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有个道士

“这位施主,贫道有礼了”

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已经来到了夏天。这天房州天气不错,云多,有风。

加紧赶修的庐陵王府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气象,其实就是一座破败的老君观仓促改造而成的。衙门派了几个不良人将神像请到新修的道观里面。庭院只是简单的洒扫,还有还多破败之处尚未整修。唯一比较欣慰的是,地处王府也就是之前老君观东北角的生位里的池塘倒不是地上涂的蓝色油漆那么糊弄了。倒是确确实实的种满了一池莲花。观前的山门也已迁至新修的道观门口,草草而就的王府大门上方匾额都没有来得及找当世大儒亲笔题写,简陋到就是衙门里的书吏拿打扫的墩布一蹴而就的。之前道观所用的玄色大门业已换掉,就是那似血的朱红色的大门依旧散发着让人恐惧的幽光,仿佛不经意间就会将路过之人吞噬下去,而且吞完之后连个饱嗝都不会打。

倒是王府的后门里的后花园里,倒是有几个小孩子玩闹的声音穿将出来,映着漫天的云霞,给这冷森森的王府带来些许生活的意味。

后门处有个奉宸卫备身(即千牛卫,高宗年间改了这个有点文邹邹的名字,应该是受改名狂魔则天皇后影响)倒是难得的享受这炎炎夏日的清凉,躲在门房里打瞌睡。头天被王爷拉着一起打马球到天擦黑,然后又喝酒到子时,饶是精锐的千牛卫出身也确实遭不住这么折腾。

被扰了清梦的千牛卫倒是也不敢造次,毕竟李唐道教乃是国教,老李家老祖宗一气化三清,那就是老天爷爷的化身,连玉皇大帝都要尊敬的人物。更何况唐代道士多通医术,活死人肉白骨的药王孙思邈就是个道士。对于平民而言等闲的道士都是神仙人物,悖逆那自然是不敢想的事情。眼看这位道长40多岁年纪,挽着双髽髻,身着一领百衲道袍。手捧着一部拂尘,腰里系着吕公绦,背后还有一个小小的竹箱,依稀放置了几本书籍和几件油纸包裹的物事,有隐隐的药香传来。

“这位道长有礼了,不知道长所来何事?”当值的千牛卫备身叫牛衡,据说是琅琊郡公牛进达的族亲。王爷还是三太子的时候就被派到身边护卫,若不是心眼儿着实有些实在,倒是也不至于落下一个跟着失业皇帝流放千里的境遇。着急忙慌的拾掇了拾掇自个儿,忙不迭儿的回了个圈礼。倒是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

“贫道袁客师,奉家父遗命,有要事与王爷相商。”那道士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枚竹简。打了个千儿后双手递给了牛衡。“这位将官只需将此竹简呈给王爷,就说火井县令之子求见,王爷自会接见。”

牛衡有些纳闷。啥时候一个县令的儿子能有这么大排场?虽说自家王爷近日里龙游浅滩,虎落平阳。那也不会将区区一个县令放在眼里。不过出于信仰和传统里面对道士这个职业的敬重和在这颇有些冷清的王府看后门也着实有些无聊。倒是也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招唤来另一个躲在门内大梦周公的侍卫顶了自己的岗。倒是急急慌慌的往内宅通禀去了。却也走的匆忙,竟是连引荐至正堂厢房引座奉茶的礼仪都忘了。

前面刚提到头日里王爷打马球喝大酒,倒是一觉睡到了午后才将将醒来。正拿着根细柳枝儿在内堂门口洗漱,一旁的醉玉和白露捧着青盐罐子和铜盆白叠子脸巾在一旁侍应着。

“启禀王爷。后花园角门外有个走方道人,自称是火井县令之子,拿着这个竹简求见。说只要王爷见到此物,自会接见。”牛衡拱手向李显行礼,双手将那枚依稀有些玉光的竹简呈上,却暗地里有些惴惴,自己打瞌睡惊醒,心里有些小意了,本应该加紧仔细盘问个一二再来通禀的。

“火井县令之子?还是个道士?咱朝县令七品,待遇俸禄倒是也不差,家中子女聪明伶俐的大都读书致仕,愚笨寡言的耕读传家也有不少。却偏偏做了走方道士。孤王倒是有些奇了。”王爷把用罢的细柳枝往白露抱着的铜盆里一丢,倒是也没着急接过那枚竹简,反倒是待醉玉拿脸巾仔细的净了面。才让白露将竹简呈了上来。那竹简约莫有寸许长宽,一指来厚。打磨的倒是晶莹剔透,上了手竟发现只是颜色似竹,入手竟是一片冰凉,居然是一枚玉石雕琢而成。背面一片清明,摩挲上去滑如凝脂。王爷手一翻,只见正面光洁如镜,玉面之下倒是不知用何种神法透进去一个梅花篆字。王爷虽说做太子之前一直享受太平王爷的教育,倒是也颇精通书画一道。自然能认的出来是一个袁字。

“姓袁?还是个道士?他说是个县令之子?火井县令?莫非是老神仙袁天罡?”王爷面色突然一惊。“醉玉,快,伺候孤王更衣。”

王爷扭脸朝牛衡问道:“那位道长现在何处?”

