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地牢

翌日,雪后初霁。

黑水城摘下满城的结彩,悄悄挂上了白绫,一夜之间墨家的遭遇已传遍全城,然而在人们痛恨墨家护卫统领振远程,同情墨家不堪入眼的小辈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未出阁的小郡主了。

徐衍之醒来不过三刻而已,墨微雨的故事怕不是听到有三百遍了,越发的传神夸张起来。

想起跟墨微雨相处的几天,徐衍之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那带着俏皮的得意表情,不禁莞尔,再听下去那丫头恐怕就成了举世无敌的一方巨妖了。

不过倒也多少清楚了昨天的始末,原来那振远程趁着城外大战之际,假借保护名义蛊惑了一众亲卫,控制了墨家堡,直到杀死几个墨家小辈,亲卫才知上了贼船,进退两难。

关键时候,墨微雨挺身而出甘愿作为人质,但不知怎得爆发出一身妖力竟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最终护住了整个墨家堡,撑到了墨元石回去,而墨微雨好像也因为气血不足昏睡了过去。

这鲁莽的性子倒是与当初在极西自燃精血时如出一辙,徐衍之不禁有些头疼,这丫头以后少不得让人操心。

不过看着周身的环境,徐衍之默叹起来,现在更应该操心的还是自己,眼下伤势未愈,少不了三五天的休养,但墨元石已经知晓了自己人族的身份,在他的地盘上,必然不是久留之地。

这地牢极大,地面以下有六层之多,约莫关押着三五百人,徐衍之作为吃饭不给钱的主,不过被临时关在地面一层,负责看守的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别人都叫他廖老头。

这种地牢自然困不住徐衍之,听他们所言,此时墨家堡正在为死去的小辈办理丧事,正是跑路的最佳时机。

“切,那小郡主自然是厉害,你们却不知道真正化解这场危机的另有其人!”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于是又掀起一阵喧嚣,昨日之事顿时呼之欲出,引得惊叹连连,虽也有质疑之声但很快就被淹没,毕竟对于牢里的大部分吃瓜群众来说,能吃上瓜就不错了,这瓜保不保真就图个消遣而已。

而徐衍之几乎头皮发麻,这地方越发不能待了。

就在徐衍之刚要离开这地方的时候,牢门忽然被撞开,一群黑衣铁卫带着萧杀的气息走了进来,整个大牢瞬间安静下来。

“传城主令,凡参与昨日墨家堡之事者,殉葬!”

徐衍之愕然,牢中已有不平之声传出,“擒贼擒王,那贼首捉不到,便拿着下面人出气,墨家堡何时这么欺软怕硬!”

“大人冤枉啊,我们都是被那振远程给骗了!”

“不能让你们这么乱来,我们要见将军,我们要见郡主!”

……

“哼!”

“妄言者,罪当同诛!”

铁卫们一锤定音,陆陆续续的居然带走百人之多,徐衍之皱眉忖思,眼下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而且此时出手着实不智,若是引来墨元石来此,恐怕少不了一场他死我活的惨烈。

这时,一直沉默在旁的廖老头忽然冲上去,死死拉住其中一个年轻人,向铁卫哀嚎着:“大人,我老廖家已经战死三个儿子,就剩这么根独苗了,大人,高抬贵手啊……”

那年轻人本倔强的脸也拉了下来,跟着痛哭起来,末了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阿父,忠儿对不起您,但忠儿做错事情了,这是忠儿应得的惩罚,来世忠儿在孝顺你!”

“大人,让老头子带我儿受过,他还小,不懂事,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老廖头冲上前去,扯过铁卫手中的锁链缠在腰间,却被铁卫一脚踢飞,直挺挺的撞到徐衍之门前,老泪纵横。

“阿父,阿父……”廖忠呼喊着,但根本无法冲破腰间的枷锁,只能被拉扯着渐行渐远。

老廖头挣扎的站起身,想要再次冲上去,却被人按着肩膀压了下来,痴痴的回头看着那个昨夜送进来,号称吃饭不给钱被打残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悲切。

“喂,我跟你们做个交易,可好?”

徐衍之推开牢门,恍若无物般走了出来,一行铁卫顿时紧张起来,这牢笼均为妖兽骸骨炼制而成,就算是最为松懈的地面一层,也最少是三级妖兽骸骨所炼,一般人根本无法撼动,而这个年轻人竟轻松的破坏了。

“你是何人!”为首的铁卫自然看出端倪,迟疑着没有动手。

“我是谁不重要,去告诉你们将军,昨天我吃了一碗面本来想抵他的诊金,但我还是被关了一夜,那就不能算了。现在诊金变了,我要这些人都活着!”

