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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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忱浅浅饮一口,便将茶盏放下。

凝烟心也跟着落下一些,用余光悄悄去看面前的人,不敢抬眸,视线就这么正落在他的青玉腰带上。

她抱着侥幸安慰自己,也许六爷根本就没有听见。

旋即又蔫下来,他分明是听见才回头的。

凝烟心里七上八下,就听叶老夫人笑呵呵提了句,“可莫忘了给侄媳见面礼。”

“自然。”叶忱声音磁沉带笑,目光看向杨秉屹,“将盒子拿来。”

寻常长辈给见面礼,大多是准备个封红,一时大家伙都好奇叶忱说的盒子。

杨秉屹心中微诧异,这不是要给……他敛目,大人吩咐的一定不会错,于是跨上前一步。

本想直接递给沈凝烟,却见叶忱伸出手。

叶忱拿过盒子,众人也看过去,奈何隔得远,也看不着什么。

“这是何物?”四夫人好奇问。

凝烟同样困惑的看着被递到眼下的暗墨色四方盒子,虽没有雕刻纹样,但光从木料本身的润泽、厚重度和纹理的深峻就能看出,绝不是寻常可见的普通木头。

她一时竟认不出。

只是盒子瞧着都价值不菲,里头的东西只怕更是贵重,凝烟踌躇着不敢接。

身前少女身子娇小,叶忱不用特意看,她就近乎被全数纳在他眼中,细腻的脸颊浮着不自然的红,一副如临大敌不敢放松的模样。

他还没有吓唬人的乐趣,弯了弯唇笑道:“临时过来,倒忘了准备封红,这个就当是给侄媳的见面礼。”

“六爷送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这可不比一个封红来的稀奇。”四夫人一边同叶老夫人说笑着,又催促凝烟,“三郎媳妇,还不快收下。”

再忸怩就没有意思了,凝烟福了福身,“多谢小叔。”

等抬手去接的时候,凝烟却又犯了难,本就不大的盒子在叶忱手中,愈显的玲珑,修长白皙的五指随意拿握,就占了大半的地方。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盒子两端的一点点空隙,唯恐碰到他的手。

叶忱神色从容,等她接过,便顺势将手背到了身后。

看着他自然的举动,凝烟咬唇暗恼自己怎么心虚成这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忱没有再看她,朝老夫人道:“儿子还要赶去宫中,就先走了。”

叶老夫人颔首,“你自管去。”

一直到叶忱走出花厅,凝烟才算如获特赦,浅浅呼出一口,可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后,一阵昏沉袭上脑袋。

她咬了咬唇忍耐,猜测大抵是接连的情绪波动,加上昨夜的疲惫,身子才有些吃不消。

好在叶忱走后,其他各房的人也先后离开。

凝烟面上始终挽着得体大方的笑,叶老夫人眼尖瞧出她眉眼间的倦累,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体谅的让她也回去歇息,又和蔼宽慰,“你才嫁进来,慢慢熟络就好。”

老夫人的话让凝烟心头烫暖,站起身告退。

一时花厅就剩下叶老夫人和顾氏,顾氏虽是二房,但因为叶二爷是叶老夫人亲生,叶家自然也由二房掌家。

顾氏和叶老夫人交代着这几日为办婚事所支出的花销,叶老夫人听了一会儿点头说:“你这方面一向妥帖不出错,我也不操心。”

顾氏温婉一笑,“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叶老夫人嗯了一声却道:“就是三郎那里,你须得好好说说他,婚都成了,就好好过日子。”

顾氏微收了收嘴角的笑,为叶南容解释,“三郎也是因为春闱在即,顾不上。”

“你还给他解释。”叶老夫人蹙眉打断她,“他为得什么,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怨我硬要他成婚,跟我怄气。”

顾氏抿唇,“他哪能跟母亲怄气,不过三郎今日确实做的不稳妥,我会好好说他。”

叶老夫人无奈一叹,她虽依着老爷的遗言,硬要叶南容娶妻,但其实新妇嫁来前,她心里也有顾虑。不过方才见到,却是满意的,虽然门第差了些,但规矩仪态都教养的十分得体。

何况两家还是早有婚约,也显的他们叶家不是背信忘义之,至于感情,那都是相处出来的。

叶老夫人放缓语调,“我瞧着凝烟是个好姑娘,可不能欺了人家。”

巽竹堂里,宝荔整理摆放着屋内的布置,透过窗子看到凝烟回来,拂了拂手心的灰,迎出去。

“夫人回来了。”

凝烟头晕的厉害,点点头往屋内走。

宝荔拿了热茶来倒,宝杏则关了门凑近在凝烟耳畔即小声又紧张地说:“夫人,六爷就是方才梅林那人!”

