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成长

艾德通过影像和“编码”获得对于语言的精通,与影像里的主人公共同成长,比布鲁斯更早的学会了一些零散的单词。

比如,父亲和母亲。

父亲和母亲对于布鲁斯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他的父亲是个木匠,母亲经营着早市的面包坊,家中的两个哥哥,早早的跟父亲学了木匠的手艺,二哥身体比较孱弱,干重活时多半是二哥在照顾布鲁斯,但每当布鲁斯放声嚎哭时,父母总会有人抱起布鲁斯,安抚他,给他安慰。

时间过得很快,三岁的布鲁斯成长至八岁,到了上学的年龄,这时的布鲁斯徘徊于木匠铺子和面包坊,多半时间都在旁观,坐在一边傻乐呵,后来,布鲁斯承担起了一些家务,做些不轻不重的活计,这时懵懂的艾德发现,现在布鲁斯再哭泣,不再会有家人的安慰,多半换来的则是严厉的斥骂和教导。

教导他哭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父亲还教导他,人要善良,品德是万事的起始和根本。

十岁的布鲁斯到了上学年龄,布鲁斯检测出了魔力天赋,首都的综合学院邀请他入学,却让家中的父亲愁白了头,综合学院的学费是木匠家庭的极大负担,在生下布鲁斯时,父亲也曾露出过这般神情,布鲁斯不知道,但是艾德知道,因为他是旁观者。

布鲁斯是第三个孩子,每次父亲打开家门,第一句话便是:“我们生下这个孩子,万一是女孩呢?”

又在下次推开家门时变化:“还是算了...我们,负担不起。”

每次父亲态度的转变都伴随着新的担忧,以前不明白,现在的艾德多少也清楚了,金钱是决定第三个孩子,布鲁斯是否降生于世的最关键要素,所幸,他诞生了,注定要陪着艾德成长。

再之后,家庭的拮据让布鲁斯延迟入学,在十二岁时,父亲才攒下足够入学后支撑家庭生活的存款。

布鲁斯在离开家乡前,曾跟自己的青梅竹马,约定在毕业后会回到这里。

这一副对未来展望的情景,让艾德产生一种别样的情感,通过观察别人的人生,艾德知道,这或许是“欣喜”。

来到学院后的布鲁斯很勤勉,城市的风貌不同于小镇,繁华瑰丽,千姿百态,但他一直未曾改变,一直是那个朴实的木匠之子。

十五岁,还有两年,他就能以最优异的成绩结束课业,投身一家魔导器制造工坊,为家庭赚够足够多的钱。

他遇见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波澜不惊,艾德逐渐有了丰富的情感,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故事,平静喜乐。

直到有一天,艾德在别人的故事里第一次听见的“战争”,“侵略”,“保卫领土”,这样的单词,故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少年布鲁斯不像以前那样挂着笑容,而是换上制服,神色冷峻的伫立在阵列中。

故事根据艾德的心情而提速,播放变得很快,布鲁斯在皇帝面前宣誓。

“我将永远效忠于国王,敬畏我主曼恩,永远钟情于王国的每一片土地,热爱王国的每一位同胞,雄鹰是我的眼睛,是我的兄弟,它将助我斩杀每一个来自欧尼斯特的入侵者,阻止他们脚踏王国的任何一片稻田,我和我的胞泽皆为天选,我们战无不胜,无坚不摧,我们永恒不灭,只有国土陷落才能将我们摧毁。”

紧接着,艾德看到了一些十数年都未曾有过的,残忍血腥的场面,或宏大,或渺小。

事实证明,布鲁斯不是天选,也不是唯一,在战争初期,某条阵线上,在混乱的冲突中,布鲁斯因为魔力失控,当场死亡。

艾德呆呆的望着戛然而止的影像,想起通过布鲁斯视角阅读到的那些垃圾娱乐作品,心中涌现出浓重的愤怒,源于被愚弄,源于同情,源于自己这位从未交流过的“朋友”的死亡。

布鲁斯,这个替代自己生活在这丰富多彩世界中的家伙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为了弥补心中的空虚,艾德先是反复翻看布鲁斯的故事,在确定木匠之子的故事彻底终结后,他疯狂的阅读其他书籍,观看其他人的影像,在不分昼夜的空间里,不知疲倦的阅读,跳过了那些大同小异的环节,每到触及战争时,多数人的人生都会戛然而止。

