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敷衍道:“她说的玶姐姐是出自权贵之家,得罪了她以后都没有好果子吃,你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伙计连忙闭嘴。
掌柜进了里屋急冲冲地和账房说:“睿轩,樊姑娘可能在正卿府。”
睿轩是个俊秀且文质彬彬的男子,但是看起来脸色苍白,十分柔弱,打扮一副士子模样,实际上他是楚国的郎中,楚国太子的侍从。掌柜是楚国的箴尹,姓景,掌管谏议,他们都是楚国的密探。
“你如何知道樊姑娘的下落,她私自出走,太子正在四处找她。”
“刚才一个小家奴换糖,用的是这条发带。”景咸尹把发带递给睿轩。
睿轩接过发带,仔细查看。
那条看似寻常不过的发带,用结绳记事的方式,一个字一种结法,楚人有自己编织的密码,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编织的内容。那条发带记述了臾骈今日会去间右库运兵器,用于攻秦一事。
“这条发带上的信息可能是她告诉我们的,我没有接到楚国有再派密探到晋国的命令,而且给我发带的家奴口中念着玶姐姐,我想就是樊姑娘了。”景咸尹道。
宋玶真名樊玶,是樊国的公主。樊国,是一个姬姓诸侯国,封侯爵,为受封食邑为樊地,所以称樊,虽然与周天子同姓,系周太王之子虞仲的后代,但是之后樊侯仲皮反叛周王,被抓回周朝首都镐京,樊国被赐予另一个老牌中原诸侯国晋国,樊人不服,时至春秋晋文公包围樊地,樊国灭亡,最后一代樊侯樊顷子齐出逃,下落不明……而樊玶就是樊顷子齐之女。
睿轩看着发带,事到如今,也只能尝试用这条发带找线索。
“赶快派人把消息禀报给太子,立刻派人去劫臾骈的兵器,如果有大量兵器,那真是克晋的好消息。”睿轩道。
“我已经命人加急把消息传给太子了,我给了那个家奴另一条发带,上面说今晚丑时让樊姑娘到正卿府后门,我们会接她回去,不论是大王还是太子都不希望她冒险,先把她接回楚国让大王他们放心。”
“接她回去有些为难啊。”
“若是耐心劝说她,她会理解王上的用心,然后把她安稳地送回去。”
“如何安稳?她当初自己跑出来,事到如今,她怎么会配合我们心甘情愿地回去。”
“睿轩,她不就是想要复仇嘛,楚国会帮助她,帮她为母国报仇雪恨,好好劝说,她会和我们回去的。”
睿轩不置可否,他们都劝说她好多年了,樊玶曾经作为一国公主,集宠爱权力于一身,可自从被晋国灭国,她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一落千丈,与晋国的仇怨哪能轻松了结。楚王商臣曾经受过樊玶之父樊顷子齐的救命之恩,当樊国被灭,他就主动收养了樊玶,以楚国公主的待遇对待她。可是樊玶报仇之心过甚,自愿当楚国密探,商臣和太子熊侣都极力反对,她还是坚持,自愿涉入险境,就算牺牲自己也要毁了晋国,她和楚国目的一致,就是要让晋国一蹶不振,楚国现在就要让她回去养尊处优,她怎么会乖乖回去。
“她从小生于宫中,没吃过什么苦,想必从楚国出来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早就想回来了。”景咸尹道。
“我看不然,晋国不仅让她沦落,还有樊国的臣民。当初晋国逼迫周天子把樊国纳入晋国,把樊地包围,准备吞并樊国,樊国人誓死不从,晋太史写成‘晋文公围樊,樊人不服,后有感于樊人德行,放樊人出城,樊国遂为晋国所有’,事实是晋文公围樊地,樊国没有屈服,在城中无粮可食,草根树皮食尽,直至易子相食,惨不忍睹,最后只有寥寥几人逃出樊地,晋文公终于得了樊地。同是姬姓王族诸侯,同根相杀,奇耻大辱,要是我是樊国公主,这般耻辱,怨恨,怎能忘记,你一味地劝她回楚,楚国替她报仇,却不如她亲手毁了晋国痛快。”
“睿轩,那依你之见如何?好不容易得知她下落,难不成还不可以带她回去复命了……”景咸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太苟同樊玶的做法,原本有更好地路可以走,怎么还要委屈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王命一定要执行,不过与其等她主动跟我们回去,不如我们把她绑回去。”睿轩的眼睛里闪现一丝锋芒,士子的装束这时与他格格不入,平时的孱弱气质烟消云散,他深知像樊玶这样倔强的性格,一味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这时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可能更加有效。
“我们还是等她主动回来吧,我怕到时候樊姑娘会怪罪。”
“景咸尹,樊姑娘性子倔得很,若是劝说等待有用的话,何苦闹到现在这样,我睿轩区区莽夫一个,如果凡事都是等待时机,瞻前顾后,恐怕什么都做不成,我在乎不做则已,做则必成。”睿轩露出在沙场上杀伐果决的气场,现在的装束只是脆弱的伪装,丝毫掩盖不了他的武将之气。
景咸尹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睿轩还年轻,又没有妻儿老小,做事不顾后果也能理解,可他年纪大了,他怕事情出了疏漏,那一家人可如何活着啊。
脑袋一阵晕眩之后,想不出别的办法,只道:“好,那就依你之言,樊姑娘来,就直接绑回楚国,若是她晚上没有如约而至,那我们就在正卿府守株待兔。”
“用不着守株待兔,若是她不来,我就去正卿府里把她找到便成。”
景咸尹目瞪口呆,这样做事太粗犷了,他不禁额角渗出密汗,哎,这年轻人,出了事该怎么担,他还是找另一件有点把握的事吧:“睿轩,带走樊姑娘的事交给你,我先通知人手去劫兵器。”
经过九曲十八弯,彩儿已经顺利回到马车上了,一回到正卿府,彩儿就兴冲冲地找她的露姐姐,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