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天使将万仞山平放摆好,又以手掌在万仞山胸肩、脊背等处拂拭停留片刻,随即起身说道:
“不!珍主将公平善待每一个信徒,他罪恶的心灵,或许一夜就会被洗净,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安安静静虔诚朝觐圣教主,从现在起,你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是是!卑职……不!属下一定照天使的吩咐去办。”
司飞水连忙恭敬承诺,目送天使和使者等人离开。
司飞水升职四大贤能之一并替代嫪俟,他知道安东天使是命运神最信赖的天使,位居诸天使之首,讨好他是必要的,将来升迁甚至有朝一日执掌天山派,说不定还得靠这位天使。
只是这么一来,他为师兄准备的好吃、好喝全泡了汤,自己已经信奉伊斯兰姆,怕被人发现因此他又不敢大吃大喝。
第三天,司飞水再次来看望万仞山,并命人带上师兄喜欢的饮食,看见师兄果然情绪好多,不再一见到就臭骂他了,他还道是安东天使的驯服奇药见了效。
因此,司飞水喊了一声师兄,并奉上可口的饭菜,万仞山接过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大吃起来。
司飞水以为师兄接纳原谅了他,问道:
“万师兄,你何时加入伊斯兰姆,三位女神都盼望你能入教,且为你留下一个天使之职,小弟仍然在你之下。
我们一起劝说师父,即便老人家不信奉伊斯兰姆,只要睁一眼闭一眼,三位女神也会高抬贵手,待到伊斯兰姆征服中原王朝,你我乃至天山派都是功臣。”
天山派掌门何无剑有弟子五人,司飞水是最小的关门弟子,在学艺之时,司飞水就对白云天、西迟冰两位,一向是以大师兄、二师兄相称呼。
而万仞山和凌寒松二人,虽然排行老三老四,但司飞水却别具一格,不再以排行而是以姓氏排名相称。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才能让我相信?”
万仞山经昨天遭遇,心里已经清楚许多,原来安东天使给他服食的、并非什么毒药,而是罗浮山医治骨伤的独门奇药。
罗浮山的万灵丹药是天下出了名的,无论是解毒、还是接骨疗伤都有一套,这均得益于罗浮山的鼻祖葛洪夫妇,两人一个精于道家玄门奇术,一个精于丹药续命秘方,是以罗浮弟子的修为,都远超寻常各门派的武师侠客。
万仞山一觉醒来,翻身时肩头不再疼痛难受,一摸右肩锁骨明显已接好痊愈,知道有人暗中相助,如此神药在当今江湖上没有第二家,只是传闻罗浮山有神药,但终归是传闻,谁也没见过,何况罗浮山远在岭南,相去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跟自己挂上钩。
万仞山心里在想:难道大食教徒真的还有善心,派来慈悲的天使治病救人,还是那位安东天使另有算计。
万仞山想了一上午忽然想起,这安东天使根本不像波斯人,难道他与师弟有意相通,准备智救武林各派,果真如此,让我再试一试师弟,说不定还有人解救自己亦未可知。
“师兄想要怎样?”
“先速速放还本门小一辈的弟子,他们本领低微,起不了什么作用,你不用再为难这些小辈,倘若能这样,明天我或能与你去见见几位女神。”
司飞水看了看左右,面露难色凑近牢房门口,摇摇手指示意师兄靠近,万仞山不甚情愿地、将头脸侧贴门栅空档。
就见司飞水将嘴唇贴近万仞山的耳边,低声说道:
“小弟是用心良苦不得已,本门这几个晚辈在此,可让我赚得伊斯兰姆的信任,师兄可与我一道,哄住大食教的天使和女神,我们可以利用大食教,灭掉昆仑派这个强硬对手,想来师父也是高兴的……
那几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竟敢上天山耀武扬威,不出出这口气,天山派还能抬得起头吗?”
“师弟,你糊涂了不是,你到现在连敌我都不分,竟然还在与虎谋皮,你是骗我还是骗自己?何况昆仑派一向与本门友善,九死一生伤害了本门师长,师伯、师父全都知道!是昆仑派的前辈临危救急,这件事本门上下你我都知道!
