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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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继宸听得也是一怔。

谢玉娘素来心思细腻,是以只因一个用旧的日晷便能将何娘子与何书吏联系起来;且她既然和自己当个正事说了,必然也是因为有了眉目,又怎会是这般“没有女儿”的茫然说法?

难不成是外室女?或者是受过大恩惠的族亲女?那按说也该好查,不至于让谢玉娘露出这般纠结的模样。

他忽得想起了谢玉娘的经历,便推测道:“娘子是怀疑,那位何娘子也是假死逃生?”

“我不晓得,”谢玉娘坐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染上了困惑与不解,盯着眼前跃动的炉火,“阿沈之前没有见过那位何娘子吧?若是见了便会晓得以她那清冷高贵的气质,还有那明艳动人的模样,是会让人过目不让的,更遑论还是个颇有手腕的聪明女子,这样的人若在京中出现过,怎会毫无名气?”

她的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对另一个女子的赞赏。

沈继宸听着她夸赞别人,歪着头看她的侧颜,虽然她脸上都是假造的烧伤疤痕,虽然她比许多人都更消瘦些,但却无法改变她的骨相。

昔日她就是谢相夫妻最喜欢的孙女儿,在京中亦有第一美人,第一千金的雅称,所以会被她这般称赞的女子,想来确实不一般。

“这样啊,”他想着,向她的方向挪动着身体,这次换他靠在了谢玉娘的肩上,只是虽然谢玉娘高挑,但到底比她矮不少,因此他靠得不会很舒服,“让他们去何娘子老家问问吧,能被娘子这等夸赞的女子,在家乡想必更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谢玉娘闻言,当下松了一口气,歪着肩头由他靠着:“那我就去安排了?”

“本宫说过的,我如今不便行事,我的人自然就由着娘子使唤。”

“阿沈毕竟少往京城外去,我也怕使唤他们到了不得当的地方,反而坏了事,”谢玉娘笑道,“这段日子我可是让他们连京郊的产婆们都暗中查过了呢,但也没头绪。”

“他们难道还敢抱怨?”沈继宸眉毛一挑,随手拿起炉旁的钩子拨弄了一下炭火,声音略沉。

他可不允许自己的手下不尊重谢玉娘——即便没有他的这些小心思,只说以谢玉娘做的那些事情,她也是值得尊敬的人。

谢玉娘忙否认道:“自然不是,只是那些密探多是男子,和产婆天然就隔了一层,若是多几个迎云、阿垚那样的,打探这些妇人的事情才更简便。”

阿垚便是昔日谢玉娘逃出来时,沈继宸安排来照顾她的小丫头,如今几年没见,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也会了武艺傍身,明着是京城一处小食店的厨娘,暗中也是沈继宸的密探之一。

沈继宸这才舒展了眉头。

“你见过阿垚了?”

“是,长那样高,还壮了许多,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谢玉娘笑道,自然阿垚也没认出她来,“不过她可比小时候更热络了。”

“啊?热络?那大约因为是娘子,”沈继宸笑了出来,神秘兮兮道,“那丫头年级越大越不爱说话,连对我都敢冷着脸呢。”

“为什么?”

“因为粮案的事情,”沈继宸笑道,“阿垚的父亲,也是当年因粮案冤死的库吏。”

他不是个会多言他人事的人,自然没有细说阿垚的种种遭遇,但只此这一句话,便足以让谢玉娘了然。

阿垚说过她是孤儿,是以原来又是一个因沈惟良的种种阴谋而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谢玉娘对何娘子的怨意,也因此更深。

她可否知道自己在为虎作伥?再怎么惊才绝艳的人,成了为虎作伥的小人,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谢玉幽幽地叹了口气,靠在她身上的沈继宸听见,神使鬼差地抬手懒着她的头,也贴在自己的头上。

他本就是靠在谢玉娘的肩上,是以她的额角撞在了他固定发冠的簪子上,撞歪了他的玉冠,自己挽发的蝴蝶簪子也勾住了他理得很顺的头发,险些将二人彻底纠缠在一起。

“哎哟。”谢玉娘揉了揉额角,虽然不疼,但未免仍是气笑了,又探手过去理着二人的头发,“阿沈,头发。”

想这位太子眼瞅着奔而立之年去了,怎么动辄还有等幼稚孩子似的举动?

但那股子郁气也散了很多。

沈继宸嘿嘿笑着,顽童般轻按着她的脑袋不许她走,笑说:“娘子,故人仍在努力活着,又有什么值得叹气的?”

他说着,侧过头靠在她的耳边,轻语了两句。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唇即若离地碰触着她的耳朵,两个人身上的香气更是毫无阻滞地交融在一起,让他们的脸都泛红起来。

但谢玉娘听完他说的话,眼中顿时多了惊喜:“当真?”

“当真,她如今跟着保儿在宫中,我的人自然好与她接触。”沈继宸笑道。

自从谢玉娘同他说了玉松的事情,沈继宸心中便很是有歉意。

一是为了不让沈惟良起疑,他的确没有再往保儿身边派人,只让人盯着齐王府就是了,而因为迎云的事情,沈继宸曾经清洗过府中的人,因此他新安插进齐王府的密探并不晓得玉松的来历;再者,他为谢玉娘有意疏远谢府众人,谢府众人也始终在朝堂中保持着中立;三来玉松也几乎不出门。

因此,他的确不晓得玉松就是现在的哑娘。

现在知道了,他心中是有愧疚的——没能救下人,没能替她照料好人的愧疚——所以更要弥补些才好。

缱绻的氛围转瞬即逝,但二人之间更多了些知晓彼此小秘密的愉快,谢玉娘依偎着他想了片刻,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对红宝耳坠,递给了沈继宸。

“阿沈将这个给玉松看,”她道,“这是我及笄那年,玉松和玉竹凑钱买给我的……”

她的语气中带上了回忆。

谢太傅最宠爱的孙女,富贵堆中养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的大丫鬟们钱再多,又能买到什么入得了她眼的好东西?

因此这对红宝着实不算什么,她也没场合能戴。

那时候的她一边嗔怪她们乱花钱,一边让人将这对红宝做成了坠子,从谢府到王府,始终都留在自己的妆奁中,当年要走时,这对坠子也和其他的细软一起,让迎云送了出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对坠子就成了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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