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乐天和冷穆言，二人摔晕在街边摊子上，被好心路人抬到医馆救治。
四周是漆黑的空间，整个人如同浸在水中，身体被下部巨大的吸力牵引下沉，仿佛要被底端无尽的深渊吞噬，胸口好似压着一块巨石，又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沉重发闷压住呼吸，急需把它移开。
“咳咳。”
听见病床上的病人有了动静，一个年轻小童急忙跑到堂屋报告：“先生，他醒了。”
是谁？乐天听到耳边隐约飘过人声，努力撑起眼皮睁开一条缝，见一陌生老人和一仆童看着自己，老人嘴一张一闭，话却听不清。
“我……在哪？你是……谁……”乐天嘶哑张着嘴，费力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
“此处为医馆。”老人伸手搭上乐天的脉搏诊断，“所幸你只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和内脏，静养几天便无大碍。”
“我……”乐天逐渐从爆炸的后遗症中清醒过来，想起一同被炸飞的冷穆言，撑起全身作痛的身体沙哑问，“另一个人呢？”
“隔壁。”老先生捋胡子道，“他虽同你一样未及筋骨内脏，不过体内似乎有其他异状，导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再烧下去看样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你且说家住何处，我差童儿找你们的父母前来。”
乐天道出住址，老先生嘱咐身旁小童领人过来，两个老少一前一后刚离去，乐天便强活动几下手脚，悄悄下地摸到另一房间。
充满着中草药味道的房屋，冷穆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乐天伸头去摸他的前额，指尖刚触到对方皮肤，瞬即惊呼缩回手——对方身体温度高的吓人，皮肤滚烫像是在火中。
“冷穆言你醒醒，你不要死啊。”乐天隔着被子焦急推冷穆言身体，对方除了面部有紧皱表情，四肢却一动不动。
“冷穆言！冷穆言……言……”
“乐天？我在这儿！”冷穆言在一片混沌之中听到了竹马的声音，转头看向周围，却是毫无人迹，这个无尽空间中只有自己。
耳朵能清楚听见有人呼喊，但看不到对方身在何处，冷穆言呼喊数次寻不到对方，便踩着脚下出现的奇怪水面漫无目向前行走，连自己都不知走了几个时辰，面前冒出一道金黄，一团缥缈的物体浮在空中，与自己的视线平行，冷穆言下意识向后退想逃开，却发现双脚被莫名力量牢牢定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缥缈物体浮在面前忽上忽下的飘动，随即当中一双黄金兽瞳睁开，射出锐利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直视男孩带着低沉轻笑磁声开口：“小娃娃。”
瞳异样，非妖即魔。这是自己父亲的教导之言。冷穆言的父亲冷原是一名异师，同不少妖物打过交道，一些识别妖物的方法平常也讲给儿子听。
自己什么时候被这只妖怪缠上的？生死未知，冷穆言后背冷汗直流，缥缈物体再次开口：“莫怕。”
这是在安慰？既然无法挣脱对方束缚，不如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到时见招拆招，冷穆言突然有了点胆气，稳住害怕神色壮着胆子问：“你，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缥缈物体没答话，反而围着冷穆言转了一圈打量他，眼角上扬，似是很满意道：“小娃娃有意思，吾很中意。”
“你，要怎样？”冷穆言眼光盯着缥缈物体转动，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发问。
缥缈物体轻描淡写道：“暂居你体内。”
冷穆言一听慌了神，一个来路不明的妖怪住在自己身体里，这像什么话，当即拒绝：“不，不行！外面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你找他们去！”
物体不屑一笑，轻佻道：“你的器，同吾很契合，吾恰好缺少躯体，不走。”
“……气？”冷穆言对对方话中的意思似懂非懂。
缥缈物体眯着眼饶有兴致看着冷穆言，悠哉道：“且不提此事，你可知自己要死了。”
“你胡说！”冷穆言又是立即反驳。
“低头一看。”
经缥缈声音一提醒，冷穆言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不知何时早已变成透明的状态，而现在，双手也在逐渐暗淡消失。
“小娃娃，你现为魂魄游离之状，如今三魂七魄正在消散，散了这命自然不保，不过吾，能让你继续活着。”缥缈物体在冷穆言耳边低语，似魔鬼般诱惑不停，“条件只要你供出身躯，怎样？”
“我……”冷穆言站在原地渗出层层汗水，低头瞪大眼睛看着正在渐渐消散的魂魄，沉默半晌不语，过了不久，围绕在身边的缥缈物体似是看出他内心的回答，发出低沉嘿嘿笑声，回荡在无尽空间中。
“吾乃上古应龙，砊虺。”
——
乐天的父亲乐通海赶到医馆已是傍晚，见两个孩子看起来无大碍，谢过大夫后带着二人回了家。冷穆言的脸色比之前缓和许多，滚烫温度也迅速消退下来，并未像老先生说的那样一命归西，不多几日便睁眼苏醒，在家中静养。
乐天得知这消息，第一时间跑到冷穆言家中探望，却见门外布花高悬，院内哭声阵阵，心中存着古怪悄悄□□头溜进去，见冷穆言着身白孝衣站在大堂外，眼角略微泛红。
“谁过世了？”乐天走上前拉拉冷穆言衣袖。
冷穆言低声道：“爹。”
乐天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默默拍拍他肩膀宽慰一句“节哀”。冷穆言的父亲虽然表面严厉，平日总是训斥他们，但也时常照顾这些顽皮孩童，逝者已不再，乐天给冷父上了炷香便不再打扰，老实回到家中。
都说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当年种下的种子，在三年后掀起狂风巨浪，让他和冷穆言卷入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