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3 人人都是脑补大师!

护卫之所以探进脑袋来,是闻到了车内的肉香,以及阿齐兹吃东西的动静,加上常乐之前邀请铺垫的话,有点儿急了。

老爷竟吃了仅仅第二次见面,住在大森林里,自称猎人的原身份不明的人的食物,这怎么行?

这护卫见识过常乐的厉害,心思转得也当真了得,没有强行阻止,忽行礼请示:“老爷,小的三个也饿了,可否将这锅食物赏赐我们三个呢?”

护卫的意思很容易理解,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意入口,得有人试毒,但他不好直接讲出这一点,不然很不礼貌,虽然这时候索要食物已经不礼貌了。

阿齐兹经这一打岔,有点儿呆愣,接着联想到了更深远的事情,心情一下紧张。

他倒不是觉得常乐会下毒害自己,能够操控毒蛇的人,怎么做不到不知不觉杀掉人呢,甚至能提前安排一条蛇躲藏在自己车内毯子下,等自己离开时出来咬上一口,杀人于里外。

单纯搞一锅肉来毒杀,怎么看都是侮辱双方的智商。

但毒并不重要,问题是别的可能性啊。

这位自称的猎人,可是东方人样貌啊,东方巫师的传说在西方这里流行颇广,深入人心,波恩帝国虽然不像是圣皇国那般讳莫如深,但也相当忌讳。

有没有可能,这锅食物里下的不是毒物,而是其他特别素材呢?

譬如巫术释放媒介等。

想想那只不可思议的鸟,那两条毒蛇,自家的两匹莫名其妙听话的马,这位东方“巫师”既然能操控动物,为啥就不可能也能操控人类呢?

万一他不小心中了招,成了这位常先生的受操控者,提线木偶,自己那一大堆家产和妻妾——

这么一深度联想,阿齐兹哪里还能继续下口呢。

但他正想放下勺子,顺应着护卫的话将肉赏赐下去,就触碰到了正对着坐着的对面的常乐的视线。

长了的面部依旧毫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深邃无比,难以捉摸。

那视线里,对阿齐兹的神态变化毫无惊讶,反而充满玩味儿。

阿齐兹作为一个经营着庞大家族产业的成功大商人,识人无数,那真的是心思玲珑八面的,他立马察觉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眼前这一幕局面,是眼前这位常先生刻意促成的呢?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考验。

作为打算长期合作的商业伙伴,首要的一点是什么啊?

那当然是双方的信任,人家带着精心熬制的肉汤来当见面礼,你却怀疑人家在食物里做手脚,这就是不信任啊,有着这个心理隔阂在,双方后面怎么来加深交流啊?

如果自己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猜忌,铁定降低人家的印象分啊。

考虑到这次真正要交易的事物还没登场,就是常乐携带来的另一个包裹,阿齐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然人家推脱不交易了怎么办?

他只是恰好是阿卜杜拉的老东家,才会被阿卜杜拉引介,也即是说,阿卜杜拉随时可能再引介另外的商人来洽谈,他阿齐兹毫无特别之处,可以随便替代。

这个关系机会,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啊,不能抓住长远的商人早就被淘汰在岁月的洪流里了。

所以他暗暗一咬牙,决定赌一次,就作态轻声呵斥那名护卫:“阿大,退下,常先生给我的礼物,如此美味,怎么能给予你们?饿了也得给我忍着,不是有干粮吗?不满意回城我让家里厨子给你们做。”

护卫一脸为难,他绝不会是认为老爷没理解自己的意图,毕竟代尝食物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了,阿齐兹作为家族掌家,被不少商业对手乃至家族内的人盯上过,企图下毒的。

甚至不排除,这个所谓的猎人常先生,就是某个老对手精心安排的一幕骗局?

