“要不然这样好了,年前九贝勒肯定要办个小宴,邀请一些门人奴才聚一聚,到时候我将二弟带去露个脸?官复原职这种事儿,好说不好听,顶好是叫人自个儿瞅着事态不对,主动叫二弟回去帮忙。当然,钱财还是少不了,可我相信二弟的人品,绝对干不出赖账这种事情来!”

这话倒是真的,贾政即便有千万个缺点,可他极为爱惜羽毛,干不出不要脸面的事情来。尤其是面对贾赦,就算底气不足,也要硬撑着,叫他赖账,还是赖贾赦的账,绝无可能。

再一个,贾赦的账真有这么好赖?万一他想不开再闹一出,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官职又丢了怎么办?贾政深以为,他才不会干这么缺心眼儿的事儿。

当下,贾政狂点头,似是极为满意贾赦的做法。

不就是先领着他去九贝勒府上转悠一圈,然后就官复原职吗?其实只要能去转悠一圈,他就愿意给钱。

见贾政如此不争气,坐在上首的贾母又是攒了一肚子的气,心道,她果然跟贾赦八字不合,这混账不来也就罢了,一来就给她气受,如今更是连贾政的心都收拢了,这要是往后他们兄弟二人联手了,可还有她的活路?!

心下带着气,贾母不免在面上带出了一点儿:“成呢,那我就拭目以待!”

贾赦微微一笑,他完全不介意贾母的态度,尤其在马上就能入账一万五千两银子之际,别说仅仅是给他脸子瞧,就算指着鼻子骂他都无妨。

一万五千两仅仅只是个开端,贾赦坚信,回头叫贾政尝到了甜头以后,这货一定会眼巴巴的送钱给自己的。

……

……

一月之后,九贝勒府开宴。

贾赦如今已经成了九贝勒府的常客,用曹三全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天能跑八回,弄得从门房到洒扫下人,人人都认得稼穑侯贾赦。

至于开宴这事儿,旁人还需要帖子,贾赦需要吗?他都快成二主子了!!

自然而然的,贾赦要带个人进来,门房也不敢拦着,倒是没忘了派个小太监支会了曹三全一声。曹三全匆匆赶来,见贾赦身边那人明明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偏要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爷样儿,顿觉好笑。再看来人跟贾赦长相相似,当下便猜到了几分。

“稼穑侯,这位是……”

“我弟弟三等将军贾政。”贾赦没提工部员外郎那一茬,主要是太丢人。从五品什么的,搁在外头倒是一方大员,可惜在这四九城里却啥都不是。倒是三等将军还算凑合,估摸着能在九贝勒府那些门人奴才里头堪堪吊个尾。

见跟自己所猜一致,曹三全笑着躬身请他们入内,又道:“今个儿十爷也过来了,吩咐奴才若见着您,就请您过去一聚。”见贾赦瞥了一眼身畔的贾政,曹三全又道,“稼穑侯尽管放心,有奴才在呢,定会将贾将军安排得妥妥当当。”

贾赦很想说,他不是担心贾政被人冷落,他是担心贾政这货犯起蠢来把别人给怼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曹三全是个稳妥性子,所谓的安排妥当估摸着就是将贾政丢到同阶人的一桌去,那就无所谓了,贾赦完全不怕得罪小虾米。

当下,贾赦便道了声谢,又用眼神警告贾政老实点儿,旋即便熟门熟路的往另一条路走去。

贾政看着一阵眼热,好在他就算素日里迂腐了点儿,却也不至于蠢到家,心知这里是九贝勒府,就算九贝勒是不如太子和直郡王,那也不是他区区一个三等将军能惹得起的。当下,便老老实实的由着曹三全唤来一个小太监,带着他往宴请的小院走去。

虽说是九贝勒府宴请,其实胤禟本来压根就不会过来,准确的说,是贾政所待的那一桌不够格。莫说胤禟本人了,连曹三全都不带过去的,左右能进来吃顿小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想要跟胤禟见面说话,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贾政充满了希望的过来,却满怀失望的离开。

宴请办得是不错,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就是一桌子都是普通官员,或是跟他一样承袭了父辈爵位的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没地位不得志。好处是,贾政看着这一桌人,完全不紧张了。坏处是,他总觉得这笔钱花得有些冤枉。

还没等他觉得不爽,临出门前,贾赦跟胤禟、胤俄一道儿出来了,见着贾政,贾赦招手叫他到跟前来,当着众多尚未离席宾客的面,很是随意的介绍道:“九爷、十爷,这是我弟弟贾政,承袭三等将军,在工部任职。”

“不错,好好干。”贾赦说得随意,胤禟答得也随意,就是完全没走心的随口瞎说。

然而,同来赴宴的工部郎中却觉得腿肚子有点儿发软。

贾政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而工部郎中则是正五品。说真的,就差这么一阶半品的,搁在上位者眼里那就没差别。可那位却是打心底里发憷,下定决心找上头谈一谈。

——贾家太坑人了,说什么兄弟不合,这不挺合得来的吗?不合能把贾政带过来赴宴吗?不合能专门介绍这一句吗?不合……

得了,赶紧叫贾政明个儿先销假,来工部上班才是最紧要的。

贾政如愿以偿的官复原职了,当然他也没有赖账,不单给了贾赦一万五千两银子,还附赠了一对玉如意。

这笔买卖,贾赦觉得特值,毕竟他啥也没做,更没分给胤禟一文钱的好处费。

同样的,贾政也觉得挺值当的,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他觉得这事儿还可以往深了挖掘。试想想,先前他花了多少银子买了多少孤本古籍送给上峰,结果连个声儿都没有。换句话说,要是多拿些钱出来,拜托贾赦给走走门路,他是否就能升官了?即便不能升官,也可以挪个地方。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他在工部也待了不短的时日,一直不曾升官不说,还弄得怨声载道,指不定就是工部不旺他,挪个地方兴许就能官途顺畅了。

多半时候,人若是没这个想法倒也没啥,一旦有了想法,那绝对是越想越心动的。当下,贾政连贾母那边都不曾打招呼,就私下去寻了贾赦。

一句话,钱财之事好商量,就问能不能给他挪个好去处。166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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