而今你怎能存此恶念,若还不能悬崖勒马,师父一旦到此、只怕你悔之晚矣!现今赶快将几位师侄小辈放了,或许我会替你在恩师面前辩驳,给你最后悔过自新的机会!”
“悔过自新?万师兄,你还不知道,我是替天山派保全了面子和里子,不然以你的身手,早就被命运神化解了命运。”
“化解了命运!那是什么意思?”万仞山疑惑反问。
“师兄难道不知道,大食教所以圣战不息圣徒不绝,其根本在于穆圣之灵,他可以迷惑驱使所有有价值的人,只要伊斯兰姆的命运神愿意。”
“这么说,你已经被他们驱使了?”万仞山将信将疑。
“没有!能得到穆圣之灵的垂青的人,武功修为俱在万千之上,放眼天下没有几个。再说我天山派地处西域,与大食教为敌,于本门根基极为不利,所以小弟的所作所为,乃是长远打算。万师兄当是明白人,飞水以为……哼……师父自然是会理解的……”
司飞水说到这里,心里没底不免停顿了一下,谁知监牢大院外、突然有人答话:“谁说我能理解!难道是老夫最疼爱的弟子吗?”
司飞水闻声神色大变,语音支吾:“师父……他老人家……真来……啦……”
司飞水说着便转身拔腿就走,不再理会师兄万仞山。
“师弟,快向师父认错,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想不到老道纵横一生,临死前却让弟子们死的死抓的抓,更有心爱的徒儿学会欺师灭祖,这就是我天山派的归宿吗?水儿!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师父!我会向您老人家解释的,伊斯兰姆是仁慈的,默那女神说了……伊斯兰姆是救赎无知的人们……你等着,我这就去请……木丝邻的兄弟,快……快保护……”
司飞水吓得话也来不及说了,慌忙扯断缰绳飞马逃窜。
就听乒乓几声闷响,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已出现在监房之内,眉头紧锁面含愠怒,气愤可见一斑,抬掌就将牢固的铁门震散了架。
此人就是天山派掌门何如龙,江湖人称何无剑,已近二十年不出江湖不问外事,时年古稀开外已行将就木,但功力修为丝毫不减当年。
只见他目光如电、五指如风,冷气嗖嗖就弹开万仞山的几处穴道,老道士的寒冰指,已经出神入化,随即掌臂翻飞、监牢门墙东倒西歪。
顷刻间,掌门何无剑便释放出一群徒子徒孙,看看三徒弟精神还不错,问道:“仞山,你没事吧!”
“师父!弟子……没伤着筋骨、不碍事。你老不可大意,这大食教的女神,确实有些手段,弟子无能……连累二师兄和这些小辈……”
万仞山‘噗通’一声,跪在老道士面前,说到后来声音嘶哑、略带哭腔忏悔。
“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多说,马上随我去捉拿孽徒,其余的娃娃们、速速回山打扫整理厅堂,待老夫擒拿罪魁祸首,告慰天山派的列祖列宗。”
“太师父!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给……给……五师叔害死了……呜呜……”天山派的孙辈弟子云峰、看见太师父赶来救急,激动得哭出声来。
“我们要给师父报仇!”如冰咬牙狠狠说道。
“这没你们的事!先给我回山好好呆着。”
何无剑吩咐完天山派的徒子徒孙,健步如飞、什么也不管,单独飘然出了监房,四周地面上是十几具散乱的木丝邻遗尸,且地上并无鲜血痕迹,看来老道用的是重手法。
万仞山稍后出了监房,一掌毙伤一名急切赶来的伊斯兰姆信徒,另一人慌忙调头纵马逃走。
万仞山也不追赶,抢过伤者马匹,随即拾起地上一把剑,先将天山派一干小字辈,安全护送出焉耆城、直到身影远去,万仞山此时伤情恢复十之八九,赶紧回头再去追师父和师弟。
