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十八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独自站在花藤下的雨音霜,悒悒不乐,三千清霜如雪散在风中,遮掩垂泪的脸庞。飞渊站在远处踌躇不前,她或多或少能明白她的心情。

飞渊鼓起勇气上前,“霜姑娘,抱歉。”

雨音霜别过脸擦干眼泪,平静道:“我没有怪你们,银燕怎么样了?”

“他已经好多了。”

“嗯。”

“那个,霜姑娘,你很喜欢银燕吗?”飞渊犹豫地开口。

雨音霜转脸看向她,似有不解,说道:“什么意思?”

“虽然我是银燕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他在这一点是真的太笨了,剑无极都比他聪明哦。”飞渊替她打抱不平道。

雨音霜摇头道:“他不是笨,他很重情,对待朋友他是一片赤诚,对兄长可以豁命,对感情他很专一,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姐姐焱,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曾有那么一刻相信我在他心里也重要了,可是他总给我迷茫,似乎是为我,又似乎是为了姐姐。”

飞渊一阵喟然,银燕呐银燕,这么好姑娘你真是三生有幸。

“说到底还是银燕没有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哎,其实他自己也想得多。”

“他为什么会想的多,不正是因焱吗。”

飞渊觉得不对,“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中间的事情,但是有一点银燕绝对没骗你,他来这里不是因为你的姐姐,就是为了你。”

“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来了,见到了,然后呢?剑无极逼他,你也帮忙说他,他跟我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又何尝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明知道我的心意,明知道我为什么离开,难道还要我向他妥协,我不是非爱不可,也不是没有尊严的人,如果他放不下,我可以放下。”

“这。”飞渊同感悲凉,转身看向躲在后面不敢过来的俩人。

“霜。”银燕无力垂首,她的话让他感到心痛,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真正让他无奈的是,她的父亲八刀痕,他是真的畏惧了,一旦霜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对他的感情。

“剑无极,我们离开吧。”

“银燕。”

剑无极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同样的沮丧。这下是真的结束了吗?

雨音霜似有所感,悲凉道:“关于我和银燕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到此为止了,我来这里是真的想散散心的。”

飞渊明白地点头,郑重道:“对不起。”

雨音霜摇摇头没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飞渊与剑无极同行,俩个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对于路过人的谈论声,充耳不闻。

他们这次是真的好心办坏事了。

“你说,怎么会成这样啊?”剑无极烦恼道。

“你应该去问银燕到底是怎么想的。”飞渊觉得霜完全没毛病,问题就是出在银燕身上。

剑无极自然明白银燕的想法,但是他不好说出来,毕竟那件事还是先隐瞒的好,“银燕真的是,迟早会后悔的。”

飞渊认同地点头。

此时迎面走了俩个人。

“噢?飞渊姑娘,剑无极少侠,两位看起来心情不好啊,可是王宫的人招待不周?”拄着拐杖的忘今焉关心问道。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暴雷拳。

飞渊惊喜道:“雷叔,你没事了?”他被放出来了。

剑无极听她的话也跟着打量暴雷拳,心道原来这就是飞渊说的雷叔啊,感觉不是很和善的人,还缺了一个胳膊。

暴雷拳依旧冷着脸看到飞渊,似乎也不高兴,只是沉默地点头。

飞渊展眉笑道:“总算有点开心的事了。”

忘今焉被忽视了只得再说一次,“俩人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飞渊与剑无极对视一眼,尴尬地摇头,说道:“是我们朋友之间的小事了,谢谢国师大人的关心。”

忘今焉摸着胡须了然地笑了笑,说道:“哈,年轻人的事情啊,那老夫就不便多问了。暴雷拳你与飞渊姑娘相识一场,因为也有话要聊,留下吧,稍后再来找我。”

飞渊感激地朝忘今焉笑笑,她确实有话想和暴雷拳说。

“是。”暴雷拳说道。

剑无极见此便也向飞渊说去看银燕,很快也就离开了。

俩人找到一个僻静处。

“雷叔,你真的没事?”飞渊围着他转了一圈。

“我没事。”

飞渊嗯地点头,“雷叔,以后就这么好好生活下去吧,会越来越好的。”

“是吗?”