就算没有结束,被观察者的人生多和他期待的欢乐相反,总会与痛苦相伴。

他抬起头,傻傻的望着无尽空间上书架标注的编码,编码的意思是:战争编年史。

艾德从布鲁斯的人生中学到了很多,他望着自己湛蓝的双手,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区别于人类这一概念的其他存在,但他讨厌人类所发明的“战争”。

在不知多少年月中,他已经不是纯洁如白纸的婴儿,他飞离了记录着战争的书架,去寻求诸多书里都提到的知识。

知识繁多而复杂,且具有强烈的时代色彩,例如人们一开始相信他们生活在一个球体上,各个国家分散在各个地区,后来才发现,他们生活在不同的,被称为星环的星体上,由一条空间通道连接。

看的越多,他便越对自己的优越性有了认知,艾德不会饥饿,不会疲倦,无需睡眠,几乎拥有无限的时间,只要他想,只要他有耐心,他在极其遥远的将来,就能知晓所有星环里发生的一切。

艾德从头开始看起,用新时代正确的知识讽刺那些犯了错的古人,用古老的谚语讽刺那些忘记了古训的后人,并乐此不疲。

他学会了很多很多,却也经常感觉疲惫和厌倦,因为虽然艾德自认为不是人类,超脱于这个种族,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婴儿,只不过暂时没有察觉这一点。

某一刻,他在阅读到“炼金术”这一概念时,曾想过动手实验,却在这无尽空间里没有相应的材料,他便感觉到了无尽的空虚。

在空虚时,在后续阅读才发现,炼金术只是一个骗术,是另外一种成体系的,被称为“化学”的知识时,艾德便将这种知识弃之如敝履了。

他转而更热衷于其他非历史,却根据历史改编,没有枯燥公式的娱乐作品里。

他最喜欢的是名为《福尔摩斯》的故事,或许是这些故事是虚拟的,并未是真实发生的,没有影像资料,他凭着想象模仿书中描写的动作,随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丑不拉几,像个蜉蝣一样的小幽灵,便马上放弃了模仿。

在这个过程中,艾德还发现图书馆有一片被封锁的区域,无法查看。

之后艾德在作品里接触到了一个新奇的情感,叫做爱情,但他根本无法理解,因为这个空间里只有他自己。

他又想起了布鲁斯,布鲁斯对于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持有的可能就是爱情?

可惜那个约定再也没能实现...想到布鲁斯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启蒙读物,心中除了经久不散的愤怒之外,似乎还有一些恐惧,他害怕战争。

但他还是翻开了名为《编年史》的书籍,把布鲁斯所生活的国家的历史,按照年代从头阅读了一遍。

宇宙中有十八个临近的星体,被称作星环,这些星环部分为可居住地,有着不同的国家和文明,他们一开始毫无关联,伴随着空间通道被挖掘和开放,各类一言说不完的来往,其中就伴随着战争,战争也是文明多样性的终结。

七个文明中的欧尼斯特王国,菲利普九世野心勃勃,他推动了战争,吞并了其余所有星环,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融合了语言。文化各异的所有星环,缔造了帝国。

他通过杀戮造就帝国花了二十年时间,而他的后代则在帝国的不断崩毁和解体中度过了八十年光阴,最终奇迹般的完成了现在帝国的宏伟蓝图,而帝国的皇帝早就不是菲利普九世的后代了。

这么说来,这个菲利普九世是挑动战争的魁首,也是杀害布鲁斯的祸源。

如果布鲁斯不选择什么效忠于王国,或许他会过上幸福美满的人生,他为了什么?真是个蠢货。

艾德在内心讽刺。

他继续翻阅,这里不止有人类的历史,更有一些神话生物的影子,它们潜藏在历史中。

无论人类还是它们,历史都熠熠生辉,弥足精彩。

随后,不可遏制的怅然和孤独涌上心头,这次比漫长年岁里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让他落泪,无声哭泣。

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愿望,他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如果我也能成为一个故事就好了。

于是他朝着穹顶飞去,绕过不可查阅的区域,试图飞到顶端,却在途中一个书架上看见了没见过的混乱编码。

繁多的画面相继涌出,几乎让他目不暇接,一个崭新的帝国映入眼帘,在这些画面之后,图书馆突兀的开始崩毁分解。

这个空间正在消失。

剧烈的白光吞噬了艾德的意识。

等他恢复意识,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呢喃:“艾德,我的孩子,在出生的第一天便捉住了主赐予的光辉。”

这是艾德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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