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期

“原来是他啊。”

城主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茶具。

其实城主不爱喝茶,在刚离开恶行街那会,更不爱吃熟食,只会抱着一整只鸡啃着吃,连毛都不拔。

住进城主府的第一晚,就因为车双像个孤魂野鬼在城主府里游荡,活生生的吓死了一位老嬷嬷。

那时的他一手提着被咬断脖子,还在扑腾翅膀的鸡,一只手提着斩首大刀,大刀在地面上摩擦,迸出了无数的火花。

鸡渐渐没了声息,车双一边吃鸡,一边寻找自己的目标。

他还没有适应地上的生活,而且因为在恶行街里每天都要为了生存而战斗,因此对安静的生活感到恐惧。

车双必须要找人决斗,否则浑身上下就像是爬满了虫子一般难受。

本来那位老嬷嬷是城主留给车双日后照顾教导他孩子的。

没成想先死在了城主前头。

那晚,因为车双和死去的老嬷嬷,整个城主府都不得安宁,最后还是城主出手,一招便解决了车双,让他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

就是那一个月,城主找到了车又的母亲,邀请他去城主府照顾车双。

因为城主府已经没有人敢站在车双面前了,他就是一只活脱脱茹毛饮血的野兽。

活人可受不了他那股劲儿。

不过车又母亲不一样,她没有因为车双的蛮横而后退半步,相反,在那一个月,她不仅将车双照顾的很好,还教会了他烹茶。

并告诉他,如果自己心情不好,可以通过烹茶练字的方法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说这些的时候,车双一直都在看着车又母亲的侧脸。

在他眼中,她是那么的美,美轮美奂的容颜,吐气如兰的嘴巴,笔挺的鼻子,卷翘的眼睫毛,以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挂在后背。

车双捧着她的脸,两人对视中,都嗅到了彼此的呼吸,她的脸红扑扑的,好像山上熟透的果子,而车双已经被她偷走了心。

无论是吃饭,烹茶,还是研磨书写,车双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车又母亲的侧脸。

那是他最喜欢的部位。

嫁给我是车双对她说过的唯一情话,也是两人私定终身的见证。

车又母亲的娘家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是去城主府帮忙的女儿,最后会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即使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娘家宣布与她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不再往来,这个决定就像是一把插进她身体的利刃,在折磨她的同时,也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先后为车双生下三个孩子,每一次临盆之际,都会通知自己的娘家人,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很希望自己的双亲能够抱抱自己的外孙女的,只不过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放弃吧,他们不会来的。”

生下车免后,她虚弱的躺在床上,车双捧着她的脸,为她擦汗,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味道很香。

“我希望他们能来。”

“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的。”车双体贴的为她盖上被子。

“你应该把这句话告诉给他们。”她有些生气。

如果当初车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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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么执拗,肯登门提亲,娘家那边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车双没有那么做,也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你还在怪我?”车双的脸上刻满了悲伤。

如果不是身边没人,车双断然不会让自己这么感情用事。

还好她早早的就让丫鬟接生婆离开了,否则又不知道要平添几条人命。

其实车双是个内心很骄傲的人,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悲伤和无助,他是城主,是三不管的主人,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无能。

城主府这些年大肆扩招家丁丫鬟,就是这个原因。

自从城主府里多了车又和车灰,车双的修炼时间就减少了很多,同时增添了很多快乐和忧愁。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车双内心深处缺失的部分正在被慢慢填补,笑声,哭声,追打声,甚至是两个孩童之间的童言无忌,都是车双不曾经历过的。

有了这些,车双才会彻底成为一个人,一个不再依靠烹茶等手段让自己心平气和,不再提刀的人。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三大王朝不希望三不管的主人是这样的一个人。

三不管因何而存在,三不管的主人就必须成为能够与之匹配的人。

三大王朝其实很怕三不管,因为有这个谁都奈何不了的混乱之地,才能让他们体会到和平的重要性,如果有一天三不管内部也不再争斗,那么只会造成一个后果。

南穰山地界将会再起纷争。

绝对的和平就会造成绝对的混乱。

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南穰山地界几万年间,只清明王朝就不知分合了多少次,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容纳纷乱的地方。