“你不信啊,我小时候啊算命先生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嗯我相信他的话哦,你看我真的很有福气,雷叔我把我的福气分享给你哦,雷叔会越好越好,你不相信自己,但是要相信我了,我不骗人哈哈哈。”

暴雷拳难得笑了下,不忍破坏道:“好,我相信你。”

“嗯。”飞渊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暴雷拳转过身道:“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了吗?”

飞渊自然没忘,“我知道放心,只是也不用急于一时吧。”她不能莫名其妙就这么突然离开啊,银燕和剑无极还在这里呢。

“我听说你前几日在正殿大闹一场,惹到了苗王以及好几个大臣。”暴雷拳忽然冰冷道。

飞渊诧异啊了声,“在哪?”

“没人告诉你?”暴雷拳紧接道:“飞渊,你的性格不适合留在王宫,如果你也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就。”他见飞渊脸色不好,终是不忍。他听那些守卫把她当成笑料一样,也是生气,但这也真是她干的事情。

“我,我不止打了人,还在正殿大闹了啊。”飞渊终于知道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了,这苗王宫是真的待不下去了,难怪叉猡对她那么不满,难怪路上遇到人都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明明她的肿消的差不多了。

雷暴拳感觉自己是白担心了,还以为他说重话让她难过,没想到她的重点完全不在这上面。“你不是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当女侠?”

飞渊点头,“是啊。”

“那就别留在这里给人家创造笑话。”

飞渊捂住心口,难受道:“雷叔,你这话好伤人啊,我伤心了。”

暴雷拳叹气无奈道:“言尽于此,我先离开了。”他不便与她多聊。

“啊等下,我还没问你。”他还是直接走了,飞渊低落的喃喃道:“算了,问了肯定也不告诉我。”

“苍狼没说,剑无极没说,银燕也说,大家都没说。”飞渊想着刚才的暴雷拳的话,自己真的给他们带来麻烦了吗,但是叉猡好像是真有点不喜欢她。

她这么想着,却真的就在路上碰到了叉猡。

俩人对视,飞渊更加尴尬,叉猡面无表情。

俩人擦肩而过,就在飞渊以为她不会理自己的时候,叉猡忽然开口道:“飞渊姑娘,你也是王上的朋友,怎么没有想过帮帮王上呢。”说完便冷漠地走了。

在叉猡的立场来看,苍狼对飞渊何止是朋友,更是有救命之恩,她不应该跟着剑无极掺和雪山银燕和霜姑娘的事情。

飞渊沉默驻地良久,才吐出一句,“幻了,怎么成这样了。”

暴雷拳回到忘今焉的身边。

忘今焉问道:“你与飞渊姑娘关系很不错吧?”

“她性格所至,与谁都处的来。”

“哦?”忘今焉看向他似感叹道:“如果你有危险,她一定也会极力去救你吧。”

暴雷拳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

“哈,去办我交代的事情吧。”

暴雷拳点头,便悄然离开。

忘今焉神色莫测。

夜晚,除了偶尔路过的守卫脚步声,四周寂静,林木景观时不时传出虫鸣声格外的突出,夜色融融,树影斑驳错落,一人影藏匿在暗夜里,无人发现。

飞渊蹲在树下,发呆。本来是在思考叉猡的问题,再暴雷拳的话,又想想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后来就越想越空,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飞渊?”一声惊讶打断她的发呆。

她抬头看到站在月下的苍狼,朗月之姿,清风送怀。

苍狼原本是要去找雨音霜的,路过的时候耳力极为敏锐,听到有人在叹息,这个时间谁会躲在这里,感到怀疑的他便先往此处而来,就看到树下缩成一团粉色玲珑的姑娘。

平日里她的一双紫瞳总是清澈明亮,水灵秀气,今夜却蒙上了一层愁雾。

她在难过什么?又是因为雪山银燕和霜姑娘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俩人齐声同问。

苍狼先回答道:“我有事路过,听到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我是,无聊就在这里坐坐。”飞渊说道。

苍狼扫视了她一眼,“坐,地上。”

“没有啊。”飞渊挪开了下露出底下的青苔石头,“我坐在这上面呢。”

苍狼见此不禁笑了笑,蓝色的眼睛仿若浩瀚星灿。

飞渊呆呆地看着他,赞叹道:“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啊。”

