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那将士过去后,很快控制住梁苏年。在周围人惊恐的注视下,伸手扼住梁苏年脖颈。

梁苏年一开始还大喊大叫着挣扎,到了后面渐渐没了力气,再后面,连声音也没有了。

自苏宗岚眼睑下,缓缓流下两道泪水来。

她闭眼,眉头因情绪太过激动而紧紧攥在一起。

死了的人,是她的丈夫。

她嫁给梁苏年三载,从睿王妃到皇后。

他们也曾琴瑟和鸣,也曾相敬如宾。

也是有过恩爱日子的啊。

苏宗岚喟然叹息。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怎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娘娘竟然也会难过。”李恒似玩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下还以为苏家人都是冷血动物。”

苏宗岚睁开眼。

她喉咙上下动了动,目光无波。

“李大人想说什么?”

“梁苏年死的够痛快了。”李恒瞧向苏宗岚的眼神宛如毒蛇,淬着冰冷与阴森:“娘娘知道在下亡妻是如何去世的吗?”

“大人亡妻之逝世,与梁苏年没有关系。”苏宗岚叹了一声。

“是啊。”李恒应,凝视苏宗岚的目光变得奇怪而意味深长:“但与苏家有关系。”

苏宗岚没有说话。

她听见李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道李恒真是爱极了亡妻。

人人都道梁苏暮心腹之一的李恒,立誓一辈子不在娶妻,一心一意辅佐梁苏暮雄图大业。

人人都叹惋李恒痴情,她那时正是与梁苏年婚姻破裂的时候,对痴情一说不屑一顾。

现在,看到李恒对苏家如斯滔天恨意,连带着迁怒梁苏年,才知晓,他的确痴情啊。

“在下亡妻被苏成元之孙所害,至今已有两年了。”李恒面容冷酷。

“苏成元仗着苏家威势,在香城为非作歹、不可一世,偏偏苏家从未加以制止。”

李恒侧头,死死盯住苏宗岚,直到苏宗岚在他注视下颇为局促,这才继续道:“苏成元与苏相是平辈,苏相的孙子辈至今还未出生,苏成元的孙子却在两年前就可以强抢民女。”

“可想而知,苏成元在香城之行事、平日里私生活有多么糜烂!”

“在下之亡妻。”他越说越激动,到了这里才顿住,平缓情绪:“与在下新婚燕尔。被那黄毛小子玷污,性情刚烈而寻死。”

“梁苏年这死相算得了什么?亡妻上吊而终,面目骇人。”

李恒闭了闭眼,想起那夜目睹了妻子死亡的自己,心中便久久不能平息。

苏成元谋害的又何止他亡妻?李家满门,除了他以外,无人存活。

他如此清冷性情,既肯点头同意娶妻,自是妻子甚合他意。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苏家有今日之下场,与当初子弟之跋扈脱不了关联。”

“娘娘也许没欺压过百姓,但不可能没花过苏家的银子,苏家也不可能没收受过底下人的孝敬。”

“娘娘衣食住行,看似鲜花琳琅,实则烈火烹油,每分每毫都踩在平民百姓尸骨之上。”

“梁苏年曾经身为苏家鼎力辅佐的皇子,从苏家拿了太多好处。无论他知道或不知道,他都在享受剥削百姓的成果。”

“如此,娘娘还觉得苏家和梁苏年无辜吗?”

苏宗岚垂眸:“我从未觉得家族与梁苏年无辜。”

她面带嘲讽:“成王败寇,李大人今日能在这里对我说教,无非是因为雁门关赢了。”

“若情境转换,今日谈笑风生处置梁苏暮与李大人的人,合该是苏家人才对。”

李恒黑了脸,但见苏宗岚嗤笑。

他辱她家族,辱她丈夫,哪怕那些是真的,也令她心生不满。

“的确,苏成元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我不为他辩解。可苏家如此庞大,举国遍地,便是神仙也鞭长莫及、难以令子孙皆有出息。”

“何谈公平与不公平?但从一辈来看的确不公平。但苏家先祖曾经用命为家族换回来的荣光,子孙就是张扬狂妄一些,又能如何?”

她用轻蔑的目光瞧着李恒:“李大人出身寒门,自然不懂此间之道。”

“但大人前途无量,眼看着就要成为新朝炽手可热的年轻相爷...”

