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接二连三的问题

德玛西亚雄都,斯维因与德莱厄斯坐在灯火通明的酒馆里面,两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硕大的、盛满了酒液的酒杯,但是没人有动手举杯的意思。与酒杯并列放在一起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看上去它经历了传递者极为粗暴的对待,上一个传递它的人,用上了几乎要把它融化在掌心里的力气,将它送到了二人的面前。

牛皮纸的火漆已经被抹去,这说明它是一封已经被阅读过的信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德莱厄斯打破了寂静。

“听着,斯维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搞定城门外头,那些该死的……”

“那些该死的德玛西亚狗。”

斯维因伸出了遒劲有力的大手,握住了酒杯的杯把。一整杯以寡淡却持久的香气而闻名的‘德玛西亚淡啤’被他一饮而尽。酒馆里其他散台上,端坐的那些被他咒骂该死的‘德玛西亚狗’们,悻悻的望着这两个浑身写满了‘我不好惹’的诺克萨斯人,敢怒而不敢言。

他们在心里暗自咆哮道:

“等着吧,东蛮子!这座城池迟早会回到我们德玛西亚人的怀里!”

此时此刻,劳伦特、冕卫两家阵容雄壮的军队,已经狼群一般环伺在德玛西亚雄都附近,只留下了前往凝霜港那一条通途。从军事来说,围三缺一,是一招光明正大,却又难以应对的阴狠招数。

以‘心眼剑’菲欧娜和大元帅缇娅娜为首的德玛西亚军人们,打出了光复雄都,报仇雪恨的旗号,吸引了不少德玛西亚的子民加入。这几天以来,凛冬之爪的勇士们,甚至在城楼上眺望到了蓝岩猎鹰的身影。

那是来自秘银堡以北,最偏远地区的顶级斥候,才配得上的鹰隼!

“他们什么都不敢干。”

斯维因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子,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

“无论是城外的,还是城内的,软弱的德玛西亚人,你们什么都不敢干!”

这个从来以阴沉面容示人的军人,终于露出了他狷狂的一面:

“我是斯维因,弑君者斯维因!你们谁敢在我面前拔剑吗?我可以免去他犯上作乱的罪名!”年轻的渡鸦之主睥睨左右,手中的血魔法已经隐隐待发,只等有一个不开眼的站出来挑衅,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心头的恶意,发泄到无辜的生命上去了!

“来啊!懦夫!来!”

他的狂乱不仅仅没有惹来挑衅,更多的德玛西亚人悄悄的低下了头颅,避免着与他眼神的直接碰触——在瑟庄妮女士的庇护之下,这些德玛西亚人得到了最基本的尊重——只要不擅自挑衅诺克萨斯和凛冬之爪的士兵,他们的生命就由瑟庄妮来守护。

傻子才会去挑衅眼前这个憋着气,想要杀人的疯子!

在座的,没有人是傻子。

“别这样,斯维因——”

德莱厄斯摁住了斯维因的肩膀,大声道:“我们去见瑟庄妮女士,我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五大三粗的汉子,拉着比他瘦弱一些的斯维因,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沉默了许久之后,德玛西亚人终于发出了低沉的欢呼声:

“万岁!你听到了吗!”

“是啊,我听到了!”

“杰里科遭遇了海盗!赞美那些水猴子!”

“元帅死在了海盗的手里!哈哈!”

这些德玛西亚人,早在斯维因二人没有进来之前,就坐在了酒馆当中。斥候送来信件,斯维因拆开火漆,与斥候反复确认信息时,他们竖着耳朵,像是野原上警醒的兔子一般,将对方的话统统听在了耳里。而向来沉稳的斯维因,居然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将他父亲遭遇海盗,生死不明的信息,在这个破败的小酒馆里泄露了出来!

那个率兵攻破了德玛西亚雄都的恶魔元帅,葬身大海啦!

德玛西亚人疯狂的捶着桌子,叫嚣着淡啤无法满足他们此刻的兴奋,强烈要求老板为他们换上了麦芽威士忌!

“不是说的生死不明吗?”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希望胡子女士刚好肚子饿了吧!”

饮酒者开始向传说中的海神祈愿。酒馆当中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而此刻,瑟庄妮与斯维因、德莱厄斯隔桌而坐,气氛降到了冰点。

“你的父亲把你留在这里,是要为我处理那些该死的德玛西亚人的,斯维因。”凛冬之爪的战母用指节轻轻的敲击着木质的桌面,有条不紊,语气冰寒的说道:“你却在三路大军包围了我的情况下,向我要求船只,要求离开——这是一个盟友应该做的事情吗,嗯?”

“我的父亲死了,女士。”斯维因把那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扔在了她的面前:“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没有杰里科元帅,你和诺克萨斯的盟约就是一张废纸;如果你还想继续我们的盟约的话,你最好快点支持我离开这里,回到诺克萨斯,继承我应该继承的一切。”

纸张上书写的信息,远远超过了一句‘杰里科元帅生死不明’。

世上不止两个人姓杰里科。

诺克萨斯的王都里,还有一群同样姓氏的人,正在窥觑着这个名字的荣光。

愤怒的渡鸦之主远没有他在酒馆当中看上去那么愤怒——他之所以要将父亲的死讯泄露出来,甚至寻衅那些可怜的德玛西亚人,都是在看到讯息之后,心中拟定的谋划。酒馆附近,肯定有瑟庄妮的暗探,在知道杰里科的遭遇之后,会第一时间向这位看上去粗豪,其实心细如发的战母送上情报。而斯维因可以选择就坡下驴,充分扮演一名‘因为父亲的死而表现得失去了理智的少年人’。他急迫的需要离开这里,为此可以盛装表演一番,甚至可以牺牲一些既得的利益。

“我要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这次的战利品我什么都不会带走,我只要我的士兵,还有战船——你还有凝霜港,还有弗雷尔卓德的地盘,女士。但是,我没有父亲了。”

斯维因眼眶通红,说不上是真情,或是假意。

德莱厄斯开口道:

“尊敬的战母,请允许我发言。”

“你说。”

瑟庄妮用欣赏的眼光看了德莱厄斯一眼。

“德玛西亚人的军队羸弱不堪,远不是弗雷尔卓德人的对手。我们两个小辈将领,在不在这里,其实与大局无碍。”

孔武有力的德莱厄斯面容诚挚的说:

“如果您认为我们此番的离去是背弃盟约的话,我愿意率领我的军队,冲破他们的阻碍,联系上瓦洛兰平原上新驻扎的诺克萨斯军队——我们可以两面夹击他们。德玛西亚的余烬,一定会冻毙在我们两家联手的风雪之下。”

瑟庄妮眼睛一亮,拍案大喝道:“这是个办法!”

“这是个狗屁!”既然已经扮演了失去了理智的少年,斯维因肆无忌惮的骂出了口:“你知道有多少人拦在雄都和瓦洛兰,拦在前往哀伤之门的路上吗?——你率什么军队去?人我统统都要带走,你这个蠢货!”他的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德莱厄斯的后脑勺上,然后用着几乎与瑟庄妮脸贴脸的距离,凑了上去:

“尊敬的战母,我要带着我的军队,回去拿回我的家产——如果你的回答是不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换来诺克萨斯人永恒的仇恨!”

他狠狠的将德莱厄斯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瑟庄妮琥珀色的眸子,面容狰狞,眉头紧锁。

也不知在脑海中闪过了多少个念头之后,凛冬之爪的战母瑟庄妮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我让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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