“哈。”苍狼笑出声。她夸人的时候总是这么直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躲在这里独自发呆?”苍狼直接问道。

飞渊收回视线,转过头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了,就是离家太久了,现在有点想家了。”

苍狼闻言走到她身边坐下。飞渊惊讶看他,“你,坐地上啊。”重复他刚才的惊讶。

“那你过去一点。”苍狼不以为意。

飞渊想想就把半边石头让给他了。只是这样俩个人靠得有些紧,飞渊就后悔了,她心跳好快。苍狼是真把她当同性朋友了吧,之前处处表现的男女之防呢,一时间她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苍狼悠悠地说道:“想家的感觉,其实很好啊。”

飞渊听他这么说,不免想起他的事情,心道自己这个话题开的不好,恐怕会惹他伤感。

“怎么不说话?”苍狼很诧异,她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啊,我,我是在听你讲了。”飞渊支支吾吾道。

苍狼笑了笑,“你应该听过我的事情吧。”

飞渊点头嗯了一声。

“说来听听。”

“啊?”飞渊吃惊地转脸看着他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像让她说与他无关的事。

苍狼侧头道:“没事,我也想知道别人是如何看我的。”

“呃这,这嘛。”飞渊脑子思索怎么讲,缓缓说道:“你从前是一个温柔天真的王子,你很爱你的家人,有很多人关心你,生活快乐。后来发生了巨变,你失去亲人,失去了庇护,失去了朋友,跌入深渊,被折磨,被追杀,但是你还是挺过来,你的意志更加坚定,有人也愿意帮你了,为了身边人你不再是曾经依靠家人和朋友的王子了,而是一个可以让他人依靠和敬重的苗王,就算经历这么多你也是一如既往的待人温柔。”

苍狼接着她的话道:“哈,那我再帮你补充,我有一个敬重的父王,一个爱护我的王叔,一个教导我的祖王叔,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是我的仇人。后来还有一个对我又恨又救我的长辈,他也死了,我活了下来,也再也没有家的感觉了,飞渊,曾经这个王宫也很热闹过,其实你很像我的那位王叔,他年轻的时候就向你一样,在王宫里闲不住的,后来被父王念叨多了就跑去找祖王叔,再后来就去外面游历,每次回来都会对我讲很多有趣的事情。”苍狼长长吁气,也许是此时的环境,也或许是飞渊的想家的心情所至,他也不禁多说了些,这是第一次他能平静地讲出这些。

一旁的飞渊把脸埋进双臂之间,之前就霜和剑无极讲她就觉得难过,现在听他自己亲口讲,虽然语气平淡,但依旧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苍狼歪头看她,“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替我伤心难过的,不过我很感谢你的这份心。”

飞渊在衣袖上蹭了蹭,顶着湿漉漉的眼睛,冲他笑,“哈哈哈。”

“哈。”俩人相视而笑。

苍狼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在想家的时候,不要躲着独自伤怀,家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你的家人们一定也在想你,这种相互思念彼此的感情,如此珍贵,在你想念的应该是要开心多一点。”

“嗯,我明白了,你也是啊,你的王叔一定也在想你。”

“王叔。”苍狼喃喃道,点点头,“也许你说的没错。”

“一定没错,放心吧。”飞渊肯定道。

“哈。”

飞渊想起他之前的话,问道:“你不是有事要忙?谢谢你安慰我哦,其实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无聊。”飞渊再次强调。

“嗯,我本是打算去看霜姑娘的。”苍狼说道。

飞渊止住不敢说话了,因为苍狼马上又说:“我听说昨晚雪山银燕跟你们一起喝多了,霜姑娘心情也不好。”

“这,是的。”飞渊脸色尴尬说道。她早上去看的时候霜姑娘已经是凄入肝脾,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不禁感到伤心,这事真复杂。

飞渊此时又想起叉猡的话,还是主动道:“王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向霜姑娘表白呢?”

“你希望我跟她表白吗?”

“啊?”不要问她这么有歧义的话啊。

“你不是希望她和雪山银燕在一起吗?”