何无剑连马匹也不要,急忙以天马浮云之术追赶司飞水,万仞山担心师父年纪大了、多有不测,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可就成了本门罪人。
是以在路上,万仞山还多牵了一匹马、紧随恩师身后急追,临近布古尔,万仞山方才赶上师父何无剑,老道士看万仞山手脚还算麻利,不免有些奇怪,便问徒弟好端端被关进牢房的来由。
万仞山一五一十、把安东天使强行喂药,又出手疗伤之事说了一遍,老道士何无剑也认为与罗浮山有关系,却又感到这件事麻烦头大。
要知道天山派因九死一生之故,与罗浮山冷淡仇视数十年,而今还要谢谢人家,这老脸该怎么拿是个问题,当然还需适时问个清楚底细。
司飞水率领两名黑衣使者和数十名木丝邻属下,向伊斯兰姆在龟兹一带的中军帐狂奔。
出了铁门关,司飞水见何无剑紧紧相随,他担心越来越近、害怕的不得了,忙吩咐身边的两名使者,指派他们率数名木丝邻兄弟,迟滞师父何无剑的追赶,而令自己尽快摆脱险境。
等到过了重镇布古尔,看见野外敌我双方的人马大战场面,伊斯兰姆和高昌国两方号角、鼓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这当口嫪四贤能提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了下来。
却听黑衣使者卜箕呼喊:“易大贤能,那个白毛老道、竟然不怕死又追了上来,让我们遵从珍主旨意,送他去天堂吧……”
“你们武功差得远,送不走他!再说他是我师父,伊斯兰姆女神再三跟我讲过,应该好好劝说才是。”
司飞水匆促告诫手下,自己快马加鞭飞速逃离,生怕被师父追上一切就完了。
哪知道还有十几个、不知好歹的木丝邻圣徒,硬是拾起龟兹神射手死伤后丢弃的弓箭,一起瞄向势不可挡的天山派老道士发箭。
须知,这些箭矢都是在谢永恩严令下,由弓弩营的匠师和药师合计监管调理,让士卒按顺序浸沏多种合成毒液,诸如草乌头、毒芹、马钱子、大戟之类,是专门用来对付异域的强敌。
尤其是西域诸国里的喀喇汗国,因为那里的军士也是擅长施毒,谢永恩的部下称之为以毒攻毒。
箭如飞蝗老道士根本不看,时而飞腾跳跃左右袍袖不停挥卷,众人皆不曾见箭矢乱飞,还以为老家伙中了不少毒箭,目睹老道士歪歪斜斜,以为快要不行了,信徒们正准备上前缉拿抢着立功。
蓦然间,就听老头大喝一声道袍抛甩,十多个靠近的木丝邻兄弟都来不及发声,多数箭矢穿胸而过皆倒地而亡。
另外几枚箭上下左右将司飞水包住,几乎是贴身保护或超越坠落在他前后咫尺之间,唯一不巧的是、司飞水的坐骑当场暴毙。
司飞水以为师父一心是要他的命,吓得连声大叫:“天使救我!女神救我!”
其实天山派掌门何无剑,并不想立刻杀死他这孽徒,只是不明白天山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名动中原和西域,多少江湖老少好汉、一生都在梦寐以求,怎么这个关门弟子就不当回事,不然就算司飞水有十条命,也差不多完蛋。
尽管老道士有些不解,但司飞水亡命之状,倒是惊动了附近伊斯兰姆的三位女神,尤其是命运神微笑点头甚为赞许,身边的伊斯天使在命运神的授意下,随即纵马迎上截住老道何无剑。
“大胆妖道,竟敢对我伊斯兰姆信徒无情追杀,伊斯天使倒要看看,在安拉面前你到底是铜还是土、是草还是木,是有声音还是有颜色……”
“什么伊斯天使?啰啰嗦嗦哪来这么多废话!老道倒要见识见识,你一个老白脸,算是哪门子天使?!”
何无剑也不管天使到底听懂没听懂,语带嘲讽意含不屑,但人已到了眼前,手脚丝毫不落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