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很重。
无量握着断剑的手指微微发着抖，自己有一股没来由的杀意在脑海里乱窜。
快要忍不住了。
无量微微弓起身子，猛地朝着小无量弹射过去。面前的小孩只惊讶了一瞬，便动作轻巧的闪避开了。
太慢了，如果自己再快上一点…
无量垂着脑袋，感觉有些昏沉。
腿伤已经完全好了起来，甚至于给她一种，腿部肌肉好像更有力的感觉。
一定要杀了她。
小无量就是这时候蹿到了身边。她猛地起跳，在无量的头顶上方伸出右腿就往下劈，她动作很快，带着不属于孩童的老练和力量，这一切动作都只在眨眼间。
“无量！！！”秦洵惊得满头汗，不知道他究竟在叫谁。
无量甚至还分出神瞥了他一眼，那表情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回过神那腿已经行至头顶了，无量微微偏了偏头，贴着脸颊避开了那一脚。
接得住。就这一刻的想法，无量抬手飞快的捉住了小孩的脚踝，狠狠一掐朝着树林就扔了出去。
小无量毕竟身量还是小孩，就算有无穷的力量，在体型上还是落了下风。
四周一片寂静，秦洵看着无量的背影，从心底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惧意。
他在害怕。
有树木的遮挡，小无量不至于摔下山，这会扶着右手臂站起了身，脸上全是被树叶划出的细细碎碎的小伤口，唯有右边眉骨上方划的伤口有些大，连带着右边的眉眼都略微肿了起来。
无量面无表情的抬手摸了摸眉骨上隐隐作痛的位置，原本光洁的肌肤上竟缓缓生出一道指甲盖那么长的肉色疤痕。
“去，带着你师弟们回观里。还有长德…好生安置。”秦洵推了推身边的大师兄，护着几个小孩缓慢的移动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来。”等到几个小孩都安全撤离，秦洵猫着身子，缓慢的挪进了树林里。
小无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旁的人，她紧紧盯着无量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就笑开了：“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笑的很开心，眼角甚至还沁出了眼泪。她只怂了怂肩，那右手便慢慢的恢复了。
看着无量空洞的眼神，小无量抬起右手就挖开了眉骨上方的那道伤口，伤口越挖越深，汩汩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
伴随着她的动作，无量眉骨上的疤痕也逐渐变大，从指甲盖大小的疤痕缓缓延展着，竟生生长到了小手指那么长。
“有意思！！真有意思！”小无量咯咯笑着，竟抬起右手，从指关节处狠狠啃断了小指！！她随便的咀嚼了两下后将那截断指吞了下去。梦幻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小孩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是痛极了，那哭声还伴随尖叫，狠狠的剐蹭着无量的心。
无量脑海里空空如也，只麻木的伸出右手去看，原本那纤细的小指处，此刻却空出半截，伤口已经长好，那断处是肉红色坑洼不平的痕迹，无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那长好的骨肉，满脑子都是“杀掉她”。
“不要吵了。”无量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但那脑子里的声音却不停，伴随着小孩子尖锐的哭声，无量翻着白眼猛地朝前跪了下去。
“我们应该和好，我们本就是兄弟。”小无量缓缓向着无量伸出了手，原本失去意识的无量此刻却猛地睁开了眼睛，缓慢站起了身。
杀意占据她的脑海她的身体，但此刻，这一切的杀意却通通转移到了小无量身后之人的身上。
“想杀人吗？”小无量没有动作，只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着站在原地的无量，“那就杀了他。”
猫在她身后的秦洵动作一顿，瞟了眼充满危险气息的无量，还是咬着牙往小无量那边跳了一步。
似乎是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秦洵猛地往后撤了几步，却被一双温热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
“呃…”秦洵看着面前呆愣的无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还能触碰到地面的脚尖，这会也因着无量的力道，缓缓悬了空。
小无量笑嘻嘻的转过身看着无量的动作，有些可爱的鼓着掌：“杀了他，杀了他…”这两句话，一声比一声低沉，逐渐回复了他本来的声线，“你就是我，对吗？”
无量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秦洵莫名其妙的感觉到颈项间的力量松了些许，就是现在！他猛地吸了口气，左手遮住无量的眼睛，右手捏住剑指，大喝出声：“现！！！”
