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潇洒还需谨慎

签好了这归任状,留着这人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先放他回去,看看能不能派上什么用。

这人连滚带爬离开,极尽狼狈之相。风道士笑骂徐珵的猥琐,全然不顾,自己之前撒泼打滚的样子也不是那么体面。

得准备走了。

因为不知道徐珵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如果下山之后,马上纠集兵力来攻打,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连累了白马寺就不好了。

俩道士正好和我们同路,都往西北走,路上也好作伴。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风道士满嘴都是古今的历史,很能吸引人,但是对我来说,就像是蚊蝇的声音。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乔乔的事情,他是怎么暴露的,而暴露之后,又有谁能杀他。

徐珵也算是胆大之人,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安排,沿路为我们安排好住处和伙食。只有熊慢行连吃带喝,还揣走了不少,我们其他人都只是浅尝辄止,没有像那样放肆的丑态。

走了约莫三四个城,一路上都安排妥当,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罡鹤,我先眯一会儿,这样,你调转方向,往东走。”

说完就睡意来袭,顾不得师父还在叨叨什么话,也就睡去了。车马停下,我才醒来,是一座酒楼。不知道这是走到哪儿了,也懒得管。

“几位客官可是……”

小儿压低声音:“可是徐大人的贵客?”

这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们从未在徐珵面前说过我们的计划目的地是哪里,他自然应该无从得知。可是一路的安排和照应,就好像是早就已经得知了我们的方向。

此时看来,他并不知晓,只是每一个方向都遣人安排好了。还好是这样,要不然我还会担心我们中间出了叛徒,要是那俩道士倒还好,要是其他人,我可真不敢想。

没有下车,让慢行带着小四儿去找个包子铺,多买些包子,快去快回,赶紧离开。

如果说徐珵是想要讨好我们,那完全没有必要啊,只要他不把事情都告诉朱祁玉,我们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所以,对我来说,这些行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了解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只要确定好我们的行踪,接下来的一步,应该就是设局来围杀我们了吧。

这人还真是不能学乖,我想计较,苦于不知道她的位置,而无法实现。

还是不行。

“罡鹤,回头,去刚才那个酒楼。”

“嗯?”

“去找点好玩的事情做。”

“好。”

罡鹤自入门一来,一直是少言寡语,要不是前有郭饲乾这个木头,我估计早就受不了了,早就拳脚相加,逼他多说几句话了。

反观熊慢行和小四儿还是不错的,一路上慢慢调整情绪,现在已经可以在看到好笑、好玩的的东西的时候真诚的笑出来了。再怎么有仇,都不打紧,记住仇恨,准备报仇就行了,如果每天因为一些事情没能得偿所愿而终日表现出痛苦的样子,那对于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是所谓的亲者痛仇者快。

我的仇也没有报,而且一定也是遥遥无期。可是我知道,与其痛不欲生,不如随他们一起去了。不过,凭什么只是我们一家受苦?总有人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对吧。那我就时常表现出快乐的样子好了,起码师父看我的时候,也不会满怀担忧。

“你能不能多说两句?”

“那不如想一下,我该杀朱祁玉还是朱祁镇吧。”

一时语塞,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朱祁玉现在对他的追索和针对确实存在,也是他现在来我门派的原因,可是那并不是他遭受所有痛苦的根源。原来的仙阁,早已烟消云散,对任罡鹤来说的首恶施妤也早已伏诛。可家破人亡的时候,是朱祁镇在位,并不是现在让我仇恨盈满的朱祁玉。

他有这么一问也很正常,我要利用朱祁镇,他呢,更多的是想杀掉朱祁镇吧。

“先去吧,到哪儿再说。”

“驾!”

罡鹤御马,转了两道弯,从藏身的无人小巷中驶出,停在刚才那个酒楼的门口。

先请师父和师娘下车入店,我紧随其后,安排罡鹤在车上。等慢行和小四儿回来的时候,别找不到我们。

这一桌酒菜吧,属实一般,不过对于这么一座小城来说,也算不错了。离海还远着呢,居然有新鲜的海鱼,咂嚒咂嚒味道,不错,还挺新鲜的。

师父给我和罡鹤使了一个眼色,罡鹤持剑走到门口,假装喂马,其实是封锁正门。我也心领神会,去问小儿茅厕的位置,就往后院走去了。

恶臭难当的茅厕属实让人恶心,看来一家店什么样,不能光看菜色与卧房。

左右一看,没有闲人,闪身钻进了掌柜的房间。里面坐着品茶的,是刚刚在前面传菜的小二。

看来不是一个真小二啊,摔碎一个瓷碗,拿碎片抵在这人喉间,逼问来意。

是乔乔的人,也是徐珵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只要给钱,就能驱使的人。之前在县衙后堂去铁锭的时候,发现的肖不行父亲写的字条,就是他按照乔乔的意思偷来放那儿的,为了警示我们,有人要做局害我们。

