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盛怒

黑色的刀身掩在夜色之中,忽而一闪,它竟然原本竟是没有鞘的。

黑色尖牙蝙蝠扑翅,刻于刃口之上,刀身上豁开两枚孔洞。

想来若是饮了血,定能见两枚猩红的眼珠子悬于其上。

但此刻,却不知何时插上了两根鱼骨,显得分外滑稽。

“福先生,请坐吧!”

胡不归压了压头顶的蓑帽,将自己的脸遮去大半,旋即坐在了马国成让开的位置之上。

马国成脸上故作的喜色早已比刚才淡了七分,虽仍然带着爽快和气的笑容,但言语间已失了随和。

语气不自主地快了:“二位少年英豪,自然闲话不必多说。”

“我二人此来,也是受人所托,并无他意。”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身边坐着的胡先生。

“如今的佑文侯,可不是你们可以得罪的啊。”

“若是二位公子有意……”

马国成眯起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封平整的黄纸。

是一张收购的文书,文字兀长生涩,但结尾处五千两白银的字样却十分扎眼。

人心不足蛇吞象!

“臭!实在太臭了!”许白忽然嗅了嗅鼻子,转过头,对着苏阳说道。

“实在太臭了,今日的恭桶你洗了没有?”

“逢单你刷,逢双我洗,今日是单日,该你了。”苏阳淡淡地道。

许白点了点头,露默默地转身离去。

临走还在嘴巴中嘀咕。

“日夜将力气花在这上面总是不值。”

“改明儿也得买个吃屎的狗儿,连着碗给他主人端去,如此倒是省了一桩大事。”

“只是,不知五千两够不够…………”

夜幕中的两双眼睛看着许白离去的方向瞪得滚圆儿。

压抑的火山,仿佛顷刻间便要爆发。

“阁下,似乎有些过了。”胡不归沙哑的声音响起,一根手指将插在刀上的鱼骨弹飞。

“哦?”苏阳挑了挑眉毛,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莫非这位福大人想要买我们家的恭桶?”

胡不归:“……”

他倏忽地站起身,一股杀气自体内喷涌而出,旋即犹如恶鬼一般扑向面前的少年。

苏阳面不改色,仍然安坐着,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息,两息,三息。

杀气如刀,在其面前顿了好久。

胡不归忽而将刀收起,随后在马国成的错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

“既然阁下无意好言相商,那便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苏阳静静地坐着。

见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玲珑,多谢你了。”扫了一眼石桌上深深刻下去的刀痕,苏阳摸了上去。

一品高手,虽然没有入道,但如今的自己定然不是对手。

若非玲珑相助将那两枚鱼骨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插在他的刀上,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自己和小白,定然在劫难逃了。

“那倒不用,两块鱼骨而已。”玲珑毫无感情地说道。

“不过,若是他真的出手了,那你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不会出手。”

苏阳点了点头。

说起来,今夜实在是惊险,自己坐在这里,散去一身气势,宛若寻常之人。

自己实际上就是在赌。

赌那人敢不敢冒险一试。

自己赢了。

显然,对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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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我们就这般走了?”路上,马国成骑着马,面带沮丧与不解。

堂堂一品高手,被两个小毛孩震退,一招不出,便灰溜溜的跑了,传出去是要贻笑大方的。

“还能怎样?”胡不归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能把鱼骨毫无察觉地插在我刀上,那短褂少年恐怕和我境界相差无几。”

“甚至,远甚于我。”

即使在伯仲之间,对拼起来自己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且,为了佑文侯的生意,还不值得自冒险。

此路难以行通,自然要想法子在别的地方找找办法。

“华客卿的死,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涉及到那种隐秘,胡不归的双眼之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马国成浑然不觉,闻言脸上露出难色:“先生您也知道,那宁国侯府的北库已经被【兵枢衙门】圈了进去。”

“我这几日四处打点,可也无能为力啊。别说人了,就连一只鸟也飞不进去。”

事情的蹊跷程度远超他的理解,若是巡防营的人看守,虽然难办,但自己总能得到些消息。

可是那看守院墙的,竟然清一色臂扎黄带,头戴翎羽。

【禁卫军】!

