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口中喃喃念着。
不曾自己的心中的疑惑,竟然一举被姬龄点破,本来扁鹊远在晋国行医,正准备往西去,却不曾从齐国传来召医令,号召天下医者共同研究天下疾病,旨在还健康与天下。
况且召医令曾言:“人天地之灵,然终食五谷,饮风露,劳烦一生,五念侵欲,滋生百病,病愈则康健……今天下纷扰,苍生涂涂,愿与天下医者,共治百病!呜呼~金银财帛必不吝惜之。”
扁鹊在看到召医令后,本来是是不屑一顾的,可后来听说齐国有一位少年,竟然向齐相晏婴请命治理“水蛊病”。
也不知道这少年是如何说动晏婴的?竟然在临淄大张其事,频频扰民。
扁鹊曾经也在齐国民间行医,晏婴又对扁鹊十分敬重,因此在听说扁鹊在齐国行医后,曾亲自相邀将扁鹊请到他家,并未其提供食宿和药物,以供扁鹊为齐民治病。
出于对晏婴了解,扁鹊知道若非真正能治理水蛊病,否则晏婴绝不会让这位少年乱来的。
水蛊病!这可是当世绝症啊!
就连身为医者的扁鹊,也对其束手无策,扁鹊也曾觉得,水蛊病应该是上天降下的灾难。
如今有人却治理这种上天降下的灾祸,扁鹊激动之下,当即便让弟子收拾行李赶到齐国,他要亲自问问,这少年到底是如何治理水蛊病的,还有就是这水蛊病又到底是不是上天降下的灾祸?
如今扁鹊来到齐国,又为晏婴调理好了身体,可算是有时间,向姬龄请教水蛊治理的事情。
昨日,在临淄医馆,当时,姬龄一番要救死扶伤的宣言,以及医馆里的种种新奇举措,都让子阳和子豹十分诧异。
俩人当场击节赞叹,并向姬龄请教这些举措的意义何在无恤也没想到,自己向他们演示的东西,连扁鹊都从未教过比如消毒,比如绑石膏夹板于是两人茅塞顿开,一时间对姬龄的医术惊为天人,先是尽心尽力帮他完善医馆的体制,还亲自动手治疗病卒。
到了傍晚,子豹留了下来,而子阳则飞一般乘车回了晏府,将这件事情告知扁鹊。
第二日,晏圉派人来告,说是有事情要姬龄过去商议,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关于田氏、高氏、鲍氏等三家最近的消息,还有晏氏的一些领邑大夫前来述职和探望晏婴,所以晏婴、晏圉让姬龄来与他们碰个面。
姬龄隐隐觉得,晏婴、晏圉,似乎是在为把自己推向前台做准备,似乎他们父子在想将姬龄培养成为下一位匡扶社稷的管仲,晏婴更多的是为了齐国,但晏圉恐怕是知道自己绝不是四家的对手,因此需要姬龄为晏家抵挡四家的明刀暗枪。
他刚和晏圉及晏氏的家臣、大夫们商议完事情,出了殿门,便被双目放光的扁鹊给拉住了。
非要他再将昨日阐述的“医者之道”、和治理水蛊病的过程讲述一遍。
姬龄只能为扁鹊普及细菌感染、以及微生物学。
只是姬龄忘了,此时佛家还没有传入中原,因此姬龄又为扁鹊讲述了:一花一世界,一水之中有百万生命的故事。
当时扁鹊面色激动地说道:“龄君可知道,此说解开了受伤者中,有的结痂好转,有的伤口溃烂死亡这一千古难解之谜可谓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矣——”
姬龄咋舌不已,有这么夸张在一柱清晨的阳光下,他指点着光芒里的那些尘埃道:“先生请看,这阳光下的细微粉尘,是不是很多其实。在看似纯净的空气里、清水里,到处充斥着这些东西,甚至还有更小的,肉眼无法看见。我称之为细蛊,他们就是造成创伤后续病症的原因”
“细蛊”,是姬龄借用以此来涵盖细菌、病毒等微生物的称呼。
他从子阳、子豹口中得知,数十年前,来自秦国的名医医和,在给晋平公治病时,就提出过看不见摸不着的“蛊”是一些病症的病原,可以视为华夏古代最原始的“病菌说”。
可惜,这一已经初步具体化的学说没有进一步发展,而是变成了抽象化的“邪气说”。
“从字面上看,蛊,腹中之虫也。先生请看,器皿中本来只有食物,其余什么都没有。在空气中放置一段时间后,却会发霉,这就是细蛊在起作用。一旦受过污染的食物入了人体,就会生出许多微小的虫来,引发腹泻、痢疾等病症。”
这一结合,所有人都懂了,姬龄就用这种通俗的说法,来对扁鹊加以解释,瞧着这位神医一边不断颔首,一边用笔认真在简册上抄录的模样,他一时间也感觉有些奇妙。
自己这个连医学知识都不懂的人,竟然在给中医学之祖扁鹊,给先秦第一名医上课,因为没有显微镜,而透明玻璃姬龄也暂时造不出来。
所以他自然无法验证那些最细小的“细蛊”存在,虽然姬龄尽可能的为扁鹊解释了许多,可扁鹊始终还是一知半解,最终两人只能以生肉、熟肉培菌、肉汤试验,来以证明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个微观世界。
但中医本来就是极为重视临床经验的,所谓的邪气,所谓的体内阴阳、经脉,都是很抽象的东西,无人能验证。
“在医馆之中,凡葛、麻布制作成的绷带,还有伤卒们的被褥衣物,要用滚水煮过,放在阳光下晒干,才能再次使用,这是为防止细蛊留存在织物上。医馆中,也要让人每日清理一番,关键位置还要泼上醋,防止疾疫。对于伤卒,叫家眷或青壮女子来细心照料,他们的伤口,要用掺了生石灰和浓盐水擦拭,就算为了消毒,尽可能的杀死细蛊。”
姬龄在设置的医馆中,除了重伤不治死了十余人外,其余轻伤的众人都挺过了危险期。
一般而言,受创伤后的病死率,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在他这些措施的作用下,病死率低于百分之十所以,按照中医的一贯逻辑,只要行之有效,就可能是对的。
而扁鹊这位世间第一名医,好奇心和求知欲都很旺盛,他丝毫没有门户之见,在追问了些细节后,便结合以往治病的经历,便将这一新的理念全盘接受,化为己用了。
一时间,扁鹊沉思了起来,用新近得知的“细蛊说”和“芥子世界说”重新审视以往治病时得出的结论。
“那要如龄君所说,这世间所有器物上,岂不是处处都有细蛊,处处都有可能致病麦饼上,被褥上,手上,衣物上,水中更是比比皆是!”
子豹看着面前那一盏清水,目光不由得有些恐惧。
子豹不仅有些贪财,还有点怕死,他学医十六载,本以为已经学到了夫子的本事,那些疾病无法近身,能活到十岁。
谁知今日一听,他才察觉到,世间处处都是能致命的“细蛊”,甚至此刻他的口腔、肠胃里,也密密麻麻全都是。
可能是密集恐惧症一发作,子豹顿时满头大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搭在桌子上的手也像是被烫着似的挪开了,生怕自己立刻患病死去。
姬龄笑着安慰他道:“并非如此,世上多数的细蛊却是不致病的。
比如说酿酒、浆水,它们之所以能够发酵,靠的就是一种叫做酵母的细蛊在作用。何况,正如我方才所说的,细蛊可以被烈酒、高温、浓醋、盐水、沸水等杀灭,所以子豹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