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营啸

贺人龙的部队吃了败仗,但是因为要追剿流贼,身后又有曹变蛟堵路,不可能远远逃离。

所以贺人龙的大营离黑龙军,只有半日行军距离。

贺人龙作为沙场老将,也做了防备黑龙军夜间偷袭的准备。

不过他派出的明哨暗哨,都被许彪带着武勇营选出的高手,给偷偷摸掉了。

而且许彪没有派人潜伏进官兵大营内,贺人龙准备的陷阱也没有起到作用。

大量弩车在三百多步外,几乎是以强攻的姿态,直接投放大量霹雳子,到官兵大营之中。

随着剧烈的爆炸和火光,处于熟睡中的官兵猛然惊醒。

军营之中营规森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军规有所谓“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所以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

另一方面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凶残的敌人与严酷的上级,梦中那遥远的家乡与近在咫尺的血腥厮杀,生死未卜的激战,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地消失,高压军纪下长时间积累的压抑。

这一切,都有可能随着睡梦中某个人的一声惊啸在刹那间喷薄而出,造成灾难性的连锁反应,惊恐的情绪与失控的状态迅速传染身边的每一个人,使得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一发不可遏制。

这就是‘营啸’!

贺人龙的部队白天伤亡近半,是历年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农民军从他们印象当中的丧家之犬,忽然变成了食人恶虎,这心理落差很难适应。

惨败不能远逃,靠近战场神经高度紧张。

等到霹雳子在营地上空爆炸,铁子铅弹穿透薄薄的军帐,射入士兵的身体。

睡梦中骤然感受到巨大的疼痛,官兵们彻底炸营了!

黑暗中不辨敌我,很多人拔出刀来,向着周围乱挥乱砍。

也有神志清醒的士卒,趁着混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也把钢刀有目标的挥向了同伴。

当许彪一马当先,挥动大铁锤轰开官兵大营的营门后,看到的是无比混乱的场面。

人喊马嘶,杀声阵阵。

有些营帐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有的营帐里一片漆黑,但是不时传来兵器交击声和惨叫声。

许彪不去管营帐中的官兵,而是看到哪里有官兵聚集,就冲杀过去,把对方打散。

两只大铁锤,手下无一合之敌,擦到就伤,碰上就亡!

士兵不能结阵,就只剩下被屠戮的份了。

武勇营的那些江湖好汉,遇到这种乱战的场面,简直如鱼得水,一个个大呼小叫,痛快淋漓。

这些家伙手持钢刀火把,一边杀人,一边放火。

很快,大量的军帐被点燃,局势彻底失控!

“将军,快走吧!”

贺人龙披头散发的从寝帐中钻出来,上身的盔甲勉强穿好,下面的甲裙却来不及穿了。

帐外集合了数十名家丁亲兵,一个个都看向贺人龙,等他拿主意。

如果他说一声‘拼了’,大家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去拼命!

贺人龙翻身上马,看向了那越来越近的喊杀中心。

一双黑沉沉的大铁锤纵横飞舞,步兵上去,人体横飞,骑兵上前,连马一起砸死!

远处爆豆般的枪声一阵接一阵,把所有从营门处逃走的官兵,纷纷射杀当场。

“罢了!”

遇到营啸,古往今来多少名将都没有办法。

贺人龙让手下家丁,把栅栏营墙砸开一个缺口,带人逃了出去。

有些精明的官兵,跟着贺人龙,从缺口处逃了。

但是更多的官兵,睡眼朦胧的从军帐中出来,见到局面不可挽回,都下意识的向着营地大门逃去。

“第三排都有!枪放平!瞄准!……放!”

此时的官兵大营两个营门外,都堵着火枪队。

一边是燧发枪队,另一边是火绳枪队。

战斗打响之后,许红菱等火枪手的旁边,就有人打起了灯笼,给她们照明。

毕竟,射过一枪后的再装填,是没有办法摸黑进行的。

火绳枪队此时也不怕暴露行迹了,直接点燃了火绳,分成五排,堵住了另外一个营门。

许红菱等五个女性火枪兵,和另外十五个人一起,正是位于第三排。

听到了命令,这二十名火枪兵同时把已经再次装填好的燧发枪放平。

许红菱把枪托紧紧的顶在了肩膀上,腮部贴在了枪托上面,将照门和准星瞄向了前方。

己方的灯笼火把,和营地里的大火,给了她充分的瞄准视界。

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声,几乎瞬间一起鸣响,给人一个错觉,仿佛只响了一声似的。

营门处刚刚逃出来的七八个官兵,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一般,一起惨叫了起来。

有的倒霉蛋身上几乎同时中了两三颗弹丸,圆形弹丸无法穿透他们的身体,但却将铅弹上携带的所有能量都传递到了他们身上。

即便是他们身上穿的有盔甲,也无法阻止弹丸的侵彻,何况匆忙之中,绝大多数官兵都来不及穿甲。

这些官兵有的原地抽搐,如同跳舞,有的直接摔倒,还有的被打得倒跌回去,撞到了后面逃出来的人。

五排火枪兵轮流击发、装填,官兵营门处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尸体渐渐堆积了起来。

排队枪毙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大明官兵也是会的。

这东西主要看用的时机,什么人用。

如果是在战场上,人家有盾车防御,有大小多种火炮轰你。

想靠火铳排队枪毙战术包打天下,就是幼稚了。

现在这个时候,堵住营门,排队射杀逃命的官兵,实在太爽快了!

许红菱不知道自己射击了几轮,只知道机械的听命令装填、击发……

等到她清醒过来,发现营门内外,尸积成堆。

足有数百具官兵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呕……”

身边的石娇脸色苍白,忍耐不住,猛的弯腰呕吐了起来。

许红菱也腹中一阵翻腾,但是她作为伍长,抽出捣药的搠杖,啪的抽打在石娇的背上。

“站直了!战斗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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