而且,马国成可以断定,这些个禁卫军还是随机抽调,临时组建的。

“无妨,我让你结交佑文侯,便是有这个打算。”

“上头让我潜入大夏,也有纳贤的意思,若是你办的好,重金封地不说,日后武学上的成就也不会低于我。”

充满诱惑的声音传入马国成的耳朵里,令其眼前一亮。

“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胡不归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碧水桂苑的方向。

“至于他们,你自己再想想办法。”

“最好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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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白站在咕咕的身上,于湖面上疾行。

湖面上时不时蹦出一条浑身僵直的死鱼来,咕咕见状欢快地俯冲而下,激起浪花,湿了一身素袍。

“你这臭鸟,顾头不顾腚是吧。”

咕咕闻言,刚将那鱼吞入腹中,回首抗议地叫了两声,扑打着翅膀落在岸上。

阳光正好,苏阳雇了些人将碧水桂苑拾掇了一番,毕竟上了岁月的宅子,许多角角落落都是无人来往的,生了许多茂盛的杂草,显得十分凌乱。

有胜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也闲不住出来帮忙,这间落寞已久的院子竟一时热闹了起来。

“吃饭了,小苏。”许白从蒸炉里端出一盘鱼来。

后院的大葱极好,点缀一盘翠绿,醋浇在鱼头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你吃吧,我等红薯给我送饼子来。”苏阳靠在树上,望眼欲穿。

往常的这个时候,饼子总该送到才对。

“小丫头愈发地惫懒了!”

苏阳想着,自己或许得想办法提醒他欠自己二十文铜钱的事情。

“说真的,小苏……”许白并了并手中的筷子。

“张婆一个人年纪大了,或许我们应该将她接过来。”

“常年站着吆喝的,患了“蚯蚓腿”,前几日我去看她,难受的厉害,既不愿意和我说,也不舍得花银子看郎中呢。”

“接过来,我也好给他调理。”

苏阳觉得在理。

张婆老伴儿死的早,无儿无女的,又对自己有恩,年纪大的,也该享受享受了。

“明日,便把婆婆接过来吧。”

时间向晚,帮工们领了丰厚的银子离去。

街道上空荡荡地,已渐渐看不见城门的影子。

回想起前日胡不归领走时的眼神,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小白,我出去一下。”

沿着官道一直前行,路上除了偶尔几匹马飞奔而过,再没有什么动静,周围有几片田庄,都是皇家的,也只有几个草人扎在其中。

长着杂草的山坡后面,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喊叫。

紧接是粗狂的靡靡浪荡之音。

“嘿嘿嘿,小娘皮,得罪了侯爷还想跑“”

“你平日念在嘴里的如意郎君今日怎么不来救你?”

“哼!索性小侯爷也对你没兴趣,不如今日哥几个就帮你开了荤,也好给侯爷出口恶气!”

小侯爷?

苏阳悬着的心一提,瞬间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山坡之后。

锦缎布帛已然撕扯开来,青淤之色如一道道碎玉映照在胜雪的肌肤之上。

三名身着官服的衙役此时已脱了上衣,气血正在下三路汇聚,忽然闻得身后传来动静,还未反应过来,便齐刷刷地感觉到天旋地转,立时栽倒在地上。

“红……!”苏阳收剑后,忙上前两步,却突然止住。

眼前的少女和红薯一般年纪,只是清瘦不少,此时已然被吓破了胆,正抱着衣服靠着树干歇息。

不是红薯?

苏阳心中长舒一口气。

说起来,自己和许白住在碧水桂苑时日不多,应当还查不到自己和宁国侯府那边的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日后总要想个法子,避免这一层隐患才是。

他想着,立于山坡之上,忽然看见官道上跌跌撞撞奔来一个身影。

“这小丫头,莫非睡觉睡过了?”

春日易困,睡过头也是常有的事情。

苏阳笑着从山坡下窜出,不想却正望见红薯紧张到极致的脸。

“张婆!”王红薯急促地喘了一下,弯下腰撑在双膝之上,汗湿的刘海紧贴在其通红的二头之上。

凌乱不已。

“张婆被【刑部】的衙役抓走了!”

呼!

一股电麻之感直冲后脑。

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汹涌的怒意在苏阳的眼底疯涨。

“佑、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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