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味的来源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液和腹腔里的混合臭味，是濒死人体排泄的味道。
这个距离肉眼也能分辨出尸体所在。
少年看到的僵硬肢体分属于四个不同的人。
电子脑给出的受害者数量也是四名。
其中三人为改造人，两男一女。
一人为原生人类，为男性。
电子脑离线的关系，三名改造人的尸体并未被第一时间发现。
死亡原生人类男性只有脚踝申在外边，尸体被裹进破布袋，垃圾版丢在垃圾堆里。
那只脚踝的画面不断放大。
一开始杨森还很莫名，幽灵想让他看什么，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认识脚踝的主人。
那是名垃圾仔，莫利斯，是个喜欢唠叨，愤世嫉俗的家伙。
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附近的垃圾仔越来越少的关系，两人为了重新划分捡拾区域多次碰头，每次都要听莫利斯唠叨个没完。
记得前一次见面还是一周前，莫利斯抱怨世态炎凉，幻想着污染区问题解决后要向政府讨要补助金。
不知道为什么惹了这群暴徒而暴尸在此。
平时见了让人生厌，现在化作冷冰冰的尸体不免让人唏嘘。
这该死的世道，就不是个能够讲理的地方。
“你挺镇定啊！”幽灵传来好奇的询问。
“见过的生死多了，也就习惯啦。”杨森淡然道，“对了，能知道他们为什么死吗？”
幽灵传递了个稍候的意识。
“从市政数据库里找到其中三人的情报，他们都是治安处挂了号的老油子。”一大堆数据弹出，幽灵在一旁总结分析。
其实不用幽灵介绍，杨森现在也有了一目十页，过目不忘的能力。
最让他惊叹的不是记忆力而是理解力。
光是一眼扫过去，大堆报告的内容便了然于胸，根本不用花时间去仔细阅读分析。
资料显示三人都是黑街组织顺应天的成员，在方舟市有案底。
顺应天是极端的反技术势力，仇视一切改造人和植入技术。
他们把污染和怪物问题归结为人类技术文明触碰到不该进入的领域，认为一切都是神罚。
该组织的成员从事违法勾当的同时还经常制造针对改造人的种族仇恨犯罪，用顺应天的原话，一切都是为了净化蓝色星球。
由于其成员比较好辨认且行为极端，势力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隔离墙之外。
顺应天同其名字相反，拒绝顺应潮流，在黑街内部属于少数派，因此该组织成员无法自由地在各聚居区乱窜，是濒死之地独有的极端势力。
虽说顺应天不是强大的黑街势力，却绝对残忍，危害一方。
濒死之地每年有数十人死在他们手里，这还是记录在案的受害者数量。
考虑到失踪和不知原因的死伤情况，顺应天造成的危害可能十倍于市政记录。
理论上垃圾仔不属于顺应天的侵害范围，但这些个他们打着清除原生人类中垃圾的旗号也会对垃圾仔们下手。
据少年所知，至少有超过十名垃圾仔惨死在这些人手里。
顺应天是濒死之地的祸害，是垃圾仔们不愿接触的人神共愤的存在。
以杨森的本意，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同暴徒们有什么瓜葛。
他们是真正的恶人，比变异怪物还要可怕。
如果说垃圾仔在普通人眼里已经不是人了，在这帮人眼里连尘埃都算不上吧。
怎么办，能绕路吗？
答案是否定的。
电子脑早已根据情报给出了结论。
旧星港堆场一共六个出入口，其中两个被污染区堵死，三个被黑街势力把持，剩下唯一出口靠近隔离墙的关系，没有哪方势力能够控制才成为公用出入口。
没想到顺应天不按规矩出牌，竟然封锁了这条唯一的公共通路。
心中刚生疑问，一系列的研判结论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电子脑对于多为原生人类的顺应天成员们无法做到像普通改造人那样了若指掌，却也能从其组织过去的行动记录，原生人类极端心理研判，犯罪行为心理学等多个维度的推论得出最有可能的几个解释。
“他们为什么会死，理由大概就是这几个。”
“好慢，我以为你说的稍后就是几秒钟呢。”
幽灵刻意显露身形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没好气道：“电子脑的算力很强，我借助行星网络的多个节点加倍强化了电子脑的算力水平，问题是原生人类的行为非常复杂，要得出结论并不容易。”
种族仇杀为目的的随机杀人，可能性为32.5%；
受雇于人的设伏，可能性46%；
彰显组织存在意义的示威行动，可能性12.3%；
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取乐行动，可能性为9%；
其他原由，可能性0.2%。
没有特别理由的，杨森认为这伙人最可能是出来杀人取乐的。
这与其说是根据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不如看做直觉。
“你对人性没什么期待嘛。”幽灵虚着眼睛回应道。
“人性本来就是不值得期待的玩意儿。”少年淡淡地回答，“该怎么办？依靠外骨骼的速度冲出去？”
他的提议被否定了。
电子脑给出的行动建议很简单。
杀出去，顺便捡些合用的武器。
理由是同为原生人类，顺应天的武器更适合杨森。
少年内心是动摇的。
他见惯生死，幼年时期就有父母亲惨死当面的经历，少年时期更有被邻居们赶出安全区的惨痛教训，因此他在人格和人情态度上本就偏向冷漠和现实。
如果说他没有养成反社会的人格，多半是因为其垃圾仔的身份太低，无力感太强所致。
即使是这样冷漠的杨森，对于轻描淡写的谈论杀人一事还是不太适应。
毕竟他总是站在猎物一方，看淡生死也是从受害者视角得出的结论。
幽灵的出现以及电子脑和植入体的改造让他第一次得以从猎手的角度审视问题，并拥有了决定权。
出于本能的，他第一个想法是避免战斗，夺路而逃。
可惜幽灵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算是想明白了，别看幽灵一副漂亮柔美的模样，她在本质上是残酷冷血的杀戮程序。
她的冷漠同少年的沉着冷静并不一样。
两者不在一个维度上。
杨森更多的是考虑如何自保，能够活下来是他的第一目标，怎么活得更舒服些是他的额外理想。
幽灵不同，她一开始就是杀戮程序，她从来就是猎手而不是猎物。
她想着的总是如何进攻，如何更有效的完成杀戮。
可以说两人要不是这次意外相遇，命运是两条平行线，永不可能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