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都无战事 【五】

不停奔入眉间冥府当中的阴气,被印在额前佛气不停炼化。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关鸠体内莫名撕扯起来,只觉得大脑快要裂开一般。

口角处不时有鲜血淌出。

双眸微垂,似有青镬色的焰火迸出,若隐若现。

盘腿坐在冰凉石床上的关鸠,身影微微晃动。

死死攥紧着膝前的衣襟,目光中有不甘与愤恨转瞬而过,合目之后,似乎被拉入了意识幻境当中。

远看山光雾飘渺,近看清潭落寒梅。

四周空旷且寂静。

是一处修行的绝佳场所。

这般景色,却如同由远方飘来的纱雾一般,朦胧虚幻。

身处一片祥和当中,哪怕明知是虚假的,也令得自己身心一时放松。

即便是如此,关鸠心中仍是空落落的,总要手中攥着什么东西才能放心。

蓦然,四面八方奔来莫名的暗潮,澄澈的穹顶也是落下黑雨点点。

打湿了关鸠的衣襟,凉意穿心而过。

四周景色若隐若现,如同被糅杂成了纸团,再度舒展开了,难以抚平皱起的痕迹。

天光落下,非是常人所见的那般苍白或是晕黄。

好似福临心至一般,关鸠猛地伸手朝天光握去。

那波澜壮阔的青色宛若祥瑞天降一般,袭染了四周。

斑斓光彩在这股青翠力量的影响下,化为一道天地初开的白光,自关鸠脚下慢慢铺陈开来。

受到了牵引一般,慢慢向前走去。

一望没有尽头。

好似在黄泉小道上面行径着,两旁盛开着一束又一束灵光诡动的花。

那些映着妖艳红光的鲜花,在寂静中摇曳不停。

深艳鲜红的色泽,在不停地流动着。

隐隐听到了如泣如诉的低语,在周遭飘荡。

足下是不停往一个方向延伸的白光,两旁是潮起潮落不停涌动的茫茫血海,周遭被静谧的黑暗所笼罩。

关鸠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脚步不由加快了些许。

耳畔的低喃越来越明显。

就好像是一个月前那般,隐隐吞吐着语句,关鸠只能捕捉个大概。

“净昙...血摩罗...南都...。”

恼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关鸠一直以为那是曹宗祠附在自己身上的缘故才会产生。

而如今曹宗祠已经回归了肉体,自己怎么仍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声音如若暴雨袭落房檐一般,声音节奏变化不定。

时而如同银针落地一般清脆,时而如同滚雷滑过一般惊悚。

关鸠只感到一股难以发泄的怒火需要通过吼叫的方式才能得到抒发。

只是自己迟迟开不了口,只得不停加快脚步。

不知行径了有多久,尽头一股青光猛地笼罩过来。

伴随着这突入其来的光束,无数刺耳的哀嚎在关鸠耳畔响起。

似要把他的鼓膜给刺穿一般。

关鸠痛苦地跪在了地上,终于张开了口。

昏沉的空间,有狠厉的吼声在不停徘徊回荡。

.....

.....

不过是一天的功夫,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莫名丧身。

曾允不停喘着粗气,躲在一处较为隐秘的废墟内。

就在方才,他和另一个伙伴搭档巡视着金川河畔附近。

只是自己一个回头的功夫,便是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立在了身后。

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搭档便已经被那血肉模糊的怪物咬碎了脖颈。

一时间,鲜血自断裂的脖颈处奔涌出来。

曾允被滋了一脸的血,还是泛着热气。

曾允被吓得一个激灵,眼看自己的搭档已经没了救,双眼上翻,只能发出有气无力地叫喊。

见了这一幕的曾允,恐惧漫过了心头的杀意。

虽说自己入牢狱前也是个贪婪凶狠之徒,也未曾见过这般作呕的怪物。

也不再理会搭档的生死,或者说幸亏自己不是独身一人,有一个人肉垫子给自己挡刀。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曾允没有丝毫犹豫。

撒开腿,就不停地奔跑,直到看不清两人为止。

并未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躲在了一处废墟。

因为他方才看到了三个书生模样的鬼祟在不远方游荡。曾允如此笃定那是鬼物的原因,便是他眼尖看到了他们三个的衣服底下并没有双足。

“操.....操......操。”

蜷缩在自以为无法发现的角落,曾允开始不停咒骂。

浑身上下不停发颤,隐隐后悔自己为何来到这里。

回想起自己在死牢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那简直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蹲在死牢内,起码知道自己何时死去。

待到秋后,手起刀落。

动作流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尖锐的痛苦只有一瞬,便是回归阒静。

而在这幽暗的南都城内,自己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会以外降临,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呆下去。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唇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神情有些恍惚。

“这位壮士。”

一道声音自曾允头顶响起,曾允惊得从地上挑了起来,下意识地要去把别在腰间的刀。

只是刹那的功夫,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曾允面前。

一身简朴的黑色掛服,发丝有稍许凌乱,仍是不掩身上散发的书卷气息。

只是面色极其苍白,宛若抹了一层石灰。

冰凉的触感落在了曾允双手上,力度轻柔,曾允却是无论如何使劲,也难以拔出腰间的刀。

“壮士何必大动肝火,我愿为之前的唐突道歉。”

右手成爪,死死扣住了曾允那两双粗糙的大手。

一直维持着拔刀的动作,曾允难以回转身子。

“放手!敢对皂衣捕快不敬!”

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朝着这书生模样的人大吼了一声。

书生倒没有因为这一吼声,有半分退步,而是再度往前,能够清晰感受到曾允粗重的喘息。

“壮汉被扔到这危机四伏的南都城,难道不恨那些当差的吗?”

这怎么能够不恨。

若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差员拍脑袋决定了他们这犯人的未来走向。

自己压根不用沦落到这个南都城,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书生身子往前倾了倾,吐在曾允耳畔的语气有些冰冷。

曾允浑身又是一颤,只听到一泠然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么我授你一道功法......”

“至少能让你引起他们的注意......”

“甚至说,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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