方才贴在小无量身后的符纸竟生出几只绯红的蝴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在这爆炸里，小无量猛地弹射出去，摔到了秦洵身后。原本昏沉的无量此刻眼中寒芒一闪，松开了掐住秦洵脖颈的手，举着断剑便要朝小无量刺去。
“不要！！！”秦洵死死抱住无量的腰，“无量，无量…不要。不要杀无量！”
无量猛地将断剑插入林中，拖着挂在腰上的秦洵，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无量身边。
她面朝下的趴着，喉咙间溢出沙哑的□□：“你杀不了我……你不会杀我。”
无量单膝跪在地上，抬手狠狠按住了小无量的脖子，她整张脸都埋在了泥土里，因为憋闷，耳后的皮肤都染上了红晕。
是身临其境的窒息感，无量粗喘着呼吸。
快要死了。
身后秦洵的脑袋狠狠撞上了无量的后背，他勒紧的双臂让无量觉得肋骨都刺痛起来。那小小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在无量背上，整个胸腔都跟着共鸣。
“无量，不要杀无量，不要杀无量！”秦洵在哭，眼泪濡湿了无量的衣裳。
不要杀无量。
背上落下的眼泪有些滚烫，无量的思绪却绵绵软软，心里是很熟悉的杀意，在哪里出现过？好像是哪里的房顶，对一个大块的肉团也生出过同样的杀意，然后是谁，抱住了自己…
是师叔…
是秦洵。
无量松开了放在小无量颈上的手，反过去按在了秦洵单薄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就像小时候秦洵哄她睡觉一般。
得到了短暂的喘息，小无量猛地翻过身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你不可能杀掉我…我是你，你也是我…哈哈哈哈，你不可能杀掉我！”
那断剑被无量握着，插在林间的泥土里，整片山地都好像有了呼吸。小无量的声音和小孩的哭声，被无量摒弃在脑外，她只能感觉到大地的脉搏和秦洵微弱的呜咽。
沉稳的脉搏直直联通到塔下，塔也似有生命一般，将呼吸交给了无量。指尖仿若有着温暖的触觉，无量在冥冥虚空中，和谁无声击了个掌。
雷便来了。
自塔底向上喷涌而出的雷电，带着贯通着整片山地脉搏的雷电，来了。
它化作两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朝着小无量的身体贯穿过去。
断剑滚烫，无量的脑海也逐渐清明起来，那双手生硬的从小无量体内扯出了两道白色光影。
光影带着尖笑往天上跑，那双手也紧紧跟随其后，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光影死死困住，随着雷电牢笼一般的手掌牢牢收紧，无量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似要被那塔吸走一般，再也支撑不住，往旁处倒了下去。
雷电捆绑着现出原形的双头猛地朝塔的方向收回，一起带走的还有无量断剑上的力量，“砰”的一声，那断剑在无量眼前炸成了碎片。
小无量的□□缓缓回到了地面，秦洵松开了抱着无量的双臂，快两步上前把她轻轻搂进了怀里，颤抖着手指用怀中的手帕，按在了流着血的眉骨伤口上。
眼看着双头就要进到塔里了，却猛地自雷电手掌的缝隙处，挤出一道小小的光点，以眨眼的速度，飞到了小无量的左手上，消失不见了。
“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双头的声音消失在阳光里，无量愣了一秒，快两步上前，捏住小无量的肩膀，把人从秦洵怀里扒了出来。
“出去，出去！！从我身体里面出去！！”无量瘫坐在地，发了狠地晃动着小孩的身体，连带着小无量脑袋也被甩的毫无规则。
“啪！”
秦洵甩出去的巴掌微微颤抖，无量偏着脑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过去，秦洵终于克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又甩了无量一巴掌，这一巴掌直把无量打到了地上。他刻意不去看她，只把瘫在地上的小无量抱进怀里。
“你闹够没有？不管是谁在无量身体里面，也不用你管！她现在还受着伤，你…”秦洵扭过头来，无量眉骨上显眼的疤痕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终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他背起小无量就跌跌撞撞的走了。
垂在身侧的小无量的左手，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懂了，她什么都懂了。
无量侧躺在地上，使劲的抠着左手背上的小痣，直到那处破了皮，向外渗出血丝无量依然没有停手。
那根本不是痣，是双头留给她的，来过的证明。
她微微蜷缩起来，压抑着喉间的呜咽，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师叔，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