三不管城池对于南穰山地界是这样,恶行街对于三不管也是这样。

所以就在车双即将彻底告别恶行街的时候,三大王朝突然派来了使臣,他们与车双秉烛夜谈了数天。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车双成为城主的过程太过简单,王楼和三大王朝都不认同他的城主之位。

如果他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就必须让自己的孩子提前进入恶行街,否则将会有人来取代他。

车双当然不会同意。

他在恶行街苟活了数十年,不知道受尽了多少屈辱,就是为了继承城主之位,现在让他放弃,岂不是说笑。

于是,造成车又前半生悲剧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车又母亲生下三兄妹中的弟弟时,车双脸上的悲伤并不仅仅因为车又母亲还在怪他,更因为他们一家五口不久就要分离了。

车双需要将情感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再次成为那个冷血无情的人。

“给他取个名字吧。”车又母亲亲吻着自己的次子。

“就叫免吧。”车双声音温柔。

于是他给最后一个孩子取名‘免’。

希望天理能够免除他的罪恶,让他不再受苦受难。

“好名字呢。”

最后娘家还是来人了,不过不是双亲,而是车又母亲的弟弟。

也就是车又的舅舅,最后死在车友面前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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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

车双还在烹茶。

“暗卫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车双不是在询问,显然他是知道内情的。

“他说如果不是你贪恋城主的位置,我母亲不会死,我和弟弟妹妹也不会被扔进恶行街,他不是在监视我们,而是在保护我们。”车又说。

“他确实是在监视你们,准确的说,是在监视你,孩子,你还记得你养的第一只橘猫吗?”车双问。

“橘猫?”车又想不起来了。

难道自己还养过宠物,可是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错,就是那只被你亲手掐死的橘猫,你忘了,那天你去书房找我,看到了我在生吃活鸡,你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进屋制止我,而是站在门口,观看了一场生食宴。从那以后,府上的人便不止一次的看到你生吃动物,从第一次的蚂蚁,到第二次的蚂蚱,第三次的金鱼,乃至于第四次的斑鸠,以及第五次没有吃完就被你掐死的橘猫。”

车双将往事娓娓道来。

“这不可能。”

车又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涌。

“那只橘猫的半个身体都被你吃了,但它还没死,你知道是为什么?”

“别说了。”

车又捂着嘴,跪在地上恳求道。

他在恶行街吃过生食,但那是为了生存,而且那里所谓的生食更像是冷食,旁人吃过的残羹冷炙,和橘猫不一样。

那是他最喜欢的宠物。

“因为那时的你就已经学会使用了灵气,你把自己的灵气注入到橘猫的身体,让它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口一口吃掉。”

车双继续讲着往事,不顾车又的求饶。

“别说了。”

车又大喊,颤抖着身子,不停干呕,只吐出了苦水。

“你知道为什么橘猫只被吃了一半,然后就死了吗。”

车双全然没有询问的意思。

“别说了!”

车又拔出了无双鬼刀,可是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提用刀杀人了。

“因为你觉得猫肉不好吃啊。”

“呕~”

车又终于吐了出来。

因为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将手指插进喉咙里。

除了苦水,车又吐不出其他东西,因为到现在他还没吃饭。

“哈哈,橘猫并不是疼死的,也不是因为反抗,而被你失手杀死的,它是因为自己的肉不好吃,而被人遗弃,然后就死了。”

车双蹲在车又面前,手上放着一杯茶。

车又凑近看,差点把胃给吐出来。

茶杯是用骨头做的,看着好像猫的头。

茶水从骨头的鼻子,嘴巴,耳朵里流出来,红彤彤,就好像鲜血。

“你今天看到的橘猫,就是被你吃掉的那只,不,是只吃了一半的那只,我看它可怜,便磨碎了它的骨头,制成了一种迷药,告诉爹,你看到了什么?”

车双将嘴巴贴在车又的耳朵边问。

“我看到了,你的死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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