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

寇準此时十分得憋屈, 可憋屈,最后许久,只说出一句该如何制备, 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刘太后看了寇準一眼,却是轻梁,又是先帝爱臣,那此事便交给寇相公及诸位相公讨论吧, 太子虽然年幼,道理。”

说了一圈,最后了寇準和太子手上。

可是越是这样,却越是让胆寒。

这位刘太后, 果然并非凡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大臣会不会和太子合谋,她之前那番表演, 也不过是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寇準压下心中惊惧, 面上依旧保持镇定,对着刘太后行了一礼, 然后便和嗣皇帝退了出去。

而李用和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当然了, 他自然是没资格掺和进先皇丧仪的事情上,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摸清楚如今宫内的情况。

李用和刚已从殿内出来, 便被人在手里塞了个纸团。

他回过头去看, 却见与他擦肩而过的, 只是一个捧着香油蜡烛的小太监。

李用和心下立刻明白了些许,他找了个僻静地方,展开纸条,果然是周怀政给他的, 上面的信息很简单,让他去福宁殿与垂拱殿之间的夹道见面。

李用和自然不敢耽搁,立刻往前头去了。

如今寇準肯定带着嗣皇帝往垂拱殿去商议丧仪之事了,他身为外臣,往垂拱殿去也正合适。

这一路过去,岗哨依旧严密,但是等走到垂拱殿那个夹道,却突然没了岗哨,而且因为夹道的位置问题,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来。

此时周怀政就在殿前等候,看到李用和过来,急忙迎了上来。

他身着小宦官的服饰,与他以往的气度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面色也很难看,满脸的冷汗,仿佛十分紧张。

“李提点,你总算是来了。”

李用和见他如此,不由蹙了蹙眉:“你如今怎么在这儿,为何不在大行皇帝灵前侍奉?”

周怀政满脸苦涩:“你当我是不想吗?皇后现在已经将我禁足,根本不容许我往灵前去,我好不容易才从住处逃了出来。”

一见他如此,李用和立刻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刘太后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寇準,还是会有一点的顾忌的,且不说他的身份问题,便说寇準这个人,他可是正经八百的士大夫出身,而老赵家正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她再看不惯寇準,也不敢真的把寇準给杀了,因为寇準不仅是一国宰相,更是士林中的风云人物,因此她还有这个心思和寇準周旋。

但是对于周怀政这种人,不过是皇室家奴罢了,哪怕他伺候过先帝,说杀也就杀了。

想到这儿,李用和一时间竟是有些毛骨悚然,他压下心中情绪,按着自己之前所想,低声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与中贵人客气,如今有两条路供中贵人选择,一条就是我想个法子,将中贵人带出宫,到时让中贵人天高任鸟飞,总也有条活路,还有一条,就是我带中贵人去见嗣皇帝,到时候就看中贵人能不能说服他,留得中贵人性命。”

这两条路,自然也是各有优点,偷跑出宫,性命那是实打实的保住了,唯一一点就是朝不保夕,自此以后,可能生活漂泊无依。

而去见新皇,结果就是两说了,若是新皇看重他保下他,那另当别论,若是新皇不愿意为了他得罪太后,那就依旧是个死。

周怀政自然也看的明白这两点,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还请提点带我去见新皇!”

李用和不由看了周怀政一眼,心说果真是个狠人啊,不愧是想要将皇后废掉的宦官,这决断力和冒险精神真是无敌了。

不过既然他都选择了,李用和身为外人自然不会再多言,反正自己的选择已经给他了,后面如何,就得看他自己了。

这样想着,李用和也不多话,是让他整理了一下行装,让他走在自己身前,仿若给自己领路一般,然后一路往垂拱殿去了。

这一路过去,自然没有人来拦着,一方面是因为李用和再怎么说也是个朝廷命官,一般人不敢拦他,一方面也是因为周怀政小宦官打扮,没有人认出他。

两人就这么走到垂拱殿,此时垂拱殿跟前的护卫都被撤到了廊下,廊上只两个小内侍守着门。

李用和走上前去,道:“还请通禀一声,李用和求见。”

那内侍打量了一下李用和,又打量了一下李用和身后的周怀政,因为周怀政垂着头,他并未看清面色,只当他是个领路的小内侍,便也点了点头:“请郎君稍待。”说完就进去禀报。

没一会儿,守门内侍便出来了,面上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官家请提点进去回话。”

李用和点了点头,便领着周怀政往里走了。

但是那内侍却突然伸出手,拦下了周怀政:“这位中官是谁?为何要进去?”

李用和神色平淡:“这是之前在先皇跟前伺候的中官,也有事要禀报官家。”

守门内侍一时间有些迟疑,李用和却笑了笑:“中贵人请放心,只是一些小事要禀报,费不了什么事的。”

守门内侍疑窦丛生,又忍不住看了周怀政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终于看清楚了周怀政长相,守门内侍立刻便生出胆寒之意,这个李提点到底想要做什么?

