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未眠

第14章 夜未眠

骆飞走在青灵河岸,遥望茧站,这座白墙黑瓦与原木复合构架的大宅院矗立在黑夜里,朝西的一个窗口中,昏暗的灯光透射出来,显得格外耀眼。

这个茧站,骆飞曾去过多次,他知道,那是站长白世代的宿舍。

这么晚了,还没睡?

骆飞的脚步向茧站西大门迈去。他想起一些有关凤成仙的事需要找白世代谈谈,

不走到茧站这一片,还真体会不到什么叫嘈杂!仅一路之隔的绸长正以几百分贝的噪音对人耳进行每天24小时的不间断轰炸。

不走进茧站,也绝对体会不到什么叫恶心!蚕茧特有的浓烈熏味儿混杂着浑浊的地气蒸发,在湿漉漉的夜空中弥漫开来。瞧着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嗡嗡嗡嘶鸣狂舞的飞蛾,以及那些流着或黄或黑脓水的烂茧子,骆飞觉得一阵反胃。他可不喜欢这味道。

关于站长白世代,骆飞与他有过数面之交。此人看上去清瘦儒雅、平易谦和,虽是军人出身,却无半点粗莽之举,虽是茧站王者,却无半分居高临下之势。听说他可是个全才,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医药骑射,什么军事谋略,什么金石古玩,什么天文星术,无不通晓。这在古代,必定是个“人中凤凰”,不是宰相也必定堪当大任。

骆飞每每想起他,心中就自然地生出几分敬仰来。cuxi.org 猪猪小说网

茧站大厅里一片空旷,原来堆积的茧子都不见了。这是一年之中最后的深秋蚕结茧季,前些日蚕农们纷纷将自家的成果卖到这个茧站来,以换取生活资本。但是,锯木厂碎尸案已经家喻户晓,如今小镇居民都害怕得不敢出门卖茧,茧工们便无工可做了。

骆飞踏着木梯,嗒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茧站里回荡开来。上到西南面二楼的宿舍区。经过205宿舍时,他朝它看了一眼,这里曾经是6个女孩促膝夜谈的房间,如今已烧成焦黑一片。

最西面那两间就是白世代的居所了。黑瓦白墙的门内有人在说话。只听一对父女正念着陆游的诗句,声音一个醇厚有力,一个清澈动听。

——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一朝眉羽成,钻破亦在我。

骆飞想敲门,发现门开了一丝缝隙,他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这位四十刚出头父亲正是站长白世代。

“你看,春蚕是多么幼小的生命啊,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界,在春寒料峭季节里,它却懂得用锦衣将自己保护起来,不是作茧自缚,而是养精蓄锐,期待一次全新的蜕变。等待时机成熟,它便破茧而出,羽化成蝶。这是一种智慧。我们人也是一样的啊。”

小女孩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哦,破茧和羽蝶,原来哥哥和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啊。”

“嗯,很有悟性嘛,羽蝶。”白世代摸摸女儿白羽蝶乌黑亮丽的长头发。

白羽蝶眼睛清亮,很是开心。

白世代脸上却依然是暮霭沉沉的严肃。

“可是人的一生不是我们所能预期的,有时候也会发生突变。就像茧筒里面的蚕蛹要变成飞蛾破茧而出,一般需要4个月,可是,如果有外在因素产生干扰,会发生什么变化呢?你看,这只茧里面已经是蛾子了,照常理,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出来……”

白世代从写字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注射针管,针管里有半管红色的**。**很快注射进了那只茧壳。白羽蝶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奇极了,死死地盯着那只茧。过了几分钟,那只茧动了,坚硬的外壳很快潮湿了被咬出一个小孔来。一只棕黄色的蛾子挣扎着挤出身体。扑棱棱飞出窗户去了。

白羽蝶对着爸爸眨眨眼睛,满脸疑惑,像是在问:“啊,好神奇啊,爸爸,这个红色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你不需要知道,爸爸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有时候人生会发生突变。只要你记住这个道理,以后你会想通很多事情。甚至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迷局。”

白羽蝶虽然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名字,可是爸爸的密室她早就偷偷地进去参观过了。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是个集书籍、药物、实验器具、木工工具、制陶工具以及各种手工艺成品应有尽有的地方。那红色的**一定是爸爸研制的某种激素,她猜。

白世代柔声说:“夜深了,去睡吧。”

白羽蝶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有一天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漂漂亮亮的。”

白世代心底里一阵酸痛,眼睛里噙着泪水,女儿至今都不知她的妈妈早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他别过头去,偷偷擦干眼泪,说:“羽蝶,任何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像春天的蝴蝶一样,喜悦的,美丽的,缤纷的,怀着无限遐想的……“

过了一会儿,白羽蝶走进了内间。

白世代对着门口谦道:“欢迎光临寒舍,请进!”

看样子这白世代早就知道门外有人。骆飞有些尴尬,推门进去。

“寒舍”一词还真不是谦辞,这里是真正的陋室。两个屋子相连,分里外间。三小间作卧室,一小间作客厅兼小厨房。里边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锅碗瓢盆桌椅床柜,还真找不出什么现代化的物件来。真难以想象一个做了十几年站长的人生活竟是如此简朴!

骆飞知道,一个站长如果有心搞花头,私自贩卖茧丝、中饱私囊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见白世代真是一身清廉、两袖清风,心底不由得更加钦佩起他来。

骆飞刚进门就被墙上一件物品给吸引住了。木刻的百鸟朝凤图,那精致的手艺还真不输给真正的艺术家。他啧啧称赞着好手艺,欣赏片刻后自小圆桌旁坐下,一杯热腾腾的龙井茶就端到了面前。

白世代敬完茶就走进里间,去看了看小卧室,儿女们都在熟睡,他关好隔间门,轻轻地走到自己那间卧室。一阵开关抽屉声后从里边走出,他手里多了个原木色小木头匣子。白世代关紧门,在小圆桌旁坐下来,将木匣子轻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抚了抚木匣子上“龙凤呈祥”的凹凸纹路,轻叹一声,说起话来。

“骆队长,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快12年了,本以为平静了,如今要回忆,才发觉其实还是很痛苦。”

骆飞瞧着他含泪的双目,不觉地皱起眉头,原以为白世代与凤成仙像传言说的那样夫妻感情不合,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有这么深的情怀!丧失爱人这种遭遇他正经历着,所以能真正体会那种痛苦滋味。

“真是抱歉,白站长,打开您悲伤的记忆了。”

“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的,因为那些是我的私事,可以说是我的**。不过现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骆队长来查案,有些事知道也是迟早的。与其被您查到,还不如我自己说出来,说不定对破案还能帮上一二。”

白世代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润足了嗓子,酝酿了片刻,开始了他的讲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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