“应还在后花园角门外等候”

“快快请至正堂,赐座看茶。不对,等等。快去请道长直接去后花园凉亭赐座稍待,本王立刻就来。”

几年的浮沉倒是让王爷临机打了个机警,传闻袁老神仙之前曾给自己的亲娘算命,此事在长安广为流传,随着当今天后权势愈发的隆盛,倒是证明了这位老神仙于占卜一道确实非凡。但谁知当今天后作为预言的核心,倒是颇受到了些反面的影响。谁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对这种神仙人物有什么想法。于是将礼仪放到了一边,命牛衡将那道人径直由后门引入后花园。待小丫鬟七手八脚的给换上了一身圆领袍服后,忙不迭的往后花园赶去。

王府的后花园说是后花园,毕竟整个王府是由前任老君观改建而来,所以后花园并未坐落在内堂之后,其实是在王府的东北角的生位之处。花园内有一小池塘,池塘畔有一四柱的凉亭。内摆一方木案用以日常饮茶听琴观棋只用。只是王爷日常里最喜的娱乐乃是马球和叶子戏,这小亭却也只是日常小孩子游玩的场所。

李显赶到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道人,正立在方亭之下,身形倒是略有些富态。正对着亭子外蹒跚学步的两个女孩儿,表情似笑非笑,显得非常的高深莫测。

“不知道长大驾光临,小王接待不周,还望道长海涵。”王爷倒是早早的迎了上去。眉目间满是仓促之色,不待那道人行礼就拱手行礼。竟是吓到了一旁护卫的牛衡。

那道人听闻王爷驾临,倒是也不紧不慢的行礼“贫道袁客师,奉家父遗命,特来拜见王爷。”

“家父仙去之时,曾有锦囊一部,留予贫道。言说待王爷二临房州之时,可将锦囊呈于王爷。”袁道长从百纳道袍的袖子里取出一个锦囊,不大,看似沉甸甸的,内中不知装的是何种物事。

李显接过白露呈上来的锦囊,拿来仔细看了看,材质倒是等闲的锦缎,只是袋口处却是用细密的盘丝扣儿缝的很是紧实。这种密封手法,一旦拆开,定然无法复原。李显倒是有些迟疑:“听闻袁老神仙业已仙去40余年,竟能如此神算,本王实在是佩服。却不知此锦囊内中为何物?若是贸然打开,毁坏了令尊遗物,怕是对老神仙不敬啊。”

“王爷自是打开,无妨。”袁客师拂尘轻抚,李显还没看清楚他是用了何种手法,锦囊之上细密的盘丝扣竟已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

锦囊不大,内里能装的物件自然很少。就只有三个。一个小竹牌子,约莫有寸许大小,正面雕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竟然是琉璃所作,虽然在后世,最多也就是作为小孩子的玩具。但在此刻,琉璃的价值颇为不菲。还有一卷帛条,李显轻轻打开,先是看到了生辰八字,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寅时。后面还有一句话:珠玉者,大富贵。稍待者,大机缘。

“老神仙果真是老神仙,竟然40年前就算准了生辰八字?就是这两个物事,又是做什么用的?这是要抓周?”王爷现在一脑袋问号。于是便命奶妈将正学步溜腿的两个娃儿抱了过来。用手托着两个物事,放到她们俩身前。裹儿见到亮晶晶的琉璃珠子就欢喜的紧,竟然踉踉跄跄的自己走了过来,一把就把映着五彩的琉璃珠子抓了过去。木子却一点都不着急,刚足岁的年纪已然可以走的四平八稳,还等妹妹先选好了才从父亲手里接过那枚小牌。

其实并不是咱们的木子小朋友谦让妹妹,而是就算自己努力的吃了睡,睡了吃,年纪也确实太小了些。对这身体的掌控远没到如臂使指的程度。虽然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正常走路是无碍,但是架不住旁边还有个货真价实的小屁孩儿,撞是肯定撞不过的,就算自己没摔,摔到妹妹也是不好的。所以难免落了下风。

更何况对于曾经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的木子小朋友来说一个玻璃球又有什么稀奇,倒是那小牌子,怎么看着这么像麻将?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个幺鸡?

“原来父亲所言之大机缘,竟是落在她这里么。”袁客师向李显深深的行了个礼。“禀告王爷,贫道不才,粗通星象算学占卜医药。如今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海涵”

“道长请讲”

“先父因与太史令李淳风合作推背图,以凡人之力测天下运势未免太过有伤天和。先父仙去之前曾言于贫道,如非遇到大机缘,本门所传秘法,恐有失传之隅。贫道走方天下,意图遍寻机缘而不可得。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年后,贫道愿为两位小姐开蒙,以结善缘,还望王爷应允。”

李显略微迟疑了一下,虽说自己女儿能凭空出来个前知五百年后通五百载的老师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毕竟还有当今天后这个人形母暴龙还在惦记着自己。

“王爷莫要担忧,贫道现在化名李玄感,是房陵县新修三清观住持。王爷所虑之事,自是无碍的。”

距离灵魂穿越到当今的李木子小朋友经过一年的耳濡目染,虽说实在没有什么机会练习自己已经掌握的唐代雅言,倒是听懂已经没什么太大问题。作为一个前任新世纪四有青年,对神神叨叨的事情天然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不过袁天罡李淳风这种能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成功人士还是颇为好奇的,在一旁早已听得清楚来龙去脉的李木子小朋友,便免不得多看了这位道士几眼。本还想多凑近了听一听他们的对话,却听着后院处传来一阵呼唤,原来是夫人使唤丫头来请两位小姐更衣。便随即被奶妈子抱了去了。后续王爷与那道长有何安排,倒是再也没听到了。

看来,自己是要多个老师了呀。木子小姐很是意外,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有机会要跟这位算命大师聊一聊,袁天罡给自己留个麻将牌,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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