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所说的神仙渡厄解难，任谁都知道那是一种幻想。
莫问不敢肯定到底谁对谁错，那些难民的遭遇确实令人伤怀。
但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一桩桩往事来：
有一次快到过年的时候，他因为把王府的羊放得肥壮，王府奖给他家五斤香米，结果回到家里却被老爹揍了一顿。
因为老爹说他不该把那些“贡羊”养得太好，吃了香米口会生疮。
那些“贡羊”是要进给到天朝的，每年几万只牛羊，莫问家从来都没有机会尝上一次。
还有一次，他和几个小孩儿看到一队大宋的官兵，像牵牲口一样拉着一群党项人。
那群党项人被逼着给一个天朝小官抬轿子，因为那段路有些泥泞，那人下轿时踩着党项人的背上走出老远，而那群官兵则在旁边用鞭子随时抽打，离开时还打断了一个人的腿。
另外，每年王府都会向他们所有人说明，当年被天朝官兵害死的长长一串死者人数。
党项人，就是莫问的族人……
“天灾犹可断，只是人祸猛于天灾也”莫问想起天机道长、东方神丐二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心下五味杂陈。
人心难测，如果这便是“三年大乱”的先兆，那么这种乱可能远远不止三年。
“呀，傻问哥你看，那边的雾气散了，好漂亮。”飘飘没有想到莫问有这么复杂的心情，看到美景便免不住叫道。
“哟，确实和我家飘飘一样美。咦，最远的山那边好像就是我迷路的那座，小跳应该在那个方向。”莫问指着远山，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在这山上竟然能望出这么远。
飘飘听莫问说“我家飘飘”，又夸自己漂亮，脸色一红，赶紧说想小跳了，把话岔开。
等二人找个偏僻处，练习了一会神剑，回到住处时，石远和那两个老头儿还在对弈。
飘飘一时来了兴致，立时跳到那个小湖里，摸了几条大鱼。
她做的鱼也很不错，把那几人吃得赞不绝口，直夸以后莫问有口福之类的话，听得莫问心情大好，猴儿酒都多喝了好几杯。
十几天后，东方玉树和白龙终于过来送信儿。
原来长安确实安排了那些难民，而这次安置难民，林半城家还算大出血了一回。
不仅把很多难民留在他家做活儿，还每天施粥给那些穷人，好像这些都是林豹提出来的。
看来浪子回头金不换，林千陌和林豹也能有变善的一面，真是太难得了。
而官府给出的难民之事的告示上写明：
天灾之年西北粮食欠收，加之有少部分边民侵犯天朝百姓，致使民间谣言四散，现已伏法、边关稳定云云。
告示上的意思就是有乱民造谣，加上年成不好，才出现这些灾民，莫问心下稍安。
“不过大哥，咱三弟家的长生茶馆，这几天确实来了不少陌生人，看穿着都是江湖中人，应该是混在难民中进入长安的。”东方玉树说道。
莫问一听说道：“对了，我正想和三弟商量此事，如果久居石府，难免消息闭塞，我和飘飘还是想去茶馆找点事做，二弟每天定点讲书打探不便，平时茶馆人杂，倒是个好去处。”
飘飘知道莫问是不想让石远在父母面前难做，毕竟石远是石家公子，而他们二人在人家时间长了，总会觉得过意不去，便也马上点头附和。
上次本来说好的去茶馆，结果岔出收拾林家三少的事，石远把莫问和飘飘留在石府练功。
这次石远又是劝了半天，最后见莫问和飘飘太过坚持，也只好同意。
但他一再讲明不会让二人做出力的事，最多就是迎来送往，客人多时帮忙招呼一下而已。
众兄弟盘桓半日，打马回了长安城。
果然在城外已不见了那些难民，城门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二弟，平时这时的茶馆生意怎么样？”莫问勒马慢行，问东方玉树。
东方玉树说道：“一般茶馆会经营到半夜，有些客人是用过晚饭后过来的，现在应该人还有不少。”
“咱们还是直接去茶馆吧，就当是去喝三哥家几杯免费的好茶了，咯咯”飘飘明白莫问的意思，肯定想去茶馆看看，马上默契提议出来。
“也好，我去和掌柜的也交待一下。”石远打马在前，向长生茶馆而去。
石远一去很顺利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平时莫问和那些长工一起住，飘飘还是住在石府，这也给莫问解决了后顾之忧，玉补天也不希望飘飘长时间在茶馆辛苦。
而石远已经知道了飘飘是女儿身，他这么做也考虑到莫问，这小子想得真够周到的。
进到茶馆，果然茶客正多，莫问和飘飘看了一眼二楼雅间，想起了第一次过来，还是那位东方神丐带的，倒是从来没听东方玉树说起过，也不知道那位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莫问从小放羊，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在这里倒是很快就学得上手，见有人来便喊：“喝茶听书好，得长生不老，欢迎光临长生茶馆……”飘飘听着就想笑。
半个晚上忙下来直到茶馆打烊，莫问才闲下来先送飘飘回到石府。
第二天早上，莫问到茶馆的时间稍晚了些，见那些伙计已经忙开了，赶紧抓起茶壶就忙。
结果被掌柜的叫了过去，原来石远让掌柜的买了新衣，换下他那身农家院的衣服。
衣服并不华丽，却挺合身，加上一顶瓜皮小帽，莫问马上变成了一个跑堂的小二。
“二楼被那个雅间里的客人整层包下了，特别交待不许别人打扰，你注意别走错了”掌柜的指了指楼上对莫问说道。
莫问心想：来到茶馆还不许打扰，这个地方本来就大家伙喝喝乐乐的地方，这间客人倒挺奇怪。
过了一会儿，飘飘来了，看见莫问那身打扮，又把她乐够呛。
与其说她飘飘是来帮忙的，不如说是来闲逛来了，掌柜的知道她是东家的贵客，哪敢让她下手干活？
一听说二楼雅间的客人不许别人打扰，飘飘也很好奇，小声说道：“我去探探，什么人会选这种吵闹的地方充大爷呀，放心，保证不会打扰，咯咯。”
“几位爷，茶水点心来了，您几位应该是咱这儿的常客了吧，咦，不是这间”飘飘假装小二，跑到二楼那雅间的隔壁，这几句话说得比莫问悟性还高。
“哎，小的第一天过来，难道是这间？”飘飘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雅间的房门。
她假装初来乍到，一副绝非故意的样子。
当看到里面的情形，飘飘略一愣神，只见一人侧身坐在桌旁，抬起茶壶正要倒茶，四个带刀汉子正站在茶桌周围站立。
几人听到动静，全都望向门口。
趁着刚刚打开的一道门缝，莫问不失时机地正好端茶跑到了楼梯口，向里间看了一眼。
就在那倒茶人转身的一刹那，莫问和他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望，莫问的脑海中突然有如晴天霹雳一般。
原来那个人，竟然是莫问的
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