守门内侍内心几经挣扎,最后想了想李用和的身份,最后还是当没发现,将他放了进去。

“既如此,那便进去吧。”

反正是官家的亲舅舅,自己何必得罪他呢,如今揭穿了他,不过是自己吃力不讨好罢了。

李用和心下松了口气,领着周怀政进了内殿。

一进去,便看见寇準正在与小皇帝说话,李用和还没来得及行礼,一旁的周怀政已经哭着走上前去,跪倒在小皇帝身前:“官家,奴婢总算见着您了。”

小皇帝自然也是认识周怀政的,一时间竟是有些惊诧:“周伴伴,这是何故!”

周怀政哭着给皇帝磕头:“奴婢本在先皇跟前侍奉,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被人关在了住处,不许奴婢去给先帝哭灵,还请官家看在奴婢多年伺候先帝的份上,让奴婢去先帝灵前上一炷香吧。”

周怀政也是个老机灵鬼了,一点也不提太后的事儿,只说自己被人关了,然后请求给先帝上香,至于是谁关的,那鬼才知道。

他会这样说当然不是胡乱行事。

如今太后掌管军政大权,他若是鼓动皇帝和太后对着干,这是绝对不成的,但是于此同时,他也有一个优势,便是他在侍奉先皇时期,并无明显的劣迹和罪过。

即便他打从心底里想废掉皇后,拥立皇太子,但是这事儿他毕竟只是想过没干过,而且知道这事儿的,也就只有李用和和寇準,而且他们两人是明显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

因此此时只要他站在明面上,太后没有借口打杀他。

不过这个法子也是有期限的,太后现在不能动他,难道日后也不能动他吗?他总不可能永远都躲在小皇帝身侧。

李用和迅速想明白了这一点,虽然不知道周怀政还有什么后招,但是也不会妨碍他配合周怀政,因此他也适时上前禀报:“臣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周内官,他说有事要禀报陛下,臣便将他领了过来。”

他适时补充,让小皇帝多看了他一眼,心下顿时也有了底,看起来这个周怀政和自家舅舅是一头的。

这般想着,他便也就坡下驴:“周伴伴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父皇的贴身内侍,深得父皇信任,自然该去给父皇守灵。”

说完又顿了顿道:“不过现在我们正在商议父皇的丧仪,只怕不方便过去,还请伴伴下去歇息一会儿,等待会儿再与我们同去。”

周怀政见着皇帝对他示好,心中也松了口气,自己这第一步总算是走对了,他立刻又对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而等周怀政出去,屋里的氛围也突然有些尴尬,小皇帝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舅舅,心说他的眉眼竟是和自己如此相似,一时间心中不由软了一瞬,语气也十分柔和:“提点既然来了,也可以听一听有关丧仪的事情。”

李用和一个小官,要是放在以前,哪有资格听皇帝丧仪之事,但是在场之人都知道他的底细,因此竟也没有人反驳,这事儿也就这么顺利成章的完成了。

李用和低眉顺眼的坐到了最下首,听着堂上几位相公侃侃而谈。

等到商议的差不多了,皇帝这才说要去给太后禀报。

毕竟如今拿主意的,那还得是太后,这是法礼上都已经确定的事儿。

寇準觉得有些憋屈,但是想着之前李用和与自己的那番商谈,还是忍下了气,陪着皇帝前往福宁殿,周怀政自然也跟上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达福宁殿,此时太后已经去了后堂歇息,几人先在先帝灵前拜过,便往后堂去了,而这次周怀政并没有跟着,他已经哭晕在先帝灵前,仿佛是自己死了爹一样。

依旧留在灵前的刘美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心里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周怀政会和官家一起过来。

李用和这次也没跟到后堂,他是不愿意往太后跟前凑的。

他们在前堂不过等了一会儿,太后便冷着脸从后堂出来了。

她神色冷淡的看着周怀政,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周怀政看到太后,竟也不惧,还哭着上前给太后磕头:“太后娘娘,奴婢来迟了。”

太后看到他忍不住冷笑:“周内官果真对先帝一片忠心啊。”

周怀政哭着摇头:“奴婢侍奉先帝多年,如今先帝离世,奴婢也只愿守在先帝左右,为先帝守陵。”

说完他从袖中竟掏出一方黄帕,当着众人的面呈了上来:“这是先帝给奴婢的恩典。”

刘太后的神情简直扭曲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念旧情的先帝,竟然会给自己找来这么多麻烦。

寇準见此,急忙上前,打开黄帕一看,果然是先帝亲笔所书,上面还有先帝的私印,他立刻道:“果真是先帝的旨意。”

如此,一下子竟是把太后架到了高处,她眸色冷淡的看着周怀政,许久冷笑一声:“即是如此,那就让周内官为先帝守陵吧。”

周怀政立刻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见此,刘太后再没有说话,甩袖离开。

李用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息,真是各个都是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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