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贺拔夫人

婢女康纨的主子是僧人知淡口中所说的贺拔夫人。

翌日,得到婢女康纨传来的消息,贺拔夫人便领着婢女康纨人等朝娑罗寺而来。

贺拔夫人说的是仰赖佛陀庇护,连日的噩梦之症得以消解,特来答谢一二。

可能是前来礼佛的缘故,贺拔夫人仅仅是身着一色的淡雅素袍,脸上不施脂粉。黝黑柔长的秀发若一匹上佳的丝绸般横披在背后,并无任何的珠玉钗饰,也没有一二发髻,她的一切显得如此朴实无华,而远远望去,又像是一棵玉树。

僧人知淡早在殿宇一侧等待。

贺拔夫人礼佛完毕,忙寻了过去,问道:“知淡,你说的那南来高僧现在何处,我久疏佛理,现下当得好好受教。”

僧人知淡回道:“这南来的高僧精研《大般涅槃经》,现下正在……”

僧人知淡忽然收小了声音,继续说道:“他就在藏经阁……层……室……”

贺拔夫人显然是内心欢喜,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她听完僧人知淡的介绍,不作停留,当即往娑罗寺后院的藏经阁行去。

身后人欲要跟随,却被贺拔夫人阻止道:“大德宣讲,岂容凡人喧哗,尔等且在寺外等待便是。”

还未行,婢女康纨却将自己排除在了贺拔夫人口中所说的尔等凡人之外,自行跟到了贺拔夫人身后。

她手上捧着方才被贺拔夫人在礼佛时摘下的幂篱,此时的贺拔夫人又要行一段路程,她便灵巧地为贺拔夫人戴上了,又理了理纹路,一刹那,贺拔夫人又罩在了轻纱之中,若是仙女一般。

贺拔夫人往前,婢女康纨便跟了上去。

贺拔夫人也不声言,凭婢女康纨跟在自己身后。

在府邸的所有下人中,也就婢女康纨能得此待遇。

她果然是上等的婢女,同主子的手足一般。

贺拔夫人跟随僧人知淡到了藏经阁前。

僧人知淡不再上前,叮嘱道:“南来的高僧已等待多时了,夫人记得讲的是《大般涅槃经》。”

贺拔夫人叮嘱了婢女康纨几句,便自行进去了藏经阁。

她进到藏经阁,除了一览无余的经籍,便无什么高僧大德的人影,明明是空无一人。

一路寻到三层,见到经籍架的一角摆放着一部并不显眼的《大般涅槃经》。

她走上前去,试图抽出那部《大般涅槃经》。

才抽到一半,就抽不出来,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气在和自己对抗。

随之是一阵低沉的摩擦声响,那个摆放有《大般涅槃经》的书架缓缓平移了开来,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之身通过的小门。

那小门一开,里间的人听到声响,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见外头是一头戴幂篱的女子,那女子的曼妙身姿覆盖在幂篱的轻纱之中,如梦似幻,果真应了他梦中的场景。

里间的那人正是肖觅,而开启经阁小门的人正是肖觅久久难忘的梦中恋人,现今的贺拔夫人。

贺拔夫人见到故人前来,一时忘情,也抛了她的端庄形态,小步快走进了门内的密室中。

又是故人,又是老乡,又是青梅竹马。她忙摘下自己的幂篱,幂篱的轻纱从她的身上褪去,露出了她那白皙温润的面庞和飘逸的长发。她不亏是富家的娘子,确实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任凭谁也无法从她的长相中挑出缺点。

再见她时,曾经的姑娘已经是贤淑的贺拔夫人了,肖觅梦中的恋人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涩模样。

肖觅很是感慨,像是失去了某位重要的人,又像是见到自己的亲人逝去一般,他知道自己爱恋的那个青涩的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眼下的她不是当年的她,他爱的是当年的她。

可当年的她就是当年她,当年的她只属于当年,不可能存于现在。

即便是万般的思念,也是不能够了。

他的泪水冲上了眼眶,又强制压了下去。

贺拔夫人多年不见肖觅,见肖觅浪荡江湖多年,也不复当年青涩的模样。

他的脸庞沧桑黝黑,头发蓬乱,衣着服色处处黯淡,俨然是一位漂泊无依的江湖浪客,哪里有一丝当年的温润贵公子的姿态模样了。

她知道,那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再也不能用来形容他了,而能如此形容的当年的他也已经死了,永远留在了当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贺拔夫人也是湿润了眼眶。

她不禁关心道:“肖哥哥,你……你……受苦了,是我对不住你。”

肖觅将涌上来的眼泪压了下去,逞强道:“没,你没有对不住我,是造化小儿弄人罢了,一切是我的命数,人是无可奈何的。再说,我离开折冲郡,在四面八方游学,所谓行万里路,受益匪浅,过得也挺好。”

贺拔夫人怜悯道:“可你曾经是贵公子,应有尽有的荣华富贵,如今却是一无所有,教我怎么不难受呢?”

肖觅笑道:“你且宽心,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才是最令我快乐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我并不害怕失去什么,也不用去担忧失去什么,正是这样的心态可以教我一直活在快乐中。倒是你,郡府深似海,这几年过得如何?”

听闻肖觅关心自己,贺拔夫人有些凄楚,犹豫道:“我……我有了一女,她唤作吕泓,单名一个泓字,我叫她泓儿,她可乖巧了。”

肖觅有些心酸,又有些为之高兴,柔声道:“那她定然和当年的你一样可人了,想想就是可爱活泼灵巧样儿,回头一定要让我看看。”

听肖觅这般说,贺拔夫人不禁想起了当年,一时思绪万千,万般言语挤在了一起,不知从哪里梳理。

肖觅心中五味杂陈,如同一团乱麻,躁郁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两人心中火热,但密室的气氛却一时间冷了下来。

二人心中藏着好多的言语,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一时间全部哽咽在了喉头。

这样一来,反倒是相对无言了,密室陷入了久久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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