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节气，即便近夜时分，南方的天空也是亮堂堂的。
晚七点，一辆四门吉普稳稳停在应天市精神卫生康复中心门前。
大门紧闭，门卫虽然看到了车，可依旧把脚翘在桌子上，一副“门在守，天下我有”的气势。
伊青刚要按喇叭，被夜十三制止了：
“董门卫这家伙正在等你按喇叭呢，这样就有理由赶咱们走了，这里可是禁止鸣号的！这老头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在这儿当门卫，脾气怪的很！”
夜十三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董门卫一见是夜十三，不由得一惊，他连忙打开门卫室的窗户：“十三老弟，怎么是你啊？回来复诊吗？”
“不，我要出一趟远门，特地来看看老病友。”
“嘿，你不早点出门？现在可都七点了！”
“七点半关门这规矩我懂，半个小时足够了，我就是打个招呼去。”
“好吧……”董门卫似乎有些为难，他欲言又止：“我说十三老弟，有些事我得先给你提个醒……”
“董哥请说。”
“你出院后半年左右，老皮就死了……院方说是他抢了护士的开水壶，整瓶灌到嘴里，整个食道、胃和内脏都烫熟了……”
老皮就住夜十三隔壁床，是一位颇有学问的教授，当初夜十三出院的时候，他还硬塞了一百块钱。
夜十三脸色一沉：“哪个护士？”
“唉，我也不清楚。总之人都死了，你可别抓着不放……你我都明白，一旦踏入这个大门，就不是外面的世界了，疯人院，有疯人院的规矩……”
夜十三把拳头攥的咯咯响，在向董门卫保证不闹事后，疯人院的大铁门徐徐打开。
夜十三返回车内，伊青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你们都待在车里，我去看望几个朋友，马上就回来。”
车内气氛冷了下来——夜十三从来不会用这种口吻说话，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点五个女人坐在车里，望着夜十三孤寂的背影消失在疯人院的楼道入口。
伊青在前头悉悉索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说了一句：“游龙儿，你看好香草，我去去就来。”
“女魔头！我可不是保姆！”
游龙儿话没说完，伊青反手关了车门，唯独香草眼尖，她看见伊青戴上了一个奇怪的遮眼面罩，而且不知道拉动了什么地方，浑身衣裤好似被抽气一般紧贴全身，看起来令人血脉喷张。
伊青刚走，游龙儿也下了车：“切！我才不会让他们两个有机会独处呢！……香草，你可别乱跑！不是我吓唬你，这儿都是精神病，像你这种无毛小萝莉分分钟被圈圈叉叉！”
香草可不听她的，见到游龙儿偷偷尾随夜十三进入了楼道，她立马溜下了车。
“鹊桥开启，进入保密信道！验证开启……”
“这里是0193，正在执行观察任务！代号刀锋：高尔夫，豪泰尔，奥斯卡，席而娃，探戈，完毕！”
”鹊桥中继通信良好！哨兵握手密钥确认！主控代号：奥斯卡，布拉格，塞纳，艾苟，罗米欧，维克托，阿尔法，探戈，因第亚，奥斯卡，诺万巴，完毕！”
”0193回报！主控握手密钥确认！0193开始回报！定点云坐标320498325,118766935,17，完毕！”
”鹊桥中继通信良好！云坐标确认！完毕！”
“0193回报：二号进入目标区三楼，目前精神和体征都十分平稳，唯独体温有些升高，可能是由于方才同门卫的对话。请调取相关资料，我需要了解二号在这里的社交情况。”
“鹊桥中继通信良好！收到你的请求。请等待六十秒……根据你的情报，夜十三在目标区同病房有三人，另外根据第三方的报告，他在六病区和十二病区也分别待过三年和七年，理论上有不超过十人有可能成为二号的朋友。继续查询中……”
“鹊桥中继通信良好！继续汇总数据：根据当下搜索目标区资料库的分析结果，目前仍旧在世的只剩下两人——贺军，男，四十八岁，铁路工人，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paranoidpersonalitydisorder），有袭击他人的案例；王海平，男，六十九岁，农民，严重的焦虑型精神障碍（anxietydisorder）及抑郁症（depression），曾多次自杀未遂。”
“0193回报：这是活着的……从二号的精神状态推断，门卫和他谈话的内容不像是好事，请从死者中分析最大可能性的对象！”
“鹊桥中继通信良好！数据分析结果：皮瑞，男，六十三岁，大学教授，严重的解离症（dissociativedisorder），七个月前因一起意外死亡。除此人之外，其余对象均是在二号未出院前离世……”
“看来症结找到了……”伊青低声自言。
“0193……你说什么？信号有点波动，需要特勤支援吗？”
“不不，暂时不需要……真可恶，这个小妖精想干嘛！”
伊青通过眼部的特殊设备，能够穿透墙壁看到人形热源的发光体，从体型上她一看就知道是游龙儿正鬼鬼祟祟地偷摸在病房门外偷听！
病房内原本是四张床，如今硬挤下了六张，所幸其他几张床上的病人已经吃了药躺下了，而有些“老人”则由于常年服药，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所以他们能坚持很长时间不昏睡，只是感觉浑身乏力罢了。
夜十三正坐在一个老头儿身边，他对面的床上斜靠着的，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毛脸大汉。
大汉虽然吃过药没什么精神，可从他颤抖的声音中能听出来高兴劲儿：
“老王头，我怎么说来着？还是十三小老弟重感情吧？临走都来看看咱们！”
小老头躺在床上，一只手拉着夜十三：“十三，你外面好好生活就行了，别再和这里有什么瓜葛……记得老皮说的话，出去了，就别再想着回来！”
大汉无力地挥了一下手，打断老头的话：“老王头，说点高兴的事，别提老皮了……”
老王头仿佛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十三，你走了以后老皮整天叨叨，今天说小九看见你出车祸了，明天说阿笨给你算了一卦有人送房子给你，过几天又说黑狗闻到你在烤面包……”
居然都对上了？！
老皮患有严重的解离症，而且从未踏出疯人院一步，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夜十三顿时觉得自己对老皮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关键的一点是，老皮曾经对夜十三说过，他自己压根就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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