“满口胡言,我家将军之地岂容你放肆,我当你是何方神圣,原来是跟廖老头串通一气,想吓吓老子!”

“廖老头,你私放犯人,居心不良,当同罪!”

徐衍之轻叹,果然能动手的时候尽量还是要少说话,回头又拍了拍廖老头颤抖的肩膀。

下一瞬间,已然站在了铁卫身前,一巴掌扇飞一个,不过数息之间,已将铁卫尽数放倒。

徐衍之舒了口气,平复着气息,不适应的看着静寂无声的众人,对受伤的铁卫说道:“交易依然有效,我相信你们将军会答应的。”

“还有,昨天在场的亲卫,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昨日凡动手者自断一臂终身守陵园,其他参与者灵前守制七天!”

言罢,徐衍之也不敢多做停留,在众人还未回应之际,闪身离开大牢。

许久,才有人忽然喊到,“他就是昨天在城外出手的高人!”

一行铁卫顿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不可置信,匆匆安顿好一切,退了出去。

……

城中,徐衍之混迹人群之中悄悄向城外走去,虽白绫满城,但未见城中有多少悲切的色彩,一切如常,却忽然被人拦住。

“小兄弟,这城中确定是在办丧事哈,是墨家有人过世了吧?”

徐衍之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人,警惕起来,此人身影伟岸高大,面容沧桑难掩杀气,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堵墙,一堵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墙,这是个高手,比墨元石还要高的高手!

只是问的问题太傻了些,这满城的白绫难道是假的?

“前辈,在下也是初来宝地,听说墨家确实有人过世了。”徐衍之不敢敷衍,客气的说道。

“哎,是本帅的错!”向斯风叹了口气,小声的自语着,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极为白痴的问题,又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朝着徐衍之拱了拱手。

“小兄弟倒是周正之人,以后若有机会可到风都去,报我向斯风的名字,自当有人接应。”

本帅?风都?难道是风都都主?

徐衍之心里呸了一声,巴不得离你十万八千里,嘴上却是客套着:“晚辈记住了,若是到了风都定然会叨扰一二。”

向斯风咧了咧嘴,难道老夫的名声这般弱了!?

同时也心生疑窦,茫茫人海中为何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除了有幅好皮囊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还问了这么蠢的问题,真他么尴尬。

挠了挠后脑,向斯风尴尬的笑了下,没再去理会徐衍之,接着向内城走去,重新酝酿起伤感的情绪来。

徐衍之摸不着头脑,妖族果然怪人多!

而此时的墨微雨正在一家酒楼里大口大口的吃着一碗清汤面,还不时的往嘴里塞着糖葫芦,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更不谈小家碧玉的气质,却总不经意间能流露出一种魅惑众生的感觉。

一旁的墨元石宠溺的笑着,劫后余生让他放下了太多,将一切善后交给墨元业打理后,他反而成了整个城里最为清闲之人。

看着越发出落的女儿,墨元石真心觉得已经亏欠了太多,曾经每次从战场回来,都会带女儿来吃碗清汤面,很欣慰女儿依然喜欢,只是女儿此时好像更迷恋上了糖葫芦,让墨元石有种是不是错过什么的感觉。

“阿爹,我吃饱了,家里的面可做不出这种味道来。”墨微雨连汤水也一起喝掉,顺带又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无比满足的神情。

墨元石讪讪的笑了笑,挥手叫来家店,准备结账,家里的丧事虽有人主持,但作为长辈不出席,实在也说不过去。

然而家店没等到,一行铁卫匆忙跑进酒楼,躬身道:“将军,三城主让我等将昨日的叛乱分子正法,没想到出了乱子。”

墨元石皱了皱眉,墨微雨却抢先开口道:“正法?他们都是被逼的,要不是他们没尽全力,我根本撑不到阿父回来。”

说着摇了摇墨元石的手臂,撒娇着:“阿父,你劝劝三伯。”

“阿父心里有数,也要照顾你三伯的感受,毕竟你五个幼弟死了,总要有人偿命的。”墨元石沉声道,又问,“出了什么乱子?”

“我们带走逆贼的时候,大牢里被人拦下了,他说是救了将军,要留下那些逆贼的命抵将军的诊金。”

“大牢里有人救过我?”墨元石按着胸前已痊愈的伤口,想到一种可能,又暗自摇头。

“那人是何来历?”

“牢头说是,是昨夜吃饭不给钱,被,被打残了丢进去的。”铁卫们支支吾吾起来,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可一旁恭候许久的店小二,还有旁桌仍在吃食的粗狂汉子听懂了。

哐当一声,店小二的案板,汉子的筷子摔了个叮当响。

众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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