与此同时,他知道了乔乔的事情,也把消息卖给了朱祁玉手下的人。现在,听命于徐珵,为了取得我们的行进路线,准备设伏。

这种小人自然也要为我所用咯。我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想买徐珵的消息。奈何钱都归师娘管,我现在使劲凑,也就十几个铜板。

那人居然还敢笑我。

先打几拳出出气,再把他衣服都扒下来,抖搂抖搂,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把衣服攒成一堆,放在地上,火折子打起火,点燃蜡烛,持在手上。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衣服给点了!再把你扔到大街上,供人参观!”

“你有病啊,没有钱没关系啊。我的命还在你手上,我又不对任何人忠诚,我的命肯定更重要啊,你问就行了,我又不会不说,你干嘛脱我衣服啊!”

我有些尴尬:“那……不好意思啊。我问了啊……徐珵在之后还安排了什么?”

“你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上吗?这么问话,感觉怪怪的。”

和盘托出,原来计划是如此这般。

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其实就是一边收集我们的信息,一边在江湖上召集人手,差不多过几天吧,就能把我们一网成擒。

既然知道了,可不能当作不知道,得给他送一份大礼。

“这样,你回去之后就说一切正常,说我们的下一步要去咸阳。别闹腾,我知道还有几百里。你就说我们没有按照最快的路线走,就说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要先去咸阳。”

这人穿着衣服还不闲着,伸出手问我要钱。

摘下了他的扳指玉镯什么的,拿在手上。

“汇报完了,这些就给你。”

“嘿!没有想到还有比我无耻的。”

“是啊,不服?不服你也打不过我。”

“好吧。”

迫于淫威之下,那人只好应下。

回到桌边,饭菜还剩了好多。

熊慢行一贯是吃相难看,没想到现在关于吃相难看这条路上,居然有了新的成就。吃相难看就算了,筷子在盘子里不断拨弄着找肉吃。这给我看的,着实有些难受。

“臭小子,你就不能学学我吗?不行学学师父、师娘也行啊,你见过谁这么吃饭啊。罡鹤和小四儿还没吃呢,你弄成这样,他们吃还是不吃啊。”

熊慢行嘴里塞满了菜,说话言语不清:“唔,没事的,大哥,小四儿说去买糖去了,他们俩吃包子就得了。”

我看看师父,我知道这事儿他一定忍不了。

师父直接拿起筷子就拍在熊慢行的头上,慢行的脑袋直接扣在碗里。原来师父现在功力恢复得不错啊,那给徐珵的礼物,可就更精彩了。

“师父,不要动气,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就行了。”

这正是我大师兄的责任嘛,自然是责无旁贷啦。

在求饶声中,罡鹤带着那小四儿进来了。一看桌上的样子,罡鹤就知道是熊慢行干的了。

“师父,大师兄,我有一个请求。以后吃饭的时候,让这小子最后一个吃。”

“好!”

师父老成持重,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不过师娘和我当然无所顾忌。尤其是师娘,身份地位感觉比师父还要高一些。

一路打打闹闹,我们也往咸阳那里去。只不过,路程放缓一些,让徐珵的布局,更完整些,到时候反过来一网打尽,也免得以后有无穷的后患。

想想不对,我们应该早点去,我们先占据有利的位置才行,要不然,万一有一个什么高手什么的,我可不能带着这么多人冒险。

说干就干,比预料时间早了不少。本来是我和罡鹤轮流驱车,一路上不停换马,现在熊慢行的驾车技术也算是炉火纯青,我们三个人轮流驾车,速度提升了不少,大家还能更精神点。

俩道士早就走了,说是继续去周游列国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那也无妨。

我们一行几人来到了西安大雁塔,住在附近的客栈,一住就是半个月。

本来以为徐珵早就来了,起码也会安排好天罗地网等着我们。我们每日都不敢睡得太死,总会有两人清醒,一个明哨,一个暗哨。而且我们一行人,每人一个房间,打散在各个楼层的各个方向,不过却都能看见彼此的房间大门,稍有异动,就可以示警。

不进咸阳城,而是在西安,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布置是什么样子,在这里住下,就等着徐珵把人手都转移过来。一旦城中突然出现了很多脸生的人,那我们就可以率先发难,不至于太过被动。

