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痕松开纪无轩,失了魂一样地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他苦笑了一下,满脸都是无奈,眼神中带着心酸和苦楚。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世子的不二人选,他有才华有能力,要说缺点也是太过耿直。而二弟纪无轩则庸庸碌碌,读书还是经商都不成气候,偏偏会讨老王爷的喜欢。
老王爷嘴上说着公平,对待两个儿子却从来都不公平。
他对自己百般苛刻,把自己教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世子,而二弟总是天真率直,做什么事都由着他。
在今天以前他一直认为父亲是对的,然而现在他想,他的父亲错了。
比起他,其实二弟更适合做这个镇南王,他更果决,更无情无义。
纪无痕苦笑了一下,抬眸看向纪无轩,“你就这么想当这个镇南王?”
纪无轩整理着衣领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没错,今天就跟大哥明说了,陛下都准许了,只要大哥交出兵权,交出藩王特权,你和大侄子的命我必然会保得住。”
纪无痕愣住了。
他的亲弟弟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自己要作死!
康元帝是什么人?只能共苦无法同甘,打江山的时候他可以做小伏低,但一旦享受的时候就要开始铲除异己了。
一个小小的纪无轩不过是一枚棋子,没想到他竟然把魔鬼的话当了真。
纪无轩见纪无痕不说话,便继续道:“别人提起我,都说我是镇南王的弟弟,上门求帮忙的时候点头哈腰。但谁能想到我也有难处的时候,这个镇南王弟弟就没了用处,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别的先不说,就说前段时间我们全家被打的时候,我这个镇南王弟弟有用吗?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那个宸王妃打,她要是镇南王的女儿,谁还敢动她一下!”
看着纪无轩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纪无痕叹了口气。
无可救药!
他站起身,拍了拍纪无轩的肩膀,“你还是先保你自己的命吧,我和战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的语气落寞又无助,带着微微颤抖。
走出纪宅,纪无痕似是失了魂一般,上了马车后,马车徐徐走在空荡的大街上。
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亲弟弟会在背后刺自己一剑。
而另外一方面,他刚刚才知道的亲生女儿,从来没有养过她,也从来没有在一起相处过。她竟然要拿一家人去对抗皇命,来救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作为父亲的纪无痕汗颜,他曾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过杀心,他简直就不配为人!
不,他不能连累了女儿,还有三个可爱的外孙,这样做就更不配为人了。
康元帝不就是想要他的命吗,一条贱命给他就是了。
只要保全了战儿这条血脉,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也是时候去见柔儿了……
第二天一早,墨则深不顾伤情就带着余白,点了一千多名小兵去了鸡鸣山安营扎寨。
陆清棠也没闲着,套上马车去了镇南王府。
一早上,墨则深就把自己的顾虑说给了陆清棠听,陆清棠哪里会信。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有人栽赃陷害,至于纪无痕为什么没有说实话,想来是有隐情,她要亲自去问问。
到了镇南王府,纪文战高兴得像个孩子,怀里抱两个,身后背一个,一口气把三个孩子带进了王府。
陆清棠和纪无痕在后面慢慢地走。
她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他。
他脸色蜡黄,眼底下有明显的青痕,看样子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于是她便开口问:“王爷昨天没睡好吗,可是有心事?”
纪无痕勉强笑了笑,“无妨,就是白天有些累了,歇息几天就好。”
见他眼神闪躲,便知这是故意在回避。
陆清棠没有再接着追问,来到花厅坐下,便聊起家常。
纪无痕自然会问起墨则深的伤,陆清棠如实说了,“一身的伤也得忙,鸡鸣山莫名冒出来的近千套盔甲兵器,总得去解决了。”
纪无痕神色木然,“如何解决?”
陆清棠抬眸看向他,“根据大衡律法,私人收藏盔甲超过十套便是以谋逆罪论处,这近千套的盔甲足以灭九族。”
纪无痕脸色很是凝重,他皱眉道:“如果这个人是本王呢?”
陆清棠愣了一瞬,随后笑了笑,“镇南王莫要玩笑,灭九族可不是小罪。”
“本王没有玩笑……”
纪无痕猛然站起身,眼眸中划过泪光。
陆清棠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一段时间的调查,所有的证据都在证实是有人在陷害镇南王,可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如此大胆,如此谋略,让人心惊胆寒。
既然如此,按理说纪无痕应该恨那人才对,可又为何百般维护?
想一想,能让他维护的人要么就是他的亲人,要么就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根据陆清棠这段时间的了解,他除了娘亲花柔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其他的就只有亲人了。
儿子?
纪文战不会,他是将来的镇南王,自然是要与父亲一条心的。
不是纪文战,那就是和他同母同父的胞弟纪无轩,按照辈分,她应该管他叫一声二叔。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陆清棠也不是没看过影视里兄弟阋墙的戏码,如果当真是纪无轩在背地里捣鬼的话,那纪无痕作为长兄必然会维护弟弟的。
她并没有再和纪无痕讨论什么,在午饭后便带着孩子回了开善寺。
晚间,墨则深从鸡鸣山回来了,她便把今天纪无痕的怪异举动告知了墨则深,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董成斌背后的人是纪无轩,那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陆清棠跟他分析起来,“董成斌在南州并没有熟人,只能靠陛下在其中连线,陛下他能找谁?自然是和镇南王不合的人,且要对这个人是有利益的,而且了解镇南王的。”
诸多条件全指向了纪无轩,他的嫌疑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