飞渊哦了声继续道:“这种感情的事,我们朋友其实最多就是多张嘴了,至于如何选择那就是霜姑娘自己的决定啊,不关是跟谁好,只要她认为可以,那就可以啊。”

“哦?剑无极不是这样想的吧?”苍狼问道。

飞渊着实替剑无极捏把汗,她就知道苍狼肯定看出来剑无极的意图,解释道:“剑无极嘛,他就是一个正直又贴心的人,可能行为上对王上有点冒犯,但是人不坏的哦。而且我们也知道错了,哎,关于霜姑娘和银燕的事情啊,我们是无法插手的。”

苍狼听她这么说,心知他们一定在霜姑娘面前碰壁了,笑笑道:“你跟剑无极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啊。”

飞渊嗯地点头,“是啊。”剑无极这个人作为朋友还是很不错的,就看他对银燕那般就能知道。不知道他女朋友凤蝶是什么样的人,好奇。

飞渊想想不对,苍狼怎么把话题给转掉了,她刚才问的问题没有回答啊。于是再说道:“所以啊,我这次不站谁了,不管你们谁幸福,都支持。”说着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苍狼忽叹气道:“你们都看得出来霜姑娘的心有所属,我又怎么会不知呢。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她有意吗?”

飞渊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突然跌入深渊,周围的人都恨不得我永远出不来,残忍地扼杀我所有的希望,见一个失去一个,让我完全失去了方向,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去与父王母后团聚吧,在那个旋涡里不想挣扎了彻底结束吧,而霜姑娘就像一块浮木一路托着我,她大骂了我一顿,哈,燃起了我最后的希望,从那以后我不再自怨自艾,决心要报仇,虽然我不算成功了,但是我还是很感谢她,于我而言,她就是恩人,从此我也忘不掉她,也希望与她有能更加深的羁绊,但是这一切终究是要两情相悦。”苍狼最后的语气十分无奈。

飞渊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坚定道:“苍狼,告诉她吧,把你的心情你的心意,你所有的感情,好好的向她表达出来吧。”

苍狼看着飞渊,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鼓励他。

“你。”

飞渊继续说道:“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了,加油啊。”伸手拍了拍苍狼的肩膀。“去看看她吧,早上的时候我去看过,心情真的很不好。”这次算她私心多话了,银燕啊,如果苍狼能给霜姑娘幸福,我们就祝福吧。

苍狼见她这般郑重地说,猜测这次是真的挺严重了,便起身说道:“嗯,那我过去看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飞渊点头。

苍狼点头便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飞渊才呛了一声,眼眶的泪似开闸地哗哗流,她伸手摸摸了脸上的泪,嫌弃道:“哭什么啊。”无奈地叹气:“哎,都是他讲的太感人咯。”都把她讲的心疼了。

飞渊忍不住了就抱着双膝埋头小声呜咽。

这比看书还难受,原来真实地看别人的感情也是会这么感同身受的吗?

“你,飞渊姑娘?”

忽然又来人了。

飞渊也不讲究了,抬头看是个眼熟的人。

冯末雨更惊讶了,她怎么满脸是泪?谁欺负她的,难不成是因为听到有人笑话她才这样的。

“你,你是那个。”

“冯末雨。”

“哦。”

冯末雨尴尬极了,她怎么还在哭啊。“那个,其实你不用把大家的话放在心上,大家对你没恶意的,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就喜欢说说你罢了。”

飞渊吸了一口气,茫然道:“什么?你在说什么呀?”梦幻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啊?你,不是因为这个哭啊?”

“不是。”飞渊摇头,又问:“你是在说什么啊?”

“没,没什么。”不是这个,那是什么,王宫也没人敢欺负她吧,该不是跟朋友吵架了。

飞渊看他还不走,问道:“我,不能坐这里吗?”

“没有,没有,可以。”

“那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冯末雨语塞半天,才说道:“你能不哭了吗?”

飞渊转过头,“哼,不能。”干嘛管她这么多。

“喏。”冯末雨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飞渊好奇地眨眼看他,接过道:“多谢。”

“我没别的意思啊。”冯末雨解释道。

飞渊忽然瘪嘴道:“什么嘛,原来没意思啊。”

冯末雨吃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什么意思啊?”

“你,算了。”冯末雨认输了。

“啊哈哈哈。”飞渊得逞地哈哈笑起来。

一会哭,一会笑的,冯末雨心道她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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