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女尸

怪人……走了?

卫姝怔立在巷中,掌中短剑尚未出鞘,然而森寒的剑气却已直逼腕底,寒意透骨。

此乃她暗藏的后手。

方才那怪人若是再近上一分,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这短剑本身不过是精铁打制,材质不算出奇,可剑上毒物却是取自山庄三大毒使之一的阿福,见血封喉、世所罕有。

这年余间,卫姝已然从阿琪思的记忆里挖出了许多旧事:藏剑山庄、八部死士、诸榜争杀……这些字眼或画面时常浮现于脑海,也因此,在沧河边被卫姝一剑穿心的绿衣女子阿福,也被她记了起来。

破风箭法七重境、再辅以山庄毒使特制之毒,纵然杀不了那怪人,也能迫得他后退。

可这人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在卫姝出手之前便走了。

此刻,幽巷之中仍旧一片漆黑,远处的灯火并不及于内,可那浓郁的血气却正在飞速淡去,仰首时,墙头月华浅白如霜,瞧来唯觉萧冷,已然再无阴森之意。

怪人当真走了。

一如他出现时的突兀,这人走得也同样诡异。

直到反复确认巷中再无第二个活人之后,卫姝方才脚步一错,一只手扶住墙壁,大口喘息了起来。

此行真是凶险。

那怪人一身武功殊为诡异,根本摸不清门道。以卫姝的眼力,竟也瞧不出其身法路数,而方才那一近一远之间,她也只以眼尾余光勉强捕捉到了一道血色残影,飘逸轻灵,恍如流云飞烟一般高妙优雅,却又隐含着冲天煞气。

不论其他,只说此人轻功,已足可冠绝江湖,在阿琪思的记忆里,就连高手辈出的藏剑山庄,也寻不出比这怪人轻功更高之人。

可偏偏他的炼血神功却又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地,空有绝顶轻功、超凡内力,武技却是江湖上人人厌弃的邪功。

难道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弃徒?又或是本身便是一派或一门之主?

唯其如此,才能解释得清这怪人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

汴京之大,果是奇人辈出,便是不起眼的暗巷之中,居然也能遇见隐世高手。

而这也令得卫姝越发惕然,不敢小瞧了这藏龙卧虎之地。

这人不战而走,于她自是好事。

她本就意在查探消息,只是没想到才一潜进巷中,便被一股强大且暴虐的气机锁定,当即气血受制,若是强行退去,必将气血倒流,遭受反噬之苦。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取了个巧,以水滴声乱去怪人心法,以寻生机。

好在二人未曾交手,卫姝担心的事也没发生。

如无必要,她实不愿与个神智不清、武功又奇高的疯子过招,而今晚又和当初与书九对决那一战还不一样。

那一战,卫姝杀机汹涌、箭气澎湃,正合破风箭法一去不返之意;而这一次,她并无决死之念,心意不坚,武功自也是大打折扣,就算搏命相击,只怕也讨不得好去。

扶着墙壁调整了一会儿内息,压下体内寒毒并沸腾的血气,卫姝方才觉出那墙壁滑腻腻地,上头也不知粘了多少污物,不由心生别扭,忙不迭地松开手,旋即提步上前,蹲在了那具女尸身旁。

夜色虽浓,她的视线却未受阻,一眼便看出此女年岁尚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生得颇有几分姿色,额上点着花靥,颊边搽了雪白的粉,唇红欲滴。

只是,此时她的妆容与肤色已然剥离,满脸浮粉之下,是青紫僵硬的面庞,并不好看。

再细察其身,女子祼露在外的肌肤细滑白嫩,十指尖尖如春葱,身上穿了件烟罗紫轻纱小衫,隐隐透出内里的一抹嫣红,细嗅之下,残香隐约,味道却也是外头常见的杂香。

似是瓦街一带的伎子。

卫姝想道。

良家女子断不会穿着这般轻薄露体的衣裙,妆容也不会这样浓艳。

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夜市。

歌楼管弦自不可闻,只有一线宇楼的影子嵌在墙角,显示出那里的馥丽堂皇。

随后,卫姝垂眸扫向女子的胸腹处。

女子的胸腹破了个碗口大的血洞,皮肉外翻,断口处如犬牙交错,显是被强行撕扯开的。

血洞之外,一小截肠子正拖在地上,尾端切口平整,应该是被人切去了一部分,却不知是扔在了别处还是被收了起来,腹内脏器糊烂一片,则是被锐器搅散的。

这凶徒当真手段残忍,杀人毁尸,全无一丝对弱女子的怜悯之意,可见其心性之恶。

卫姝探手摸了摸女子的颈脉。

触手一片冰冷,应该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是那怪人杀的么?

卫姝低头忖度起来。

那怪人已处在半疯的状态下,武功又极高,做下此等恶行还真有可能,但不知为什么,卫姝总觉得他不像凶手。

虽然他二人只隔空过了一招,其血气之中的狂暴也确然恐怖,但若这怪人当真嗜杀,便不可能轻易遁走。

他该当连卫姝也一并杀了才是。

尤其卫姝还亲眼瞧见他就站在女尸面前,末了又与他照了面儿,瞧见了他的长相,他就更该杀人灭口才是,至少也当对卫姝露出杀意。

可他却一样皆无,反倒还自个儿走了。

卫姝一面思忖,一面下意识地观察着女尸,忽地眸光一凝,轻“咦”了一声。

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起身走到尸体的另一边,却见在女子左侧衣袖的边缘,血迹蜿蜒转折,勾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落笔处,恰好便在女子无名指的指尖,就似是这女子特意画下来的。

卫姝俯身凑近细加辨认,终是看清那符号原来是个未曾成形的字,一个“冂”字。

这是女子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下的么?难道是凶手的名字?又或许是她想要暗示些什么?

卫姝盯着那血字看了数息,神情倏然又是一变。

女子衣袖展开的方向有些奇怪。

她立时以真气裹住手指,虚握住女子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便觉女子袖中有异物,而在那“冂”字的上方,则还有一道短横,这是……

卫姝心头一跳,猛然转首望向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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