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明媚的清晨阳光,穿透一尘不染的窗玻璃照射在床边的鞋子上;黑色和红色的两双鞋,好像天真烂漫的小伙伴紧挨在一块儿说了一宿的悄悄话,舍不得分开。静止了一晚的尘埃,见到光亮,不安分地迎着温暖重新浮动起来。

紫嫣轻轻地抚摩着陆逸尘的手臂,小声地呼唤:“陆大哥,起床了……”或许是美梦正酣,她接连叫了几声,陆逸尘才恋恋不舍地醒来:“几时了?”

紫嫣笑着答:“辰时了。起床洗漱吧,路上让司机开快些,我好赶上帮婆婆做个午饭。”

“面还没见着,婆婆叫上了。你不怕娘不待见你吗?”陆逸尘笑着问。

“不怕。婆婆不喜欢我,大不了没有饭吃。”

“放心吧,你这么贤惠,娘见了肯定欢喜得很。”

紫嫣笑了笑,话锋一转:“能说说倩儿姐吗?”

陆逸尘脸色骤变,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杭州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我和爹娘在她学校门口卖早点,她和同学经常来吃饭,一来二去,我们认识了。有一天,店里来了几个小混混,那些人垂涎她的美色,对她动手动脚;我看不过去,劝了几句。他们生气了,砸店里的东西;我忍无可忍,打了他们……”

“后来呢?”紫嫣认真地听着,陆逸尘停顿,忍不住追问一句。

“后来就很戏剧了,我们相爱了。天意弄人,那天我和倩儿西湖泛舟,又遇到了那几个浑蛋;他们仗着水性好,把我们的船掀翻了。我和倩儿不会凫水,几个畜生站在船上大笑着看我们在水里挣扎;我们淹得只剩半条命了,他们才把倩儿拉上船。我是别的船救上岸的,上了岸我拼命地找他们,找倩儿;过了两天,我找到了她,在西湖里……全身浮肿、赤身裸体!后来我终于找到了那几个畜生。我把他们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拖到西湖边,扔进了湖里;看着他们在水里挣扎,慢慢沉下去,我笑了。我要他们死,我要让他们全部给倩儿陪葬!”陆逸尘越说越激动。

紫嫣看着怒目圆睁的陆逸尘,不自觉有些害怕,这跟她印象中的陆大哥可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过去,有些人的过去,不能碰。

呼啸而过的小车,像风流倜傥的才子,引得路面的尘土倾情跟随又不做停留地飘然而去;此时的尘土倒成了深情厚意的女子,意中人离去好远,依然干傺再见那难舍的身影。

进入杭州城区,陆逸尘指引司机七拐八绕地穿梭在狭小的街道。来过两次,司机还是溟濛于这儿的道路。来到一个貌似熟悉的竹篱笆院墙前,陆逸尘让他停了下来。

陆逸尘推开残破的院门走进,衰败的情景不堪入目!这儿,是自己的家吗?原本漂亮的小竹楼去哪儿了?眼前麤冗的竹楼,顶子全部坍塌,楼内没有移出的家具结满厚厚的灰尘,有些因雨水浸泡有了腐烂的迹象。几只胆大的老鼠在露出衣服的衣柜来回地游荡,旁若无人地叽叽叫唤。竹楼旁的厨房要好一些,里面有一口土灶和一张堆满衣服、乱七八糟的床。

和颓废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楼后的菜地;偌大的一片土地收拾得平整有序。分割得面积大小差不多的一垄垄长方形地块上,种着许多的蔬菜,有乌塌菜、黄心菜、鸡毛菜、凤尾春芥等。

陆逸尘走近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菜地,细腻地回味原先的生活,愈回味,愈百感交集!

“这是爹和娘整理的菜园。没想到爹不在了,娘把它照顾得这样好!”陆逸尘小声地对紫嫣说。

一根光滑的竹扁担两端,分别系着一大一小两个装着青菜的网包。好在青菜所剩无几,否则扁担下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定很难承受它的重量。大网包里的青菜紧紧地倚靠在妇人的背上,小网包则随着她步履维艰的步伐轻轻地摇摆。

妇人见停在自家院子前、好似来过的小轿车,停下了脚步,想:淞沪的那个有钱人又来了!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有过数面之缘的倔老太太走近,丢掉香烟下车打招呼;和以前一样,老太太对他依然爱理不理。陆逸尘和紫嫣回到院子,一年多未谋面的母亲迎面走来。

“娘。”陆逸尘轻声地呼唤着。

妇人停下脚步,抬起头见说话的人竟是日夜牵挂的儿子,意外得说不出话。陆逸尘走到母亲的跟前,接下她肩上的扁担,深情地凝望多苦多难的母亲——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有些粘结在了一起,很多日子没洗的样子;满是皱纹的脸,如同被霜覆盖般惨白,没有一丝生机;佝偻的腰身,仿佛随时都有向前摔倒的可能……

这样的身躯,竟然还挑着扁担!

“娘,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受苦了。”陆逸尘流下了泪。

妇人抚摸着儿子的脸,说:“我儿回来了,回来就好。走,进屋,娘给你做饭。”

“娘,您不怪我了?”陆逸尘抬起疑惑的脸。

妇人答:“不怪了。娘想通了,人啊,都是命。你爹死得冤,倩儿死得更冤,咱能怎么办?既然王法不能给咱一个公道,咱就替天行道,杀,杀尽天下该死之人!”

“是我连累了爹,连累了您。”陆逸尘抽泣着。

“多大了,还哭鼻子?娘不是说了嘛,不怪你。你爹是明白人,地下有知更不会怪你。”妇人说完,看着紫嫣问:“这丫头是谁?”

“哦,她叫紫嫣,是您没过门的儿媳。”陆逸尘拉过紫嫣答。

紫嫣两手握在身前,双膝微微弯曲,道:“紫嫣给婆婆请安。”

妇人点了点头,伸手拉过紫嫣,笑着说:“多俊的孩子呀!”

紫嫣看着妇人伸来的手,微笑的面容定格了,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像黒油布一样发出亮光的手背没有一根毛孔;手掌的关节连接处像是被刀劈过,产生了很大的距离,如果不是厚实的皮肤包裹,好似随时都能散开,这也让她的手显得特别大,跟身材不成比例。

一定是高强度的劳作使她的手变为畸形的。紫嫣想。“婆婆,您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跟我们去淞沪吧。我和陆大哥好好孝敬您。”她强忍着泪水说。

妇人笑了笑,说:“知道我儿找了这么好的媳妇,我放心了;我老了,活不长了,哪儿都不去了。等我死了,你们把我和你爹埋一块儿吧;倩丫头也在,我陪着他们。”

陆逸尘安慰道:“您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不光有个好媳妇,还有个好大哥,还有一大帮好兄弟,他们都能帮我照顾您。您还没看见孙子呢,别胡思乱想;我和紫嫣商量了,尽快结婚,让您老人家尽早抱上大胖孙子。”

“好好好,早点抱孙子!”妇人笑着说,“你大哥是上回来的那位吧?他人不错,你们好好处。娘饿了,咱先吃饭?”

陆逸尘点头道:“吃饭,去杭州最好的饭店,我陪娘多喝几杯。”

妇人笑着点了点头。

连日的车马劳顿,孙建凯及其部众倒无关紧要,苦的是景腾的家人——每天停车吃饭、吃完赶路的生活让他们很是难受。孙建凯同样感到“难受”。拿简单的洗澡来说吧,急行军没那个条件,男人们也就罢了,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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