常乐的确善于察言观色,但倒没有一眼就能看出对面商人一瞬间的所有想法,可对方的忌讳是显而易见的,他于是也趁机说:“既然这位阿大兄弟饿了,那就送给你们一些吃。”

常乐马上用同时携带来的大碗从铁锅里盛出了过半的肉汤,递给了护卫阿大,并歉意地说:“勺子不够用,我这里有竹木制作的竹筷,筷子你们没见过是吧?没问题,当叉子用也行。”

常乐的“热情”让护卫阿大和阿齐兹全都不知所措。

常乐分出去食物,要么是真的热情或者想着笼络阿大等阿齐兹身边人,要么,是想阿大等下仆跟其主子承担同样的风险。

也即,阿齐兹中毒,手下也会,阿齐兹中诅咒,手下也无法幸免。

这让阿齐兹心思又过分活络:如果肉汤里有问题,只是自己吃了,阿大几人没事,还有补救,但要是阿大几个也中招了,那己方就真的全灭了。

这将比阿大现身劝阻之前需要冒的风险更大。

可怎么说呢,老话题,是否接受食物,和信任有关,这或许是常乐继续考验的一部分,于是阿齐兹咬牙决定继续赌下去,就说:“阿大,还不快接过人家的食物。”

阿大面色复杂地端着肉碗放下了车窗帘。

常乐松了口气,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对方谁会吃肉汤,甚至只要有一个人吃了就行,所以要是前头阿齐兹推脱不吃,他就顺水推舟让那三个手下来做实验,样本多了,成功率还可能提升呢。

车内又回到了不久前的状况,在常乐注视下,阿齐兹硬着头皮继续吃肉喝汤,还违心说着夸奖之语,最终将整个铁锅里的肉连带汤汁全都吃完了。

常乐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询问:“阿齐兹先生,感觉怎么样?”

这是询问评价吗?

阿齐兹之前夸了很多,找不出更多赞誉之词了,只好模糊说:“非常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美味之一。”

常乐瞬间失望,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自家的厨艺自家也知晓,远远不到美味的程度。

阿齐兹察觉到了回答没对路,就用话来干扰注意力,他反问:“对了,常先生,这美食叫什么名称啊?”

常乐暗想:来了……

他马上回答:“这叫参鸡汤。”

鸡肯定是代表着鸡肉,甭管是野鸡家鸡,“参”又是什么?

常乐的语言天赋,可以让他想表达的任何词汇,转化为最适合或贴近这个时代对应语言体系里的词句用法,对方既然对“参”这个概念模糊,说明没有参这个概念,或者这种商品不流行,这让他对下一步的买卖信心大涨。

只不过,还需要效果验证啊!

所以常乐才问阿齐兹吃完后的身体感应。

阿齐兹依旧懵懂,然后,这位大商人有些迫不及待,看向了常乐另一边的那个未知包裹,说:“常先生,不如我们正式谈买卖吧。”

常乐无奈。

也罢,交易次序换了就换了吧,反正两种商品的价值都不弱。

他只好将另一个包裹拖过来,放在两人中间,打开,显露出里头的不少不规则石头。

这些石头被常乐清理过,所以异味少了。

没想到,阿齐兹看到这些石头的第一眼,就大失所望,乃至彻底失望。

他身为一个身家富贵的大商人,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这些何曾没见过,见过的又何曾少?

他一眼看得出来,这几颗都是玉石原石,可以打磨的。

但是这些东西,并不稀罕啊。

当即,阿齐兹前面的热情和期待冷淡下去了很多。

他冒着赌/博心态吃那份肉汤,冒着中毒被巫师诅咒的风险,就为着完成真正的交易,可这个他认为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拿出的就是这些石头?

莫非,是自己之前脑补过多,将对方想得太高深莫测了?

于是,阿齐兹难以控制住情绪的反差,潦草地说:“哦,是好东西,不过我并不经营玉石,小兄弟,你要是需要销路,我帮你将这些找人代卖一下吧。”

从常先生降级到了小兄弟,而且是代卖,并不是买下来再转手,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可见阿齐兹对于双方关系期待的下调程度。

就在这时候,车子外头却有一个人大声说:“哦,我忽然感觉身体好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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