有一件事情,有点奇怪。

我们住的离大雁塔很近。大雁塔建于唐代,是玄奘西行归来后,翻译经文的地方。就在大慈恩寺内,又被人称作慈恩寺塔。

寺,寺庙的寺。

能见到什么?和尚?香客?都有,但是都不是,是那两个道士。

隐藏在暗处,远远偷听他们的对话。

老道对小道没有之前那么客气:“大哥,能不能换个套路啊,我们这样不行的啊。”

“有啥不行的,之前不是一直都成功的嘛。先派你去故意输,我再去赢回来,让他们那些名寺为了堵我们的嘴,花点钱收买我们。”

“上次我们可差点死在白马寺啊。”

“那是我差点死在那儿,是我一个人去顶雷,你又没有危险。”

“话不能这么说啊,要是你死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那也是你命里该有这一劫,要不然凭什么每次我更费力,却要跟你五五开,你多拿的,就是这担风险的钱啊。”

“啊……这样啊……那我还想拿五成,这次来这家。”

原来是两个骗子啊。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这么一路赢下来,没有本事是假的。那就奇怪了,有这个本事,干什么不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先拦下来,问问清楚。

这两人一看是我,呼了一口气,总算相识一场,被逮住还有可以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起码不至于直接被拉去报官。

“这位小友,我们好像似曾相识啊。”

“别装了,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别跑啊!”

这俩人听了前半句就直接跑走,还好我眼疾手快,选择拉住那个小的。估计拉住那个老的,小的也不会停下。

这俩人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这俩人原本是讼师,怪不得能言善辩。

讼师,又被称为状师,有的时候也会被称为讼棍。说白了,就是负责写状纸,常出入官府,帮人告状的。

本来两人的生活不错,能言善辩,在当地颇有些地位,就是我原本最希望成为的,有钱,又有闲的人。至于为何沦落至此……还不是因为惹了不能惹的大人物。

前人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的确如此,在这两人原本的生活中,已经驱除了生存的危机,意识境界也有提升的空间,正义感也逐渐增加。

当事苦主是年过三旬的单身汉。本来是大喜之事,可就在新婚当夜,新娘家人硬是编造了什么莫须有的理由把新娘带走,让新郎隔日去她家解释清楚,才能把新娘带回去。新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也没有拦着。

翌日买好赔罪的礼物去新娘家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这委屈的汉子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受骗,直接去了官府。

找到仙人跳的这一伙人倒是顺利,这俩讼师发挥自己的本事,给这伙人定罪。可以说这事的发生是不详的,问题的解决是顺利的。

问题就在于恰好这一次的正常发挥,被好事的人看到,到处宣扬,一时之间,名动方圆五百里。再有大案、要案,官府会指定这两人出上堂。

铁板总是有的,是另一名讼师。

行甚名谁不详,不知道是从哪儿请来的。只知道那作恶的人犯的是死罪,谋杀,却硬是被说成正当防卫。也许是收买了官府吧,这俩人没有发挥的空间,案子就判下来了。

这俩人的名声一落千丈。

好像那作恶的人还没有放弃,买通狱卒,进了大牢,找到那伙仙人跳的人,想要翻案。

使钱多啊。

这俩人作为讼师,当事人有罪,也不会波及到他们。不过那时,硬说是这两人为首恶,坑害这仙人跳的一伙。

这俩人本应该被判个什么罪名,但是乡民联名上书,算是保住了这俩人的性命。不过,这俩人也没有什么面目继续在那里待着了。

心一横,远走天涯,有谁骗谁。

可惜啊,世界上是不缺好人的,缺的是有能力帮助好人的好人。好不容易有这么俩人,现在成了俩骗子了。

我觉着我好像不应该帮助他们行骗,那我也是个骗子了。不过我有没有理由去指责他们呢?

想不明白,只能先放他们走了。

只是不多时,他们就被赶出来了。不是被发觉了是俩骗子,而是,这寺里的人在辩经一途,颇有造诣,谁让这是玄奘法师待过的地方呢?玄奘法师西行,可没少跟人辩经,这大慈恩寺的人,也不会是泛泛之辈。这俩半路出家,只会仗着牙尖嘴利的人,是没有胜出的机会的。

“你俩这次咋不行了呢?”

“晦气晦气,这些和尚太厉害了,走走走,我们换一家。”

“两位,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不如这样,我给你们钱,你们帮我个忙……”

我让他们做的事情是去咸阳打探徐珵的消息,或者说,是让他们俩去吸引徐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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