说到此处,苏宗岚停了停,而后才盈盈福身,仪态万千,神色恭谨。

“但愿李家日后家大业大,子孙代代繁衍,绝不会又任何人嚣张跋扈、违了天子底线。”

李恒深吸一口气,拼命将胸中怒火压制下来。

他发现,苏宗岚别的不说,气人的本事一流。

那宫人面带讥讽,嚣张地伸手,越过心腹,粗鲁地从苏宗岚手上掰下扳指。

如她所说,苏宗岚可能远比这些宫人要惨。因此谁都不会再畏惧这位曾经的皇后。

“你放肆!”心腹怒瞪那宫人,她尽力护着苏宗岚,所有苏宗岚从苏家带进皇宫的下人,都尽力护着苏宗岚。

但人心离散太快,想投奔新帝的宫人实在也太多了。

“就是新帝进入京都又如何?”心腹咬牙,身体不断颤抖,耻辱感从心中涌上:“新帝的皇后,还是娘娘的亲妹妹!娘娘与新后曾经感情何等之好,你们忘了吗!?”

若非迫不得已,堂堂一宫皇后,哪个愿意跟新帝攀关系,以不被奴才以下犯上?

委实太过耻辱。

听见心腹这话,周遭正在搬皇后寝宫物件的宫人们顿了顿。

此人说的不无道理。

当初宗月离开雁门关,梁苏暮采取不作为政策,任凭宗月消失在众人视线,从来都不解释。

除了少数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宗月下落,查到宗月断发离去。在世人眼中,梁苏暮的皇后,自始至终都是宗月。

而宗月身为苏家养女,牢中出嫁之时,是由苏相亲自送嫁。

无论是苏宗白还是苏宗岚,都跟宗月感情不错。

苏宗白倒也罢了,如何处置她不是宗月能插手的,但若宗月有意为苏宗岚撑腰...

聚在苏宗岚身边搬夺物件的宫人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手中动作逐渐慢下来。

“算了罢。”

自皇宫动乱起,苏宗岚神色始终是漠然的——

她不关心自己未来命运如何,早就做好准备与家族共存亡。

也就对自己那个不知下落的妹妹,心中尚存几分担忧。

此刻听心腹提及自己妹妹,只为了让宫人对自己尊敬一些,眸中不自觉流露出苦涩与无奈。

她是姐姐啊。

但从出生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妹妹让着她。

因为她性情温婉难以在东宫站稳脚跟,她嫁给了苏氏女所出的梁苏年,苏宗月却被许给梁苏阳,因此殒命。

而她嫁给梁苏年,初为睿王妃,后为皇后,从不曾为宗月做过什么。

也许她关心过宗月,但那都无关痛痒。真正涉及核心的东西,宗月明白,她也明白,她的立场自始至终都与家族一致。

甚至宗月劫狱救走梁苏暮,月夜远走雁门关。她得知了,但什么都没做。

事后不再搭理梁苏年、与父兄渐生隔阂,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站在家族立场,没有给宗月丝毫帮助。

因为她是苏家女。

一直到现在,她丈夫丢了皇位,她娘家一落千丈,她的国家山河破碎,她的子民四处流窜,她家破人亡。

她还是要依靠妹妹帮助,不得不提及自己与妹妹感情好,以此令下人们心生忌惮,不敢对她太过放肆。

她实在厚颜无耻,她哪来的脸。

苏宗岚心如死灰,面上颓败情绪顿显。

身上的皇后常服还好好穿着,但脖颈上的珍珠串子、手腕上的红玉镯,都被宫人粗鲁夺走了。

以至于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凌乱不堪,脖颈、手腕处也因大力拉扯破了皮,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更别提头上的钗冠、珍珠、玉簪,早就一个不剩。发丝凌乱如同市井泼妇,就连寻常妇人都没有这么狼狈。

“娘娘...”心腹丫鬟脸颊上落下泪来,见她不允提及新后,倒也不提了。

只是回握住苏宗岚的手,主仆彼此倚靠在一起,宛若一座孤岛。

李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直到现在,她丈夫丢了皇位,她娘家一落千丈,她的国家山河破碎,她的子民四处流窜,她家破人亡。

她还是要依靠妹妹帮助,不得不提及自己与妹妹感情好,以此令下人们心生忌惮,不敢对她太过放肆。

她实在厚颜无耻,她哪来的脸。

苏宗岚心如死灰,面上颓败情绪顿显。

身上的皇后常服还好好穿着,但脖颈上的珍珠串子、手腕上的红玉镯,都被宫人粗鲁夺走了。

以至于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凌乱不堪,脖颈、手腕处也因大力拉扯破了皮,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更别提头上的钗冠、珍珠、玉簪,早就一个不剩。发丝凌乱如同市井泼妇,就连寻常妇人都没有这么狼狈。

“娘娘...”心腹丫鬟脸颊上落下泪来,见她不允提及新后,倒也不提了。

只是回握住苏宗岚的手,主仆彼此倚靠在一起,宛若一座孤岛。

李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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