凝烟眼睫轻轻一颤,在花厅她还能维持情绪,这会儿无外人,她眼里的慌怯霎时展露无疑。

宝荔一头雾水,“什么六爷,梅林?”

宝杏话匣子一开,跟倒豆子似的将事情跟宝荔说了一遍,末了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我和夫人都快吓死了。”

宝荔蹙起眉头,旁的都没问,只先说:“你这事可不能在别人跟前提。”

“你当我真傻呀。”宝杏睁圆着杏眼,气呼呼,“是你我才说的。”

“那就好。”宝荔道。

这高门里头规矩多,就是一点细微错处,被有心人抓着作文章,那都要糟糕。

凝烟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然忐忑,但看六爷方才的态度,大约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那样的身份,怎么也不会与她一个晚辈计较那一声叫错。

思忖着,她想起那个四方盒子,忙从袖中拿出来,看似不大的盒子,压在掌心却是沉甸甸的。

迟疑片刻,她才将盒子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里头仅是一块看上去有些年份的寻常玉器,大约半个手心的大小,上头隐约雕着什么纹样,看不清晰。

粗一看,似乎还没有盒子来的精贵,凝烟困惑将玉拿起,握进手中的一瞬,她才恍然其中巧妙。

此玉不仅细腻如脂,犹带着温热,握住的当下,一股如水流的润泽感便透过掌心灌进身子。

凝烟只觉得四夫人说的对极,果然六爷送的东西是极好的。

她也是出生官宦,吃穿用度亦算的上考究,但这样贵重的东西,却是第一回见。

莫说佩戴了,凝烟生怕磕碰坏,仔细把玉收起,放入妆匣。

她手指无意识拨着妆匣上的铜扣,只是一份给晚辈的见面礼都如此贵重,必不会六爷是揪错不放之人。

而且这会儿放下紧张再去回想,六爷其实始终很温和……

脑袋还在一阵阵的昏涨着,凝烟不想再想,宽下心绪对宝荔和宝杏道:“这乌龙事想来小叔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两人点点头。

宝荔留意到凝烟眉间挂着倦色,“夫人可是累了?”

凝烟抬指轻揉发胀的额侧,嗓音不自觉的变得糯哝绵长,像是以往在祖母面前撒娇一般轻声说:“头晕的厉害。”

“我扶夫人去躺会儿。”

凝烟轻轻摇头,问宝荔:“可问过府上管事是谁?”

她谨记着出嫁前祖母叮嘱过她的话,越是门第高的世家,各房之间就越是表面和谐,内里隔阂生分,有些事下人之间反而好打交道。

从昨日成亲到这会儿,宝荔桩桩件件看在眼里,再看凝烟已经那么不舒服还要强撑,心下更是心疼。

夫人也不过才及笄的年岁,过去在沈家还有老夫人护着,往后就只有一人。

宝荔笑道:“夫人放心吧,奴婢一会儿就和宝杏去见吴管事,再去和各房的丫鬟打个脸熟。”

她让宝杏去把床铺开,自己扶着凝烟走到床边。

凝烟发软无力的身子一沾到床榻就再抬不起一分,疲累的阖紧眼帘,将脸颊蹭埋进枕子里,沉沉睡去。

文华殿里传出少年清朗略显稚气的读书声,守在殿外的内侍看着时辰,待漏壶滴过刻线,便端了汤膳进殿。

朝着端坐在书桌后读书的矜贵少年躬身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给殿下送了汤膳来。”

小太子纹丝不动,坐得端正,继续念读着手里的书册。

内侍把视线放到靠窗处,对着静立的颀长身影又低了低腰,“娘娘特意给大人也备了汤,大人授了半日课,不如先歇歇。”

赵书翊放下书,皱眉看向低弯着腰的内侍,字正腔圆道:“你先退下罢。”

内侍欸了声,“奴才告退。”

叶忱转过身,见赵书翊已经又将书拿了起来,走上前道:“殿下歇会儿罢。”

“我不累。”赵墨翊笃定回话。

叶忱看了眼端坐着的小太子,自顾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放在上面的玉瓷鎏金碗汤,“殿下课业以完成的很好,不必太过急于求成,也需劳逸结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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